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壓壓的烏雲籠罩在銀月城上空,不時還滾過幾聲隆隆的悶雷。
要下雨了。
街上的行人腳步匆忙,都想在暴雨來臨之前趕回家。
城東一處小酒館,也迎來了兩位客人。
酒館侍者一看這兩位客人的打扮和氣質,就知道他們必定是貴族。然後腰桿便不自覺地彎了下來,畢恭畢敬地將他們帶到一個安靜的靠窗位置。
這兩位客人一男一女。
男子大概二十出頭,有着亮金色的頭髮和海藍色的眼睛,尤其是那雙眼睛,彷彿大海一樣深邃,每一個被它注視的人都彷彿有種被看透的錯覺。
女子的年歲要稍小一些,面容俏麗而又帶有一股勃發的英氣,她身形小巧,動作矯健,更引人注目的,則是她身後揹着的一把巨大的闊劍。
闊劍的長度幾乎跟女子等高,兩側開刃,劍身足有十英寸寬,上面銘刻着玄奧複雜的奧術法陣,靠近一點甚至能感受到上面不時散逸的閃電能量。
巨大的闊劍跟小巧的女子形成鮮明的反差對比,視覺衝擊力極強。
劍柄頂端雕刻着一個展翅欲飛的駿馬。
如果對光輝帝國貴族徽章有所研究,就會立刻認出這是帝國東境之主聖普洛斯家族的徽章——純白天馬。
“砰!”
女子入座後,隨手將背後的闊劍靠在牆邊,但看劍尖刺入地面的深度和剛纔發出的那一聲撞擊,就知道這劍的分量絕對不輕。
“哥哥,你這幾天怎麼都光顧着到處品嚐美酒,難道忘了我們這次來銀月城是帶着任務的啊?”
男子微微一笑,沒有立刻回答妹妹的問題。
而是接過侍者端來的葡萄酒,給自己和妹妹各倒上一杯,然後舉杯示意:“急什麼,先嚐嘗這裡的酒。”
女子無奈,只好舉杯與哥哥相碰。
擡手間,男子的袖口顯露出三道銀色條紋繡飾——這是帝國伯爵纔能有的標記。
再加上女子闊劍上的那個純白天馬徽章,那這兩位尊貴客人的身份也就能猜出來了。
東境的統治者——聖普洛斯家族只有一位伯爵,那就是埃文·聖普洛斯。
埃文伯爵是聖普洛斯公爵的次子,是位實封伯爵。
年紀輕輕就受封伯爵之位,看起來這位公爵次子似乎很受寵。
但真正懂這裡面行道的人就能明白,事實恰恰相反。
就跟北境一樣,東境公爵的第一繼承人也會接受一個虛封的侯爵之位,這個爵位是沒有任何相應領地的,畢竟等公爵去世後,整個東境都是這位侯爵的。
而東境公爵封次子埃文爲伯爵,基本也就等於是在說——
這個伯爵爵位和這片領地都給你了,至於我的公爵之位,你就別惦記着了。
忌憚之意昭然若揭。
一杯酒下肚,埃文伯爵閉上了眼睛,細細品味半晌。
再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妹妹不依不饒的目光。
埃文伯爵無奈一笑,只好開口道:“好,好,安娜,你知道我爲什麼不急着去找半精靈王室的人麼?”
“爲什麼?”
“因爲,這是一次註定要失敗的任務啊。”埃文伯爵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所以,與其浪費時間,不如先嚐遍銀月城的美酒,這樣也不算白來一趟。”
安娜眉頭緊皺,不解地問道:“爲什麼你覺得這是一次註定會失敗的任務?”
埃文伯爵閉着眼睛,回味着剛入喉的美酒,淡淡道:
“父親派我們出使銀月城,就是想阻止半精靈王國徹底倒向北境。但我認爲,這近乎是不可能的。因爲,聖希爾德公爵有一個必勝的方法!”
“必勝?”安娜一臉不信,“什麼方法,能保證讓北境必定獲得半精靈王國的控制權?
就算薇拉成功嫁給圖佩王子,那也不一定就能掌控銀月城吧?
圖佩王子畢竟是第二順位繼承人,而且,你不是說過,半精靈國王是個玩平衡的高手,不會隨意倒向任何一方嗎?”
“呵呵,半精靈國王是個老狐狸,但聖希爾德公爵卻是雄獅。”埃文伯爵睜開眼睛,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想知道這個必勝的方法是什麼嗎?”
“什麼?”
“方法就是——”
埃文伯爵又喝了一杯酒,隨即用冷若寒冰的語氣道:
“殺了薇拉!”
“轟隆!”一道閃電刺破窗外的天空,隨即傳來的便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安娜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哥哥。
半晌纔不敢置信地問道:“你是說,聖希爾德公爵殺了自己的養女,就一定能獲得半精靈王國的控制權?”
“沒錯。”埃文伯爵的眼神中泛着嗜血的光芒,“只要薇拉死在銀月城,那麼,北境就有了出兵的藉口。
我懷疑,北境那支戰無不勝的黑騎軍現在就已經整裝待發了。他們一路殺到銀月城下,估計也就十天的功夫。
你說,到那時候,半精靈的銀月衛隊敢據城而守嗎?
而我們的父親大人,敢出兵半精靈王國,跟黑騎軍在陸地上打一場決戰嗎?”
安娜沉默了,不知道是被自己哥哥這個瘋狂的念頭嚇到了,還是覺得最後兩個問題的答案無法啓齒。
如果黑騎軍一路衝到銀月城下,那根據半精靈一族的“光榮傳統”,他們肯定是不戰而降。
而東境公爵呢?
恐怕也不敢真的出兵半精靈王國,跟黑騎軍硬碰硬吧。
別看北境剛剛經歷了一場大亂,軍隊損失嚴重。
但只要那隻令人聞風喪膽的黑騎軍還在,那就沒人敢輕視北境。
更何況,東境已經有上百年沒有經歷戰火了,軍隊數量是不少,但戰鬥力卻堪憂。
沒有經歷過血與火的考驗,是無法鍛造出一支強軍的。
要不是佔據了怒水河的地利,恐怕北境的軍隊早就長驅直入,將聖普洛斯家族趕出白露城了。
安娜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搖頭道:“這只是你的猜測吧。聖希爾德公爵爲了半精靈王國,真的願意捨棄一個女兒?”
“是養女。”埃文伯爵糾正道,“而且,就算是親生女兒又如何?對聖希爾德公爵這種人來說,有什麼是不能捨棄的呢?”
安娜看着自己哥哥的眼睛,認真地問道:“如果你是聖希爾德公爵,會這麼做嗎?”
“會。”埃文伯爵不帶一絲猶豫地答道。
“我不信。”安娜卻搖搖頭,“雖然父親和大哥都不喜歡你,覺得你做事不擇手段,沒有底線,完全不講騎士精神。但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埃文伯爵呵呵一笑:“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又怎麼能知道呢?”
“靠直覺啊。”安娜一臉理所當然。
埃文伯爵怔了怔,然後低下頭,眼中泛起一絲暖意,但嘴上卻嘲笑道:“我的傻妹妹哦!你這樣遲早要被人騙。”
安娜輕哼一聲,顯然對哥哥的告誡不以爲然,又問道:“難道我們真的沒有任何辦法阻止北境了嗎?”
埃文伯爵又喝了一杯酒,晃了晃腦袋道:“其實是有的。”
安娜連忙問道:
“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