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風很大,夾雜着小雪,冷的厲害,由於天色已晚,所以院子裡沒什麼人,譚刃領着我們走進了借住的一對兒老夫妻家裡,我們四個人,一晚八百塊錢的借宿費,老兩口挺滿意,也很熱情,進屋就泡了熱茶,上了些熱菜熱飯給我們吃,自己則帶着小孫女在大堂裡看電視,擔心小孫女吵到我們。
飯菜比較簡陋,但我們都不是那種挑剔的人,在滇緬叢林裡什麼沒吃過?所以這會兒也捧着大碗吃,唐琳琳吃的比我還多,我都不知道她那小肚子是怎麼裝下去的。
一頓飯吃的有些撐,我躺在椅子上摸肚皮,換來了唐琳琳鄙視的目光。
吃的差不多了,周玄業才問道:“師兄,師父他老人家的身體怎麼樣?”
譚刃摸了摸下巴,道:“還是老樣子,健壯的很,又收了兩個徒弟,加上之前那些師弟師妹,現在咱們觀,真是枝繁葉茂。”說到這話時,周玄業頓時然了,同情的說道:“被訛詐了不少見面禮吧?”
譚刃翻了個白眼,不緊不慢的說道:“反正我的錢包是空了。”
我聽到此處不禁覺得好奇,因爲這二人很少說起三子觀的具體情況,我只記得周玄業說過,三子觀的最初興盛過一段時期,後來文化大革命破落了,成了個無人的廢觀。後來文化大革命結束後,曾經在三子觀出家的還俗道士,又回到了三子觀,成了新的觀主,收了譚刃和周玄業二人的師父,這才傳下了香火。
在我映像中,我以爲三子觀應該是個破落的小觀,這會兒聽他們二人的對話,看樣子這三子觀現如今人氣兒還挺旺?
這麼一想,我不禁問了出來。
譚刃一聽我的想法,頓時嗤笑道:“你以爲現在還跟過去一樣?沒見識。”我知道他說話就這德性,也沒往心裡去,直接道:“小的就是沒見識,譚老闆您指教指教。”
他嘴裡嘶了一聲,說我臉皮越來越厚,洗刷了我一頓,纔講起了一些關於三子觀的事情。
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宮觀的管理也不一樣。
三子觀走的,還是道家的路子,所以格局也是道觀的格局。
不過,三子觀的地理位置倒是不錯,周圍羣山環抱、奇峰羅列、春季裡萬物生髮、溪水潺潺;夏季裡樹木蒼鬱,獸鳴鶴啼;秋日裡層林盡染、姿態萬千;到了冬季,又是銀裝素裹,美不勝收。
現在什麼都講究經濟,經濟好了就喜歡到處旅遊,但凡漂亮一點的地方,就逃不過被旅遊開發的命運。三子觀所在的位置也差不多,旅遊線路被開發出來後,遊客也多了,公觀也修的漂亮了,人員自然多了。
但真正想學本事,不論是修道也好、煉屍也好、學習奇門遁甲、易卦占卜也好,都需專心致志,心無旁騖,如果所有人都整天忙着接待遊客,誰還有心去正經的學東西。
因此道門中的一些大宮觀,歷來就有內外門之分。
當然,這個內外門並沒有嚴格的區分,只是一種默認的規則而已。同一個宮觀的人,往往分爲兩撥,真正求道的、有天分的那一部分人,往往是不會接觸遊客這些瑣事的,他們有單獨生活的空間。另一部分人,也就是外門的,才大部分忙於俗物,遊客去道觀一類的地方,接觸到的,大部分是外門的人,當然,不排除有些內門的人閒着沒事兒,出來體驗生活幫忙接待遊客,那又另當別論了。
三子觀雖然小,但也是默認這種方式,算起來是人丁興旺的,譚刃和周玄業這種,就是典型的內門中人,他們是學到了真本事後出來闖蕩的,道門不像佛家那麼森嚴,自古就有入世歷練的方法,也不侷限於宮觀之中,當然,如果師門有什麼大事,那是必須得趕回去幫忙得。
譚刃這次回師門,就被那羣師弟師妹搜刮了一番,這鐵公雞別提多憋屈了,指天發誓說下次再有事兒,絕對要讓周玄業回去,他再也不回去了。
“師兄,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要回去,免不了一通責怪,沒準兒還要關禁閉的。”周玄業打了個哈哈。
唐琳琳覺着奇怪,問道:“關禁閉?莫非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你師門的事兒。”
周玄業摸了摸鼻子,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譚刃卻沒想着幫他遮掩,而是看了我一眼,不冷不熱的說道:“他這模樣,回去一看就知道用過三壇降神術,這是我門禁術,傷身不說,還損陰德,你說他敢回去嗎?”
我這才明白其中的原因,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什麼都好,忙坐直了身體,只覺得心中愧疚不已:“周哥,我……我,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他雖然說過會折損壽命,但卻沒有告訴我還會損陰德。跟這二人相處半年多,我對於這方面的東西也有了些瞭解,對於譚刃和周玄業這類人來說,積德是比任何事都重要的。
這一刻我即覺得愧疚,又覺得有種不可置信,如果代價這麼大,周玄業爲什麼要救我?我這人脾氣不錯,確實不屬於那種招人討厭的人,但也還沒有招人喜歡到隨時爲我犧牲的地步。
我蘇天顧究竟何德何能……
周玄業頗爲不滿了看了譚刃一眼,道:“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提這些做什麼。”隨後他嘆了口氣,對我說道:“你也不要多想,當初是我帶你進沙漠的,既然如此,那就是我的責任,再說了,我現在不活的好好的嗎?只要人還活着,失去的東西,就有機會拿回來。”
我壓下心中的感激,點了點頭,沒再多言,衆人默契的將這個話揭了過去,緊接着,譚刃纔講起了他這次所打聽到的情況。
羽門,是個非常古老的所在,就算是當初的文化大革命,也並沒有波及到他們,因爲他們幾乎與世隔絕。譚刃的師父所知道的內容也有限,只是聽說四十多年前,有羽門的人在這一帶現過身,羽門中人很少外出行走,因此譚刃的師父判斷,羽門的老巢,或許就在這一帶的附近。
而譚刃比我們提早半天到達這個地方,他也向周圍的人打聽過羽門,但周圍的老鄉沒一個知道。
反倒是我們借住的這話人家,那老漢說起了一條讓譚刃覺得靠譜的線索。
唐琳琳立刻追問道:”什麼線索?”
譚刃道:“龍吟嶺後面,有一片懸崖,喬家村的人,以前世世代代都有祭祀鳥神的傳統,每年秋季的、都會舉行一場祭祀活動,將一些稻穀一類的東西撒到懸崖下。後來大饑荒、大革命,接連的打擊下,祭祀不得不停止了,到現在,已經沒有人在進行那樣的祭祀了,”
唐琳琳摸了摸下巴,揣測道:“你的意思是,這個古老的祭祀鳥聲的活動,很可能和羽門的人有關?”
譚刃嗯了一聲,沒再開口。
我道:“羽門的人,就是奉鳥爲神靈,如果他們的聚集地就在周圍,那麼他們的文化,難免會影響到周邊的地區,我看這條線索很靠譜,你們是,那羽門,會不會就在那懸崖之下的某個地方?”
譚刃嘴角鉤了一下,似笑非笑道:“這還用你來放馬後炮。我已經買了一些登山用的東西和裝備,大約明天就會送貨過來,到時候,咱們到山崖底下去看看。”
衆人確定了目標,便收了碗碟,我和唐琳琳打算去洗碗的,被那對老夫婦阻止了,老阿婆收拾了碗碟去廚房洗,老漢引領着我們到了休息的房間裡,我道了聲謝,他便自行出去了。
雖然房屋老舊,但過去的房子空間都很大,所以房間很充足,一人一間,就是被子都有些舊了,因爲是冬季,房間裡沒有暖氣沒有空調,顯得特別冷。我洗了個腳,縮到被子里正打算睡覺,從肩膀旁邊突然探出來一顆灰白色的人頭,圓乎乎的臉上透着委屈之色:“弟弟,你睡了啊。”
我心臟被嚇的怦怦直跳,忍不住咬牙切齒:“下次要出來前打個招呼行嗎?這麼神出鬼沒突然冒出來,嚇都嚇死了,誰還睡的着啊。”
小鬼道:“那你起來陪我玩。”
我累了一天哪有精力,便道:“小孩子,晚上不睡覺會長不高的。”
“我們鬼是不用睡覺的。你就是不想起來跟我玩……”
“哥,親哥,你自己玩行不行?我是人,我要現在不睡覺,明天還怎麼幹活啊。乖,你自己去外面堆個雪人什麼的,堆的好明晚給你多加一炷香。”
“真的!”聽到香這個字兒,它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來,光溜溜的身體蹦躂起來,雖然我很想控制自己,但眼珠子還是不由自主朝它兩腿間的小鳥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