“快,不要擁擠,分成兩排,走路的在道路兩邊,中間讓牛車通過”
讓李燁異常鬱悶,整個吳縣竟然沒有看見一輛馬車,全是慢吞吞爬行的牛車。西晉時牛車是皇帝、王公大臣、名士賢人專用的交通工具,至東晉時更成爲普通士人的主要代步工具。江南秉承了魏晉南北朝以後的風俗,上層名流大量使用牛車代步,牛車悠閒大度的氣質,與自命風流的上流人士相得益彰,所以江南多用車牛出行。
李燁徹底無語了,望着慢悠悠的牛車,李燁是乾着急沒有一點辦法,好在秩序還算井然,沒有再出什麼大亂子。
“報,北邊的叛軍離此還有三條街”
“先疏散北邊的百姓,準備迎戰”,叛軍現在還沒有攻破西門和南門,一旦西門和南門被攻破,三面圍攻之下,李燁也只有撤離吳縣一條路。
莫邪街寬約十步(十五米),道路兩旁早已經塞滿了丟棄的牛車,正好可以作爲防禦工事。
“報,北邊的叛軍離此還有一條街”
已經不用報告了,李燁已經看見驚慌的百姓身後出現的叛軍,興奮的叛軍驅趕着驚慌百姓向十字路口殺來,看見不遠處的李燁軍隊並不感到驚慌。
一名叛軍揮刀砍到面前的百姓,“殺……,兄弟們,剽掠三日……”。
“砰”,一朵絢爛的血花在叛軍的眉間綻開。
“妖法……,快跑啊……”,叛軍中一片騷動。
“不要驚慌,快找狗血、月事帶(古代女性的月經用品),可以破妖法”,叛軍中立即有人站出來高喊道。
不一會,吳縣城中的黑狗、土狗、灰狗……全部遭殃了,沒有來得及逃跑的女子更是被叛軍扒光,尋找是否有月事帶,一時間,狗血和月事帶灑滿了整條街道。
“不要怕,敵人的妖法已經不靈了,殺啊……”
“砰”,衝在最前面的一名叛軍身上又展開一朵血花。
“快跑吧,敵人還能用妖法……”,叛軍準備一鬨而散。就在這時候,叛軍背後一陣騷動,“後退者殺無赦,衝上去,賞萬錢,退後者殺……”。朱直管從北門殺過來,看見眼前的一幕,知道今天已經沒有了退路,不管對方用什麼妖法,自己也要用人填過去,就不相信敵人能一直用妖法,妖法也有用盡的時候。
“衝啊”,叛軍裹挾着城中的百姓向街口衝了過來。
“手雷準備,投……”
“轟、轟、轟”,一顆顆手雷在叛軍和百姓中展開,可是並沒有阻止叛軍前進的腳步。人太多了,足足有幾千人,塞滿了整個街道,已經分不清誰是叛軍,誰是城中的百姓。
一排叛軍倒下,另一排叛軍立即塞滿了空隙,整條街從空中望下去,只能看見一個個人頭,朝街口涌過來。
“殺……”,很快,士兵手中僅有的幾十枚手雷全部使用光了,叛軍已經衝到了防禦工事面前。
“頂住,槍放平,向前一步,殺……”,叛軍與李燁手下的士兵廝殺在一起,中間夾雜着分不清的吳縣百姓。
“李刺史,擋不住了,叛軍的人太多了”
沒有想到,時間剛剛過去兩刻鐘,李燁手下的新兵便傷亡慘重。“從西街口、南街口抽調一百名士兵,給某堵上”,李燁現在已經無法抽身了,只要自己一後撤,便會全軍潰逃,只能與叛軍比毅力和耐心,看誰最後堅持不下去。
李燁站在十字路口,彎弓搭箭射向北面的敵軍,一箭、兩箭、……、十箭、……、十五箭、十六箭,李燁越射越慢,感覺到手臂慢慢已經拉不開弓箭。紫萱站在李燁的身邊,左手抓着一面盾牌,右手抓着一柄寶劍,警惕的觀察着四周。
“李郎,不要再射了,休息一下吧”,紫萱看着李燁頭上已經冒出虛汗,抓着弓弦的手已經劃破,依然吃力的射箭,心疼極了。
李燁的射箭減緩了叛軍進攻的速度,因爲李燁離叛軍的距離只有二十多米,每一箭射出去,都可以貫穿兩名以上的叛軍,讓叛軍避之不及,唯恐被李燁瞄準。
“放箭,射死前面那個人”,叛軍發現站在街道中間的李燁,指揮着後面的弓箭手向李燁射箭。
“李郎小心”,紫萱見天空一黑,本能的用盾牌護住了李燁。
“保護李刺史”,李燁身旁的護衛也紛紛支起盾牌,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盾牆,擋在李燁和紫萱的前面。
這時從東面飛奔而來一對人馬,爲首之人如同從地獄中走出來的惡魔一般,全身上下到處流淌着鮮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李郎,府衙和北門已經全部被佔領了,禹刺史不願意離開府衙,已經以身殉國了,現在再不撤就來不及了”,來人正是董昌,見莫邪大街上擠滿了叛軍,便從小巷中殺出一條血路,來見李燁。
“李刺史不好了,西門、南門都被叛軍攻破了,現在撤退吧”
“忠士,帶領二百人斷後,退往東城水門。通知王保康撤退,與我們在東城水門匯合,給城外的戰艦發信號,接應我們撤退”,李燁不再猶豫了,這時再不撤退,屍首只能埋在吳縣了。
“諾”,李忠士也是一身鮮血,盔甲上還掛着幾支箭頭。
“一連、二連,隨某在東街阻擊叛軍”,李忠士帶着二百名士兵在東街上佈置防禦工事,準備掩護李燁撤退。
“董兄,我們走吧”,李燁說道。
“李郎你先走,某給你斷後,只要你在叛軍就沒有辦法佔領東門,我們就可以平安的撤退”,董昌將李燁扶上自己的戰馬道。
現在不是矯情的事情,李燁向董昌拱手道:“某在東城水門等候董兄,保重……”,李燁將紫萱也拽上戰馬,向東撤退下去。
這時,東城水門內擠滿了準備上船的百姓,李燁在東城水門中佈置了上百條小舟,準備隨時撤離時候。
“報告,已經有二千多人撤出吳縣,正在獨墅湖南岸休息。現在東城外的叛軍在湖邊騷擾撤退的船隻,湖中的戰艦已經奉命攻擊叛軍,現在可以安全的撤退”,王保康說道。
“好,你帶領三百名士兵從水門進攻東門外的叛軍,在湖邊北岸阻擊叛軍即可,掩護從水門撤離的百姓,再安排二百名士兵去接應董守將和李忠士”,李燁說道。
“諾”
這時,杜芸已經在水門碼頭上等候李燁多時,見李燁平平安安的返回水門碼頭,便說道:“李郎,吳縣的一些富戶剛剛離開碼頭,還有一些富戶還沒有來得及撤離,就被叛軍捕獲了,現在吳縣城內一片混亂,李郎趕快離開此地吧”。
“杜娘和紫萱做船先離開,城外東南方向有董守將埋伏的一支人馬接應,你們先到城外等候,某在這裡接應斷後的將士”,李燁說道。
“不,李郎不走,汝也不走,汝要在這裡陪着李郎”,紫萱不願意離開李燁。
“杜娘帶着紫萱趕快離開,這裡太亂了,萬一你們有什麼閃失,某會抱憾終身的”,碼頭上太亂了,擁擠的人羣不時將人擠到水中,好在水不深,水也不很冷,江南的百姓大多數也懂得一些水性,掉下河的百姓只好扒在小船邊,祈求船上的人能帶自己逃出城去。
杜芸點點頭,自己和紫萱在這裡只會讓李燁擔心,“李郎要多加小心,我們在城外等候李郎”,說完杜芸拉着紫萱走上小船,與李燁揮手道別。
李燁在東城碼頭組織吳縣的百姓撤退,董昌和李忠士一路打一路退,一直退到碼頭上。
“田舍奴太多,殺的某的手都木了,還是殺不完,李郎,我們走吧”,董昌說道。田舍奴是唐代罵人的話,就如同鄉巴佬一樣,是對叛軍的一種蔑視。
“忠士,把身上的手雷都收集起來,將附近的房屋炸塌,阻止叛軍的進攻,給吳縣的百姓再爭取一些時間撤退”,李燁看看碼頭上還沒有來的及撤退的百姓,知道這些人留下只有死路一條。
“諾”
“士航……”
“李刺史,有什麼吩咐”,李燁身後閃出一個年輕人,長得眉清目秀,身材消瘦,眼睛裡透着堅毅和精明,不仔細看還以爲是一個女子穿着男子的衣服。
“馬上把碼頭上的小孩和女人組織起來,先送出城外,再找一些木板發給熟悉水性的百姓,讓他們先游出水門,我們在城外接應他們”,李燁已經救不了碼頭上所有的人了,只能先照顧小孩和婦女。
“諾”,熊士航回答道。
“董兄,我們走吧”,李燁和董昌登上小船,小船上已經塞了十幾個小孩,哭鬧着要父親和母親,李燁咬咬牙道:“開船”。李燁不知道十幾艘小船上的孩子,是否還能見到自己的父母親,可是李燁又有什麼辦法呢?只能鐵石心腸的看着碼頭上與孩子揮淚道別的父母。
沒有辦法,小船太少了,河道中已經塞滿了來來往往的小船,每一隻小船除了撐船的人外,只能乘坐七八個人,好在一些富戶家中有小船,這時也被李燁徵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