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玩二日,第三天,朝廷派人來勘察現場,來的人是李燁的老熟人黃公公,黃公公驗完路巖的屍體,剔出喉骨三寸驗明正身。然後,宣讀聖旨,路巖一家人等全部入李府爲奴、爲婢,路巖的屍體拋於荒山野嶺,任飛鳥啄食、野獸撕咬。
處理完路巖的事情,黃公公回京覆命,李燁遞上兩份禮單,一份是給黃公公的,另一份送給田令孜,上面除了錢幾萬緡外,全是古玩、字畫,這些東西很難變現,不如送禮,皆大歡喜。送走黃公公,李燁帶着張天成、李忠士、李勇士來到路巖的庭院中,庭院裡,路巖的屍體躺在木板上,上面鋪了一張草蓆,周圍路巖的妻兒在一旁哭泣,見李燁陰沉着臉帶人走進來,都不約而同的止住的哭聲。
李燁看了看,沒有搭理路巖的妻兒,轉身將路巖的僕人家奴全部召集起來,宣佈道:“現在,某給你們一個機會,以前爲非作歹之徒站出來,馬上給某滾”,李燁的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砸在僕人家奴的頭上,一時間都蒙了,不是說以後跟着李典軍嗎?怎麼又要自己離開了。人羣中有些開始躁動起來,沒有人願意離開,這個年頭一個人在外遊蕩,基本就是一個死字,李燁微微一笑,接着說道:“有誰隱瞞,其他人指出來就可以留下”。
原來這樣也可以啊,人羣中有些人思緒開始動搖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中流露出仇恨和懷疑的眼神,誰都知道對方的一些壞事,生怕對方指認出來。雖然,都怕對方指認自己,但是抱着僥倖的心態,在拼命的支持下去。李燁擡起手胡亂一指:“你先說”,人羣中不明真相的人炸開了鍋,紛紛舉手指認其他人。
“主人,王二前年霸佔一戶人家,逼死家中男人,搶佔三十畝地”;“主人,趙四收地痞的錢,幫地痞霸佔一家商鋪”……,人羣中相互指責、相互揭短,被揭短的人不服,便於人廝打起來。李燁揮手讓張天成將沒有廝打的僕人、家奴帶下去,庭院中只留下還在廝打的家奴、僕人,李燁向李忠士、李勇士使了一個眼色,轉身離去,身後傳來一陣慘叫聲。從良心上講,如果有可能李燁真的不想殺他們,把這些人渣丟進礦洞裡再合適不過了。
路巖的妻兒看見庭院中廝打的家奴、僕人被兩個崑崙奴撲殺,面容失色、抖似篩糠,沒有想到李燁二話不說就將十幾名惡奴撲殺。幾天前還是溫文爾雅的書生,現在一下子變成了凶神惡煞的屠夫,這時的李燁在路巖的妻兒眼裡猙獰、陰冷,不知什麼時候,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溼了。
殺死幾個家奴,只要到官府上報備一下就可以了,惡奴十數人,見老主人身死,預圖謀僱主錢帛,被李典軍誅殺。唐代律文註明,奴隸死亡與馬牛死亡一樣,必須向官府申報。同時除了主人有“十惡”之罪外,奴婢是不能告發主人的,否則將被處以極刑。所有李燁這樣處置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這也是路巖的妻兒開始害怕李燁的原因之一。
處置完惡奴,李燁來到路巖的屍體旁,彎下腰扶起路巖的妻子蔡氏,說道:“路司馬已死,還是早些安葬吧”,李燁短短的一句話,讓蔡氏安心不少,至少說明李燁並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路巖的屍體被家奴埋在山溝中,陪葬的惡奴的屍體也丟棄在山溝之中,任風雪侵蝕、豺狼啃食。
同時,李燁派出路巖原來的家奴去魏州冠縣通知路巖的大兒子路伯琛,讓他帶着老家裡的人到即墨縣與李燁匯合,李燁估計路巖的老家應該還有不少資產,到時李燁又能發一筆小財。
李燁離開仙峨驛時,隨行的隊伍增加了近百人,馬車也多了十幾輛,就是這樣仍然有不少奴僕、婢女只能步行跟隨在隊伍的後面。李燁準備到商州城再僱上幾輛馬車,將步行的奴婢全部安置在馬車中,因爲路巖的事情,讓李燁在仙峨驛耽擱了三天,按照現在的行進速度,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東海縣。
原本從仙峨驛到商州城的路程,只需要一個多時辰,李燁一行人竟然花了二個多時辰才趕到商州城。本打算在商州城休息一下、稍做停留,計劃不得不改變,在城中僱了四輛馬車便穿城而過,爭取在日落之前趕到商洛縣城。一路無事,緊趕慢趕,終於在日落之前趕到了商洛縣城,縣城外李景三人早已經等候多時,看見李燁一行人到來,趕緊將李燁一行人帶到客棧之中。
休息一夜繼續趕路,從商洛縣出發,過武關,到內鄉。路程大約三四百里,山路曲折,行路艱難,唐代中期多次修建到晚期已經破敗不堪。一路上行人稀少,山中野獸甚多,不時與張天成、李景等衆人以打獵取樂,歌舞野炊,倒也逍遙自在。走到內鄉,纔算出了秦嶺,唐代貶官如韓愈、來填、顏真卿、周子諒、楊志誠、顧師邕、王搏等被貶去潮州、荊襄、嶺南等地時,亦均走武關道。
到內鄉,出武關道,前面便是平原、丘陵地形,一馬平川。在內鄉休息一日,啓程向南陽出發,路上行人漸多,商旅往來於驛道之上,二三日,到達南陽。
進入南陽城,百業發達,街市萬商雲集,到處是酒館舞榭,滿眼是歌妓舞女,呈現出一派繁榮興旺的景象。在這繁榮畫卷的背後,乞討之聲,買兒買女之聲,夾雜其中。突然間,出現如此之多的買兒買女、沿街乞討之人,讓李燁不覺有些奇怪。詢問之後才知,去年大旱,田間顆粒無收,百姓已無存糧,朝廷遲遲未開倉賑災,不得不流落到此。
就在李燁遇見饑民的時候,翰林學士盧攜上言,稱去年大旱,從號(今河南靈寶)至海,夏糧僅收穫一半,秋糧幾顆粒無收,冬菜又少,貧苦百姓鎧蓬實、蓄槐葉爲食。而州縣仍督賦稅,動輒鞭打。或租稅之外,更加徭役。朝廷如不撫卹,百姓實無生計。盧攜因奏請朝廷免百姓所欠租稅,停止各地徵責,以待夏麥,並令各地出義倉儲糧賑濟百姓,以度荒年。僖宗敕從其言,李儇聽從盧攜的建議下旨開倉賑災,並減免各地的賦稅,可是朝中的大臣都忘記了,現在藩鎮割據,下面的節度使能有幾個聽朝廷的還是一個未知數。
朝廷發生的事情,李燁現在還不知道。但是從南陽城離開往東到達唐州方城快進入河南道時,沿路上的景象讓李燁感到震驚,開始的時候,一些饑民相扶在一起,三三兩兩漫無目的的行走在驛道上,可能是投親,可能是想離開災荒之地便有生機。
李燁搞不明白怎麼一下子有這麼多的饑民,在長安的時候,並沒有看見大量的饑民。這裡面的道理,李燁當然不明白,通往關中的道路已經被封鎖了,饑民根本就無法進入關中腹地,更不可能進入長安了。
進入河南道以後,情況變得越發的糟糕,驛道兩邊都是饑民,有的推着小車;有的挑着擔子;有的什麼也沒有,看見李燁的隊伍,紛紛舉起手中破爛的碗具,向李燁隊伍乞討。隊伍不敢絲毫的停留,直接向舞陽城進發,可是饑民太多,已經堵塞了驛道,李景在前面帶路開道,李燁與張天成在最後保護,家奴與孩子們在馬車周圍戒備。一路上戰戰兢兢、擔驚受怕,生怕出現什麼差錯,好不容易到達舞陽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