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世界,人類貴族在社會體系中享有崇高地位和尊榮,這種待遇不是無代價的,既是榮耀也是責任。光想得到好處,又不願意承擔責任,那樣沒擔當的貨色還是有多遠滾多遠地好,沒責任心就談不到掌握權柄。
時至今日,自行戴上一頂王冠的羅正道再要長時間脫離自己的統治體系,跑到外面從事探險尋寶活動,沒意外的話,基本是屬於白日做夢了。若是沒有確鑿線索,他要說服手下們同意自己離開領地尋找霸者之證,如此無謀的想法還是趁早打消爲好,免得被人噴一身口水。
“噢,這麼快就煉出鋼錠了?這位技師的能力不錯嘛!”
福爾·肖邦帶着新鮮出爐的樣品興高采烈地跑來向羅正道表功,鋼鐵廠這個老大難問題已經叫他頭疼許久了,只是看過滿滿一馬車的鋼錠,得知這些就是一天的總產量,羅正道的臉色可談不上多愉快,一個勁地搖頭嘆息。
“陛下,您認爲產量太低!”
聞聲,羅正道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反問說道:
“不能量產的原因是什麼?”
“修斯先生說我們搭建的煉爐設計的進風口不合理,爐溫達不到冶金的技術要求,他只能用石墨坩堝和手動鼓風機湊合一下,折算下來三個月的產量勉強能造一條鐵甲艦。”
羅正道對待金錢的態度是很開明的,持有金錢的目的在於利用它的力量替自己服務,而不是跟守財奴們一樣把錢攢起來,沒事的時候數數金幣逗自己開心。當即,羅正道面色凝重地拍着老家臣的肩膀,說道:
“福爾,技術有缺陷,我們可以繼續改進,不要害怕花錢和浪費時間。回去給修斯兌現第一筆獎金,另外告訴他,鍊鋼爐設計不合理,請他重新設計一套合理的,如果能把鋼錠產量大幅度提高,獎金額度可以翻倍計算,我們不會吝惜給那些帶來利益的人獎賞。”
論組織管理能力和統御力,福爾·肖邦只有尋常人的平均水準而已,不過他的忠誠卻是其他人無法替代的。此時老家臣點頭應承下來,隨後他開口說道:
“是的,國王陛下。那是不是撤銷那份招募人才的通告?”
對於老福爾的能力,見多了他的平庸表現,羅正道已經完全放棄了不切實際的幻想,福爾·肖邦只適合在別人的指揮下負責處理具體事務,指望着他能在大局觀方面有所長進,那就是期待值過高了。
懶得再提點老家臣的諸多失誤,羅正道乾脆平鋪直述地告訴他說道:
“不,你要繼續招募人手,我們現在急需各種技術人才,但是我們不缺錢,你懂嗎?”
聞聲,似懂非懂的福爾·肖邦發揮了一貫聽話的優良作風,他忙不迭地點頭說道:
“當然,一切遵照您的旨意,國王陛下。”
國不可一日無君,這話是建立在君主集權制下的特定用語,羅正道也算學以致用的少數人之一,正因爲從一開始就看透了政治的黑暗本質,他半點不貪戀權力,一手設計的國家制度也是在相互制衡下可以保證有效運轉的分權制。
儘管羅正道作爲這項制度和這個國家的締造者,當他主動開口的時候,具備超越制度之上的權威地位,不過當具體運作脫離了羅正道的直接影響,人們也會發現其實生活方式沒什麼實質變化。行政機構由執政官拍板決策,司法機構由大.法官聯席會議進行判決,即便當作擺設和垃圾桶的元老院也能湊合着用一用,起碼通過個臨時法案什麼的沒問題。作爲暴力機器的軍隊受到後勤補給的控制,短期內缺了羅正道這位國王陛下,地盤和實力都相對有限的光明王國尚可維持運行無礙。
對於一個國家來說,開國君主和制度的建立是一塊基石,若是不幸把地基打歪了,房子蓋得越高就越容易出事,後面如何補救也改不了基礎弊端。因而,在舊世界有了那句可以引申過來當作箴言的警語,苦來的錢萬萬年,撈來的錢過不得年,古人誠不欺我呀!
要說創造了這個國家的現實意義,對羅正道這個穿越者來說是建立了一處容身之所,避免在力量不足的時候被無數敵人吞沒。其次,他魂穿了威爾·尼達姆,總歸是要承擔責任的,羅正道可沒忘記對前身殘念的承諾,要替人家延續血脈和名聲都是應盡的義務,千萬別以爲吃幹抹淨就沒事了,在冥冥之中自有不可測的神秘力量。
記掛着荒神詛咒的威脅,本就一頭包的羅正道壓根沒把世俗權柄看得多要緊,他更不會爲了鞏固權力去幹一些違心的事。只要把該做的事情做好了,任何人都沒有立場來指責他,事情就這麼簡單,那些看不透的人反而想得太複雜了。
“陛下!陛下!探險隊回來了。”
福爾·肖邦帶來了最爲關切的消息,羅正道起身拉住他,連聲追問說道:
“他們在哪?爲什麼沒來見我?”
“這……他們現在恐怕不能來見您,陛下。”
一聽這話,羅正道驚詫地看着老福爾,什麼叫作不能來?略微冷靜一下情緒,他跟着又問道:
“福爾,到底出了什麼事?探險隊怎麼了?”
“……這趟探險隊只有五個人活着回來,而且他們的傷勢都很重,正在接受急救治療。”
聞聽此言,臉色無比難看的羅正道點了點頭,說道:
“嗯,把航海日誌拿來我看看。”
包括了業已灰飛煙滅的光明帝國海軍在內,新世界列強級別的正規海軍都有航海日誌這項制度性規定,那些海盜集團之類的草臺班子就不必考慮了,航海日誌記得雖然極不規範,好歹也是有的,有毛不算禿麼!羅正道在改組自家海軍艦隊的時候沒忘記照抄這項優良制度,越是後起的海軍學習慾望就越強烈,他總不能寄望於雅靈和精靈主動提供航海資料吧!左右事情還得自己解決,那就要一點一滴做起,大事做不成,小事不屑做,這正是某些無能之輩聊以自.慰的座右銘,做大事從來都是從小事開始積累的。
老福爾不算精明強幹,這方面的基本常識他總還是有的,馬上點頭說道:
“是,陛下。探險隊的航海日誌我已經帶來了。”
“……霧月6日,天氣晴,東北風。我們發現了前方標定的岩礁,船長命令二副漢考克和水手長尼爾帶領一半水手上岸偵察情況,直到傍晚他們還沒回來,船長命令我們看守船隻,其他人帶上武器登陸尋找失蹤者。”
羅正道沒心思客套,立即接過厚重的羊皮紙書冊,在桌面上展開閱讀起來,草草瀏覽了一遍航海日誌,此次探險隊的狀況,他也能猜出個大概齊了。根據目前已知的情報顯示,那處疑似目標絕對是個極端危險的所在,否則不至於搞到第一支探索隊伍近乎全軍覆沒的地步,僥倖存活下來這幾個水手也是傷痕累累的樣子。倘若說一切外部條件符合線索指向,羅正道只能親自走一趟尋覓霸者之證的下落,沒有他這種高端力量坐鎮對抗未知的威脅,單靠普通探險隊怕是填進去多少犧牲者也得不到一個滿意結果。
準備啓程之前,羅正道把星辰大海的霸者之證小心地帶在了身邊,此前他一直把生命之杯放在威克礁,而不是保存在瓊州,主要是出於安全性考慮。不消說,打發半精靈美女到威克礁待產的原因之一也是預防出現什麼狀況,正好能用得到生命之杯。
同樣是得益於效力神奇到不可思議的生命之杯,如同作弊器般提升了威克礁的外科醫療水平,喝下了生命之杯製造的治療神水,原本奄奄一息的那五個水手被救活了。與他們進行了一番面對面的懇談以後,羅正道終於下定決心親自去一趟浮光之海揭開重重謎團。考慮到他這次離開瓊州的日子委實不短,在動身前他還得回去瓊州那邊轉兩圈,起碼得公開露一露臉,提醒某些別有用心的傢伙,國王陛下目下活得挺精神,千萬別急着玩什麼上屋抽梯的拙劣把戲。
一個組織必然要遵循着如生物般不斷髮展壯大自身,以及世代更新的自然規律,無論開頭是什麼宗旨和理想,到頭來也免不了淪爲藏污納垢的污穢場所。
組織的利益和終極目標往往不會是一致的,於是乎,掛羊頭賣狗肉的組織比徘徊在垃圾堆邊的蒼蠅還多若干倍。反倒是純潔如冰雪的組織,即使在原教旨主義者扎堆的地方也難覓蹤跡,純潔化組織的唯一方式就是徹底毀滅它,然後再從頭來過,可惜有這種決心和行動力的組織從來都是鳳毛麟角一樣的存在,大部分都是抱着得過且過的想法,讓理想和組織一起隨着時間爛掉了。
知道怎麼做纔是最有效的方法,奈何羅正道實在提不起戰天鬥地的豪情壯志,疆土橫跨星辰大海的光明王國是他給自己創造的避難所,算上那些掛靠的海盜貴族們獻土得來的土地面積,這個新生國家的規模倒不算太寒磣。
關鍵問題是建立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高尚國度,穿越者自問沒這兩下子,他用的辦法是華夏老祖宗的路數,和光同塵外帶攪渾水。無法阻止外部勢力的滲透和收買,不妨儘可能製造出某種相對平衡的局勢,迫使其中的任何一方都難以採取單邊行動,這法子是消極了點,對付今時今日的光明王國還是能奏效的。不論是盛氣凌人的雅靈和見風使舵的精靈,乃至於其他勢力的代.理人都被一張相互鉗制的大網絆住了手腳。
毋庸置疑,要讓這些利益和立場都不盡相同的傢伙同心同德地爲一個共同目標戮力合作,那可比直接派出百萬大軍征服這個國家來得困難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