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原本艾一戈還打算聽聽細節的,沒想到周蘭蘭一聲長嘆之後,也只是點了點頭,算是證實了這件事,並沒有過多的去深入的談及。
靳可竹坐在魏老師的身邊,抓着魏老師皺紋交錯的手,看着魏老師愁眉不展的樣子,心裡也不禁是一陣陣的酸楚,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他們一家,畢竟自己甚至連情況都沒搞清楚。
看着一家人愁眉苦臉的樣子,包括周蘭蘭的孩子都失去了往日的活潑,艾一戈也知道,恐怕房產商給出來的補貼價格實在太低了。
猶豫了一下,他覺得這事兒必須得問清楚才行,否則難道去看着魏老師一家爲這事兒繼續發愁下去?
“蘭蘭姐,我覺得我也不算是外人吧?你們有什麼事兒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好麼?”
周蘭蘭看看艾一戈,欲言又止,又扭臉看看自己的母親,強自笑着說:“你們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晚,吃過晚飯了沒有?”
艾一戈擺擺手:“蘭蘭姐,是不是魏老師不讓你說?怕給我添麻煩?可是你們應該知道,這事兒我要是不知道便罷了,現在知道了,你們要是不給我說清楚我也能從其他渠道得知這一切,你們又何必讓我多費一道手續呢?”
魏老師卻是苦着臉搖搖頭:“小戈,這事兒你就別管了,沒辦法的,又不止我們一家,其他人家也是一樣。”
艾一戈卻很堅持的說:“魏老師,我不敢說自己一定能替你們分憂解難,可是如果您有什麼事兒不告訴我,我也會不安心的。而且,您應該明白,你們瞞是瞞不住我什麼的,我打個電話就會有人幫我來查這邊的情況,您又何苦非要等到我以後再從別人的嘴裡知道這些事呢?”
“就是啊,魏老師,你就告訴他吧,你也知道他的性格,您這麼吞吞吐吐的,會把他給急壞了的!”靳可竹也出言幫腔,魏老師聽到這句話,倒是衝着靳可竹笑了笑,似乎有點兒欣慰的是,艾一戈和靳可竹的感情看起來很好的樣子。
“唉……算了,蘭蘭,你跟他們說吧!”魏老師也知道瞞不了多久,就如艾一戈所言,他想知道不過就是個電話的事情,很快就能查的清清楚楚,這段時間以來,魏老師一家也算是知道了艾一戈的能量,打聽這種事兒對於他而言簡直就不費吹灰之力。
周蘭蘭這才慢慢的開始敘述:“我們買這裡的房子時候,倒也隱隱約約聽說了這裡要拆遷,不過當時這套房子的價格真的很便宜,加上我們覺得那麼多拆遷戶,好像也沒聽說出什麼事兒,一般都是兩種選擇,至少一套補償性質的住房肯定是會有的。所以當時也沒怎麼在意,還是買下了這套房。住進來時間不算太長,其實就接到了拆遷的通知,只是當時拆遷補償方案還沒有出來,我們也不知道等來的居然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我們一年前買下這裡的時候,花了六千塊一平,就這樣的價格,對於這裡的兩幢樓房還算是便宜的。雖然面積不大,但是正好夠我母親來了之後我們一家四口居住。所以就賣了老房子買了這裡,還欠下了銀行十多萬的貸款。原本也沒指望拆遷的時候能佔什麼便宜,只想說能在原地得到一套面積相當的住房就很好了,可是沒想到這次的房產商說這裡全部都是一百六十平以上的大戶型,像是我們這種八十來平的房子根本就不可能在給房的範圍之內。”
其實聽到這兒艾一戈也算是明白了,不過他也依舊是被周蘭蘭後續的話給震驚了,他萬萬沒想到房產商給出的條件居然那麼苛刻。
房產商對於這裡的居民,做出的補償性方案是這樣的:統一按照兩千三百六十七塊錢一個平方的標準進行補償,又或者不要錢只要房的,那就給一套位於江寧區靠近機場附近的同面積的住宅。那裡目前的房價大概在三千出頭的樣子,看起來似乎是比補償現金稍稍的好了一點兒。再有第三套方案,那就是將原房的面積折成百分之二十七點六左右,允許住戶按照原地蓋起來的新住宅的其房價格進行購買。換句話說,魏老師家這套八十來平的房子,只能折算成不到二十五平的樣子,然後需要按照這裡目前給出的七千三左右的期房價格進行購買。這裡最小的戶型規劃是一百六十三平米,換句話說,如果魏老師一家想要住在原地,就必須按照七千三的價格購買一百四十平左右才能獲得一套住宅。那麼,他們現在的房子,折算之後甚至連新購房的首付款都不到。這套方案的實際獲得現金的比例,甚至於不如直接獲得現金的收入,但是有個補償性的方案,那就是房產商會提供一套位於市內相等地段的租用房,直到這裡的新房開盤,這之間是不需要採取第三種方案的居民支付任何租房費用的。
шшш ¤тTk án ¤CΟ 這三套方案,如果接受現金的補償,根本就連經濟適用房都買不下來,第二套方案更是扯淡,住到機場附近去,除非是有車,否則跟直接住到外地去區別也不大了,對於周蘭蘭這種工作在市內還拖家帶口的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方案。至於第三種,還必須在搬遷之前就交清新房的至少是首付款,現在周蘭蘭一家連艾一戈的錢都還沒完全還清呢,就別說再拿出一筆錢來補齊首付款了。
“這不是胡鬧麼?強買強賣也不能這樣吧?這根本就是不給你們活路麼!”艾一戈聽完眉頭就豎了起來,恨不得現在就去找哪家房產商。
周蘭蘭苦着臉:“大家何嘗不是這麼說呢?”
“周圍的居民對此有什麼反應?”艾一戈覺得自己不能再火上澆油了,否則非把周蘭蘭一家逼得火急火燎的不可。不過艾一戈也同時下定了決心,這事兒,他一定會幫周蘭蘭一家討個公道。
“大多數人都是沒意見的,你也知道,這附近更多的是平房。那些平房的住戶,本來就是按照院落的面積來補償的,現在很多人又在原本的院子之外蓋了一些違建,而房產商對他們也顯得更寬容一些,無論是否違建都認可他們的面積。不少原本也就是四五十平方的房子,現在加上院子和搭建違建弄出來的面積,都到了一百二三十米以上,即便按照兩千三百多的價格,他們也能得到三十萬以上的補償。這筆錢,至少夠他們在附近買一套小戶型的大部分房款了,而且這裡是地鐵規劃線路,用不了兩年房價肯定會不停的上漲。到時候他們只要把現在買來的房子賣掉,基本上在市內就能買到一套不錯的住房了。”周蘭蘭還是愁眉苦臉的樣子。
艾一戈點了點頭:“那這兩幢樓裡的住戶呢?”
“大部分也還好,這裡住的大多數都是老年人,原本就是公房改制的房子,兒女早就住到別的地方去了,有能力的直接就接受了第三種方案,加點兒錢等着這邊的房子升值,反正他們可以住到兒女那邊去。沒能力的拿了一筆錢,也還算是過得去。只有不多的幾戶是我們這種情況,花了比較高的價格買下了這裡,現在只給補這麼一點兒錢,他們也和我們一樣,自然是很不樂意。”
艾一戈徹底明白了,這個房產商恐怕是早就算計好了,周圍的平房住戶基本上都是不會有什麼大的反應的,基本上還是能夠接受他們的拆遷方案。這就去掉了最大的一批人。而住在樓房裡的住戶本就不足總數的十之二三,又有一多部分也能接受他們的其他補償方案,所以他們的這種拆遷方案還是能夠相對比較順利的推行下去的。至於不多的幾戶人,想必他們有着一大堆的方法可以對付。
“蘭蘭姐,魏老師,這事兒你們彆着急,我想還是能找到比較合理的解決方式的。按照我的估計,房產商應該也考慮到了你們不多的這幾戶人,你們只需要堅持不接受這三種補償方案,想必他們到最後的時候會有其他的方案提供給你們。通常而言,房產商都是要先趕走大多數人,對於最後的幾家表現比較強硬的,多數都會有比較合情理的補償方案的。”艾一戈安慰了一句,但是同時也開始琢磨,是不是要先去找找這家開發商,瞭解一下情況。
可是這話卻沒能起到任何的安慰作用,周蘭蘭聽了也只是苦笑兩聲:“我們一開始也是這麼覺得的,也有人建議我們當釘子戶,多堅持一會兒房產商就會多一點兒的讓步。我們甚至於想過,如果他們可以答應按照我們買房的時候的原價給我們補償,我們還是願意在這裡原地買一套更大的房子的。其實說實話,等這裡的房子建起來了,加上地鐵可能就要開始動工了,這裡的房價還會漲的。承你幫忙,我們家也就是近一段時間會稍微拮据一點兒,現在你姐夫收入也高多了,我們以後償還房貸還是不會太擔心的。可是,房產商的態度非常強硬,甚至這兩天就已經……”
(小色狼也知道以上的情況可能跟實際情況會有些出入,但是爲了讓矛盾凸顯的大一點兒,我也不得不加上了一些程度上的誇張。事實上這樣的事情也並不是完全沒可能,只是在小色狼的書裡,或許會有一些手法上的誇大而已,希望大家見諒)
話剛說到這兒,周蘭蘭家的座機猛地響了起來,周蘭蘭站起身來,拿起了話筒,只來得及說了一句“喂,你好”,臉上的表情就呆住了。然後默默的掛上了電話,苦笑着看着艾一戈:“就是這樣,這樣的電話這些天已經接到不少了,你前段時間沒怎麼來,所以不知道。自從我們表現出要跟房產商拉鋸的狀態之後,這種類似的威脅電話就不斷,有時候打開門,還會看見一些人鬼鬼祟祟的在家門口晃盪,一看就知道是那種黑社會的人……”
艾一戈這也才突然想起,似乎自己上次去了趟美國,然後回來碰到阮鳳英的事兒,真的是差不多有一個月都沒來看望魏老師了。看來這一個月,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情啊!
剛想說點兒什麼,電話又響了,在衆人的沉默之中顯得特別的突兀。
周蘭蘭苦笑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去接聽這個電話了。可是艾一戈卻想了想,說道:“蘭蘭姐,你用免提聽,我倒是想聽聽看對方到底會說些什麼。”
無奈之下,周蘭蘭也只能按照艾一戈的吩咐,摁下了免提鍵,接聽了電話。
對方根本就沒管這邊是不是有人說話,依舊是用惡狠狠的語調說道:“姓虞的(我之前沒寫周蘭蘭的丈夫姓什麼吧?汗,真忘記了,查了半天也沒查到,希望沒錯)!我跟你說,你別以爲掛上電話就天下太平了!你們也別指望用拖字訣來拖下去,釘子戶不是那麼好當的!你最好是乖乖的在三個方案裡選擇一個,否則的話,就別怪我們不給面子,到時候倒了黴,就怪你們自己不上路子吧!”
艾一戈聽到這種赤裸裸威脅的話,再也坐不住了,徑直站了起來,走到電話旁邊:“你是什麼人?”
“喲嗬,找了人幫忙了?我他孃的是什麼人你管得着麼?我勸你們還是別折騰了,老老實實的選一種方案,到時候人財兩空就後悔莫及了!”對方似乎對周蘭蘭一家的聲音都很熟悉了,居然聽到艾一戈的聲音就知道他不是周蘭蘭的丈夫。
艾一戈緊皺着眉:“你這算是威脅麼?”
對方明顯一愣,隨即哈哈狂笑了起來:“威脅又怎麼樣?對於你們這種釘子戶,就要這樣威脅你們,要不然你們還真以爲可以翻天了!”
艾一戈忍着胸中的怒火,用正常一些的聲音繼續說:“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們的三個方案我們一個都不會接受,至於你的威脅,我記下了,麻煩你告訴你們房產公司的老闆,我會保留追究他責任的權力的!”
對方笑得更厲害了:“哈哈哈哈,原來虞家找了個律師來啊?哈哈哈哈。姓虞的,你別以爲找個律師就能嚇唬人了!你倒是還挺豁得出去的,居然請起律師了。不要白費心機了,我再說一遍,這事兒你們同意也得接受,不同意,哼哼,也他孃的得接受!”說完,咣的一聲掛上了電話。
艾一戈聽着電話免提裡傳來的嘟嘟嘟急促的忙音,若有所思,甚至忘記了去關上電話。
倒是靳可竹站了起來,走到艾一戈身邊,伸手幫他掛上了電話。有點兒膽怯的問到:“那人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可怕的樣子,是不是房產商請來的黑社會啊?我聽說很多房產商都跟這些人有勾結,遇到釘子戶都會請這些人來幫忙的。他們可是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的!”
原本還有點兒沒頭緒的艾一戈,聽到靳可竹這句話,倒是被提醒了,想起了剛纔進來之前在樓下看到的那些流裡流氣混在人羣裡的傢伙,毫無疑問,那些人就是跟打電話來的人是一起的。這些人現在也有策略了,也不是一味的蠻幹,他們需要在人羣裡分辨,哪些人是惹不起的,哪些人是特別好欺負的,哪些人是態度尤其強硬的,哪些人有些比較猶豫不決的。分清楚這些人的態度之後,纔會按藥方抓藥,採取不同的手段和態度。但是有一點,總而言之他們是要儘量的幫房產商省錢,這樣他們也可以獲得更多的回報。
“你們在屋裡等着,我下去一趟!”艾一戈說完,直接就要往門口走。
靳可竹一把拉住了他:“你要去幹嘛?”
艾一戈笑了笑:“樓下應該有不少跟剛纔打電話的傢伙一夥兒的人,我去了解一下情況!”
魏老師和周蘭蘭頓時就急了:“小戈,你可不能去找他們啊,他們哪些人都是亡命之徒……”
艾一戈笑着說:“放心吧,我沒事兒的,不信的話你們可以讓姐夫跟我一起下去,我倒是要看看,這幫人是不是三頭六臂,居然敢如此赤裸裸的威脅。”
周蘭蘭的丈夫聽了,也掐滅了手裡的菸頭,嘆了口氣說:“也是,遲早都要面對,躲是躲不過去的。不過,小戈,又要麻煩你了,好像你認識我們之後我們淨給你添麻煩了!”
艾一戈哈哈一笑:“我也吃了好多頓好吃的飯菜呢!放心吧,沒事兒的!”說着,他拉着周蘭蘭的丈夫就出了門。
下樓之後,艾一戈一眼就從人羣裡看到了一個流裡流氣的傢伙,爲了保險起見,他還問了周蘭蘭的丈夫一句:“姐夫,那人是不是附近的居民?你對他有沒有印象?”
周蘭蘭的丈夫仔細的看了看,很確定的說:“這附近的人我不可能都認識,但是如果這種看起來就流裡流氣的傢伙是附近的人的話,我肯定能認得出來。”
艾一戈點點頭:“那就好,你就站在這裡等我,我過去問問他!”
“你別亂來啊!”周蘭蘭的丈夫頗有些擔心的看着艾一戈。
艾一戈笑笑,找周蘭蘭的丈夫要了一支菸,徑直朝着那個傢伙走了過去。
走到那人身邊,艾一戈拍拍他的肩膀:“嘿,哥們兒,借個火!”
那人很是不悅的看了艾一戈一眼,皺着眉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打火機,遞給艾一戈。
艾一戈點上煙,笑着說:“你是房產商請來了解周邊情況的吧?”
對方一下子就警覺了起來,目光開始變得遊離,在周圍打起了轉轉。艾一戈注意到,好幾個類似的人也都停止了轉悠,開始把目光集中到艾一戈這邊。
“你胡說什麼?我住在附近,過來看熱鬧的!”
艾一戈卻突然把手裡的煙扔到了地方:“就你這個慫樣兒還出來混呢?還打算幫房產商擺平啊?連承認都不敢承認!”
對方一聽就火了,瞪着艾一戈:“你又是什麼人?”
“這兒人太多,我們到那邊說!”艾一戈指了指旁邊一個拐角,不由分說的就把手搭上了那人的肩膀,半拽着他就往那個拐角處拉。
那人頓時怪叫了起來:“嘿,你膽子倒是不小,你他媽的知道老子是誰麼?”艾一戈也明白,這個傢伙這一嗓子多半是爲了叫給他的同伴們聽得,也不去在意,一言不發的扳着他的肩膀,推着他就往那個拐角處走。
“我知道你是什麼人,肯定覺得自己混得很不錯吧?房產公司不也是這麼想的麼?所以才找你們來擺平這裡不願意按照他們的拆遷方案拆遷的人。”艾一戈拉着那人站定了下來,這才笑眯眯的說道。
“嗬,這麼說你也是在外頭混得?你混哪邊的?”那人眯起了眼睛,他已經看到自己的同夥從好幾個方向跟了過來,有些有恃無恐的說道。
艾一戈不想跟他多廢話了,甩起來就是一巴掌:“混你個二百五!老子是專門教訓你們這些混混的!”連說帶打,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艾一戈一頓拳打腳踢,撂翻在地。
說實話,艾一戈心裡也是憋着一股火的,他從前也不是沒聽說過有些房產商會做這種勾當,但是發生在自己身邊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他也知道,跟這幫人好好說話沒用,他們不過是下邊的小混混,艾一戈的目的是要把他們背後的人逼出來。
那幾個原本還慢吞吞的往這邊聚集的人一看到自己的人被打了,不由得都飛奔了起來,一個個還大喊着:“喂,你幹什麼?找死啊?!”
艾一戈也不言語,衝着地上那傢伙又是兩腳,然後等着其他人衝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如法炮製,二話不說就是一記老拳。也是活該這幫人倒黴,撞在了艾一戈的槍口上,而且他們從不同的方向跑來還導致到達的時間不一樣,基本上過來一個就被艾一戈揍趴下一個,最後兩三個人看着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幾個人了,居然停下了腳步有點兒不敢過來了。
站在一羣倒在地上的人之間,艾一戈衝着最後那兩個人說道:“負責給樓上的居民打電話的人,我不知道是誰,但是你們肯定知道。我現在要見他,你們最好叫他趕快來,否則今兒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氣焰囂張已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