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螃蟹,喝了些水,似乎才緩過勁兒來,唐琳琳用乾草鋪了塊兒地方,扶着我倒上去,說:“休息吧。”她之前本就沒有休息多久,這會兒吃飽喝足,沒多久又睡了。
在這種環境下,我就算瞎了,破罐子破摔,也不敢真睡過去,躺在乾草上,支着耳朵聆聽周圍的動靜。
好在接下來一切很平靜,隨着時間的流逝,氣溫逐漸變低了起來,鳥鳴獸吼也歸於平靜,我知道,周圍應該已經是天黑了。我有些累,身體的疼痛和疲憊讓我想睡覺,但多次長途跋涉的露營經驗告訴我,在這種沒有人跡的深山裡睡死,無異於自殺。
而此刻,我更不忍心把唐琳琳叫起來,這丫頭已經夠累了。
爲了讓自己清醒一些,我從乾草上坐了起來,伸出那隻能用的手,在自己臉上拍了兩把,勉強讓自己精神了一些。
此刻黑暗中只能聽到呼啦啦的風聲,寒氣逼人,這地方原本是溫暖如春的,也不知怎麼的,我感覺周圍的氣溫,似乎一下子降的有些厲害,也不知是不是跟那牝牡元膽珠有關。
我坐了會兒就連打兩個噴嚏,於是挪動了屁股,坐到乾草旁邊的地上,將之前墊在下面的乾草扒拉到唐琳琳身上,勉強算給她驅寒了。
正蓋到一半時,便聽有人嘲笑盜:“蓋歪了。”
天一黑,傅安那小鬼就出來活動了。
我笑了笑,沒搭理它,繼續給唐琳琳蓋草,片刻後,傅安估計覺得無聊,湊到我面前,說道:“你可以讓我幫你守夜,自己去睡覺。也可以讓我幫你探路,我只需要一會兒功夫,就可以知道方圓百米內的動靜。”鬼是沒有聲道的,周玄業說過,鬼物發出的聲音,用科學點的方法來講,就是一種直接和大腦交換的電磁波。
“之前是情勢所迫纔會讓你做事,我說過,不會命令你,大哥,如果你願意幫忙,我感激不盡,但我絕對不會把你當成一件工具。”
傅安半晌沒開口,許久才語帶憤怒的說道:“以爲說兩句好話就可以騙到我嗎!”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騙你。”
我說完,它沒有回答我,但我感覺那股陰氣似乎少了一些,緊接着,它道:“既然已經從那個地方逃出來了,你看上去怎麼好像不高興的樣子。”
“我沒有不高興,我只是在想,該怎麼找到周玄業他們。”
“我知道他們在哪兒。”傅安突然說了這麼一句,又道:“但我不打算告訴你。”
它這話讓我愣了一下,因爲我知道,它是不會騙人的,而鬼物離自己的神位並不能太遠,這小鬼的活動範圍只有方圓百米左右,它這麼說,也就相當於暴露出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周玄業兩人,就在離我們現在百米左右的範圍內!
我頓時一陣激動,而這小鬼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說漏嘴了,語帶嘲諷說:“想不想知道啊,想知道的話就跪下叫我三聲爺爺,我就告訴你。”
我道:“有大哥不當,你喜歡當爺爺?”
傅安道:“電視劇裡都這麼演的。”
“我早就提醒過你,不要跟唐琳琳看那些沒有營養的電視劇。”我覺得自己有些無語了,這小鬼雖說身上有了些怨氣,說話時彷彿故意要激怒我一樣,但這會兒,除了聲音以外,我還真沒覺察出它有任何變化。
百米的範圍,其實並不大,我覺得自己必須要儘快才行,當即叫醒了唐琳琳。她囁嚅兩聲打着哈欠醒過來,道:“幹什麼……”說話有氣無力的。
我道:“周玄業和譚刃就在附近,先別睡了,堅持一下,找到他們再說。”
唐琳琳頓時清醒了,聲音提高:“就在附近?天天,你怎麼知道?”
我道:“大哥告訴我的。”
我聽到了打火機的摩擦聲,緊接着便是傅安氣急敗壞的叫聲:“我哪裡有告訴你,你太奸詐了!你怎麼知道他們就在附近的!”
我心說你剛纔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再猜不出來,不成傻子了,便將情況跟唐琳琳一說。她聞言也激動起來,道:“太好了,那趕緊的……哎,等等,還是我去找,天天你留在原地好了,黑燈瞎火的,我也照顧不了你啊。有小安在這裡,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就這麼說定了。”說完竟然不管我,自己跑了。
我坐在原地目瞪口呆,喊了兩聲,除了夜風外,就剩下傅安聲調古怪的笑聲。
我覺得挺鬱悶的,便說:“別笑了,你就這麼怨恨我嗎,我都快死了。”
傅安的笑聲停了下來,聲音帶着疑惑:“爲什麼會死?”
“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手也斷了,眼睛也瞎了,等周玄業把控屍楔一拿走,我離死就不遠了。大哥,其實我以前是不怕死的,我覺得活着沒有什麼讓人高興的事情,死了也沒什麼好痛苦的。但是我現在真的不想死,我開始怕死了。”
傅安道:“爲什麼?”
“因爲我現在有朋友、有親人,雖然有時候慘了點兒,但活的也很充實,我覺得生命變得很有意義,可是我不想死的時候,卻離死更近了。”
傅安沒有再說話,平地裡又颳起了一陣卷地陰風,這陣陰風圍着我繞了一圈,道:“那個什麼楔……能不拿走嗎?”
我愣了一下,到沒想到這一點,不拿走,難道一直插在身體裡?像一具屍體一樣?而且我現在之所以會有自主意識,是因爲身體裡有狐仙,如果沒有狐仙,我這會兒恐怕還是一具行屍走肉,那樣的生命,又有什麼意義?
不等我開口,傅安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說:“我有辦法,你跟我來。”聲音聽起來還有些急迫。
這小鬼怨氣並不重,其實被自己的親人厭惡,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這會兒見它其實並沒有我想象中怨氣那麼重,我心裡舒坦多了。
“你有什麼辦法?”我隨口問了一句,我這樣的情況,恐怕連周玄業都沒有辦法,又怎麼能指望一隻見識有限的小鬼。
傅安卻不答,手搭在我肩膀上,說:“你跟上來就對了。”鬼手非常冰,透着一股陰寒之氣,但並沒有實體,我只是感覺到一股涼意。
“我現在看不見,你又不能扶着我,我怎麼跟你走?大哥,別鬧了,咱們在這兒等琳琳回來。”
傅安有些生氣了,道:“我是你大哥,只有我纔會對你好,其餘人都是壞人!算了,我告訴你吧,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煉屍是怎麼回事,但是你身上現在陽火非常非常低,也就是說沒有活人的生氣,但是那個壞人拿走的那顆珠子,生氣非常強。我想,如果你把它吃下去,生氣回來了,就跟正常人一樣了。”
珠子?
生氣?
我大爲吃驚,原以爲是傅安剛纔說有辦法,不過是小孩子的異想天開,沒想到這會兒卻說到點子上了。活煉術,本來就是一種提前透支生機的秘術,而傅安是鬼物,對於陽火和生氣這類東西,天生就能區分,它說那珠子,顯然就是指江璽手中的牝牡元膽珠。
想到此處,我突然想起了牝牡元膽珠的作用,這一顆小小的珠子,就可以使得一大片地段在冬季裡都溫暖如春,生機盎然,豈不是正好說明了那珠子所蘊含的生機極大?
我頓時心動起來,如果拿到那顆牝牡元膽珠,沒準兒我就有救了。
我立刻明白過來,道:“你是想帶着我去找江璽?”
傅安道:“嗯,他也出來了,躲在一個大石頭下面,他受了很嚴重的傷。”
這小鬼,竟然早就把一切的情況調查的清清楚楚了,我又是激動又是好笑,道:“離這兒有多遠?”
傅安道:“不遠,我帶你去,他現在應該在睡覺,我打的過他。”
我沒想到江璽竟然平安出來了,我還以爲那羽門的人在人數上佔優勢,會把江璽給幹掉呢,現在看來,是江璽反而把她們給幹掉了,也不知傅安嘴裡所說的重傷到底是有多重。
想了想,我還是道:“不急在這一刻,先等周玄業他們回來再說。”這種時候分開,並不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