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世界上沒有什麼真正的秘密可以永遠保守下去,只有被無數有意無意傳播的謠言掩蓋起來的事實真相依舊撲朔迷離,如何把真實從虛假中剝離出來,這就需要非常了不起的智慧了。正如舊世界的普通人未必真懂得深奧晦澀的物理學,多少也聽說過託卡馬克裝置和戴森球之類的專屬名詞,不時憧憬着有朝一日迎來可控核聚變帶來無限能源的美好未來,就跟那些二十世紀的人認爲二十一世紀一定有多美好的幼稚暢想一樣。
羅正道開口把超乎人們想象之外的事實真相揭露出來,半位面這個詞彙落在新世界的人們耳中,猶如一聲驚雷炸響把他們全驚呆了。或多或少從吟遊詩人嘴裡聽過關於半位面的故事,此時彷彿觸手可及的距離卻令他們爲之戰慄不已,這是一條通向傳奇故事的道路啊!
“這就是半位面嗎?完全看不出啊!”
“蠢貨,你比國王陛下更有發言權嗎?”
“啊!對不起,陛下。”
又一隻可憐的小動物犧牲了自己,幫助羅正道來正確地認知這個世界,花了些時間判斷出眼前的景緻不是虛無幻象,而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半位面的時候,羅正道知道這趟自己找對地方了。
儘管在傳聞之中,神明們大多有能力收取半位面用來製造神國,傳奇典範級別的大奧術師也能如法炮製建立專屬自己的奧術研究基地,不過那並不表示半位面這種介乎於獨立世界的存在是什麼小兒科的把戲,那妥妥地是個敗家子窮三代級數的頂級奢侈品哪!
半位面遠非一個微縮景觀式的主物質界那麼簡單,構成半位面的四大元素不平衡是一種先天缺陷,野生的半位面總是處於一種旋生旋滅的奇異臨界狀態。若要設法補齊了這些短板使半位面恢復平衡,繼而改造自然環境爲自己所用,那開銷和技術難度都是一等一的驚人。不妨作個類比,舊世界那些如三峽大壩之類的超級工程應該與半位面的改造工作存在諸多相似之處。數額巨大的前期投入和嚇死人的工程量,漫長工期與爲數可觀的持續收益,再加上與前面那幾個天文數字完全匹配的後續維護技術難度。
一言以蔽之,擁有一個半位面既是所有者身份地位的集中體現,同樣也是對其強大實力的最佳註腳。
如此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玩具,真心不是尋常之輩敢於覬覦的,漫說搶來個把半位面,人家樂意白送你一個半位面,你怕是都養不起呀!
看到了稀罕物,羅正道對於這個半位面沒什麼特殊想法,他既不是需要建立神國的新晉神明,又不是那些在奧術研究領域走到盡頭,開始玩起了另類創意的大奧術師,本職魔卡師行當隱藏無窮奧秘都沒吃透,他哪有這份閒心琢磨擁有一座半位面?
這事用屁股思考也能猜到,寶藏的埋藏者把一處半位面擱在這地方,用意絕對不是讓後來者羨慕嫉妒恨自己的狗大戶榮光。比較接近答案的可能性有兩個,要麼是霸者之證確實藏在半位面的範圍內,要麼是用來放養一些考驗後來者能力的超強怪獸,成功擊倒它們才能得到下一步的信息提示,總之繞路的事就不必多想了,這個半位面羅正道橫豎都進去走一趟。
“你們跟着我,大家不要散開了。”
羅正道當仁不讓地走在最前面,他已經知道這個半位面是什麼意思,無需戰戰兢兢地探路,因爲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構造相對穩定的半位面一定是有主的,失去維護的半位面就不見得能繼續保持穩定狀態了,隨時可能出各種狀況,嚴格說起來,在舊世界那些雷場裡散步的風險係數也不一定有在這種地方亂撞來得高。羅正道的實力今非昔比,即使被捲入到空間風暴也未必會有危險,他也不願意在尋找最後一件霸者之證的緊要關頭惹出事端。招呼着探險隊排成兩列縱隊向前開進,羅正道親自打頭帶隊,力圖避免觸及那些可能引發不測變化的X因素,總之萬事以穩妥爲上。
望山跑死馬,這話講得很在理,半位面看着不算很大,走進去就知道不是這麼回事了。持續跋涉了三個鐘頭,羅正道雖然撐得住,隊員們的腳步卻已經慢了下來,這不是走在平坦的大路上,對體能的消耗要大得多,看了看身邊衆人的情況,羅正道只得下令紮營休息。
“陛下,您的午餐送來了。”
“嗯,放下吧!”
探險不是旅遊,羅正道仍然能獨享行軍用的摺疊桌椅和周到服務,比起那些只能蹲在地上吃東西的探險隊員待遇強多了。這種社會地位差異在信奉等級制的新世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無論羅正道自己怎麼看待這種不平等,其他人都覺得是天經地義的。對於社會階層固化板結的狀態,瞧一瞧堪稱爲舊世界社會秩序活化石的三哥家就能理解其中真意,一望無際的低矮貧民窟包圍着靚麗的摩天大廈,一無所有的窮人和窮奢極欲的富人居所只隔着一條街,彼此老死不相往來。
出現這種狀況是因爲有人不斷灌輸給他們一個觀念,某人人生來應當養尊處優,有些人天生就是賤命一條。若是心平氣和地接受了這套人的命天註定的宿命論理念,那倒是不管碰到什麼糟糕情況都能自覺甘之如飴了,一切磨難都是因爲你丫命苦,趕緊修來世吧!
雖沒有一顆社會改良主義者的執着心,看到眼前這一幕,羅正道還是禁不住嘆息一聲,即使他願意破舊立新推動社會變革,那也得看其他人願不願意配合。況且,羅正道也不覺得這些人一定會喜歡改變,現在的情況也算不上最糟的。
隨手翻一翻歷史書就能明白,社會變革是一場代價高昂的權力遊戲,由誰來出血填坑這個問題,難道用得着問嗎?社會底層在變革中損失最大,從來只見老虎吃兔子,幾時你見過兔子吃老虎?哪怕推動變革的本意是改變社會不公的惡劣現狀,誰又能擔保這個成本不會被轉嫁到無拳無勇的弱勢羣體身上,令他們的處境雪上加霜?心情糾結了一下,羅正道把這些雜念拋在了腦後,現在首要問題是找到霸者之證,其他事情可以推後考慮。
行百里者半九十,艱難地走到今天這一步,羅正道距離成功只剩下一線,雖已付出了最大努力,事情到底成與不成,那就得看天意如何了。
探險隊在休息的當口,羅正道一點也沒閒着,這個半位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召喚了幾隻焰雀朝着不同方向飛,直接靠作弊手段速開地圖,結果是發現半位面的地表部分足有數百平方公里,再算上其間山川峽谷密佈森林茂密,地形高低落差甚大變化多端,徒步搜索一遍絕非易事。本着砸鍋賣鐵在所不惜的敗家精神,羅正道狠了狠心,乾脆招出三位數的焰雀對整個半位面進行拉網式搜索。
大投入纔有大產出,以小博大終究不是正道,羅正道很快就從反饋信息中窺見了喜訊,嘟囔說道:
“唔,人工建築?”
自然造化令人感到許多不可思議的神奇,其中之一在於自然萬物的內在諧調統一,縱是那些鬼斧神工般的天然絕境奇峰突起,與周圍的自然環境之間也不會有什麼矛盾,只會叫人覺得理所當然,人工建築再怎麼努力地模仿自然,刻意雕鑿間多多少少難免破壞這種妙不可言的自然和諧。些微差異在普通人眼睛裡可能分辨起來比較困難,羅正道的肉體和精神都超越了凡人的極限,出現在視野裡一絲絲的異樣他都能立即反應過來。
從馬紮上站起身,羅正道轉過身對手下們說道:
“大家準備一下,我們要翻過前面那幾座山。”
白色花崗岩牆壁上爬滿了藤蔓,高聳如城牆的宮殿早已不復昔日的金碧輝煌,在正門的門廊位置,粗大的石柱上面滿是青苔和藤蔓,別說遠在幾十裡外,走到宮殿近前不留意的話,只怕也難以看出這片徹底淹沒在綠色植物背.景下的建築羣。
羅正道冷眼掃視着這片人工建築的宏大氣象,擺手說道:
“來人,把門弄開。”
在尋寶過程中切忌急躁,暴力破拆極易引發後續的連鎖反應,一般人對在自己家生猛踹門的主尚且不會有什麼好感,寶藏埋藏者加倍厭惡那些腦袋裡缺根弦,只仗着一身蠻力四處亂撞的傢伙,鐵定備下了不少手段等着修理這些二貨,倘若這樣都弄不死他們那得算祖上積德。很多時候,在寶藏埋藏地點小心地試探未必會出事,但也不擔保沒那種變態到你摸一把都會發動的陷阱,橫衝直撞那就是自個找死了。要說靠着一路暴力強拆就能成事,這麼敗人品的大作死說法,估計能讓新世界的冒險者們集體哭暈在廁所裡。
一羣盜賊上去開門,那種跟鬼子偷地雷似的場景看着多少有點搞笑嫌疑,羅正道的心思全在揣摩門裡面的情況,這會他是說什麼也笑不出來。
“咣噹——”
宮殿厚重的青色石門打開了半扇,探險隊全員後退到安全距離,開門殺這一招從來都是尋寶者掛掉的重要因素之一,等到幾分鐘後不見什麼動靜,兩個盜賊各自拎着一個鐵籠跑到門口把裡面的老鼠和兔子往門裡驅趕。
“吱吱吱吱……”
“噼啪!噼啪!”
不單是機械式的翻板和弩箭、落石等陷阱,電光、火焰和酸液,五花八門的魔法陷阱也相繼被觸發了,那些小動物的悽慘死狀看得門外的人們臉色一片鐵青,一開門就兇殘成這樣,他們繼續裡頭走還不得跟上刀山下火海一樣危險哪!
情緒日益淡漠的羅正道也禁不住緊張起來,深吸一口氣,說道:
“破拆一組,你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