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斌開始和雲大祭司談他的過去,他的任務和這次進山的原因,他也不知道爲何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和命運糾纏不休,如果可以,他真的願意只做一個普通的鄉村小道士。
臨行前的那一晚,雲大祭司和大山還有查文斌談了很久,大祭司想讓這位好不容易回來的王能夠留下繼續帶領他們的族人,可是大山已經習慣了外面的世界,習慣了跟隨在卓雄和查文斌的身邊,他已經無法適應祖輩們的生活了。
雖然他身上流的是羌族的血,可是他離這種生活實在太遠太遠了。雲大祭司說,他身上的血滴文身已經被整個扯下,他說這或許是喚醒應龍唯一的辦法,總之他已經失去了那個偉大的圖騰。
如果就這樣出去,或許查文斌會這樣失落一輩子,卓雄也將永遠生活在深深的內疚之中,所有人都會失去一切的快樂。
雲大祭司讀懂了他們的意思,他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是一個不屬於你們的世界,包括尊敬的王,先人們走出山谷的那一刻起,我們便已經失去了真正的王。”
第二日是說好離開的日子,熱情的族人們爲他們準備熱茶和乾糧以及豐盛的大餐,吃完他們便要上路了。
族裡的人基本到齊了,卻唯獨缺少了雲大祭司,或許他是不捨吧,查文斌是這樣想的。
一一道別後,只聽雲大祭司一聲喊:“請留步,喝了這碗壯行酒再走吧。”
原來是去拿酒了,地上的土製碗一字排開,雲大祭司給每個人都倒了滿滿一大碗,這羌族人的酒風就和他們的性格一樣:豪爽!饒是不怎麼喝酒的人這也盛情難卻了。
“幹!”一仰脖子,五個人仰頭便喝了個底朝天,橫肉臉還不忘大喊了一聲:“好酒!”話音才落,就覺得眼前的雲大祭司一個變兩個,兩個變四個,接着就天旋地轉起來。酒量向來頗好的大山居然感覺自己要醉了,這才一碗酒而已啊,要知道平時他可是拿着酒罈子直接喝的人。
其實他不知道,他已經是最後一個倒下的人,其餘四個早就已經不省人事了。在他臨閉眼前,看見雲大祭司帶着全族的人一齊朝着自己下跪。
良久,查文斌聽到耳邊有呼嚕聲傳來,他只感覺自己的頭有點痛,不,是很痛,有裂開的感覺。
睜開眼睛,有零星的雪花在天空中飛舞,身邊還有四個人睡得很是香甜。
查文斌推了推身邊的人,超子有些不滿地嘟着嘴,卓雄的臉上還有乾澀的淚痕。
“起來了你們!老刀他們都走了!”查文斌大聲吼道,這是那個野牛溝的入口處,他只記得那天哲羅把他們帶到這兒來躲避風雪,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難道睡過頭了,他們先進去了?
“文斌哥,讓我再睡會兒吧。”超子伸着懶腰說道,他覺得自己好累好睏,或許是這幾天趕路太累了吧。
查文斌踹了踹他,道:“別睡了,他們應該走不遠,就在前邊。”
“轟!”遠處傳來巨大的聲音,大家立刻就被驚醒了,透過昏暗的天空,查文斌可以看見很遠的地方天空是一片紅色,夾雜着巨大的轟鳴聲從遠處不斷傳來,腳下的大地都在輕微地搖晃。
“天哪,地震了?”超子不可思議地叫道。
“不,是火山爆發,你們看!”卓雄攤開手掌,他的掌心裡接到了一片灰色的“雪花”,“這是火山灰!這裡有火山在爆發!”
“那他們人呢,老王也不見了,去哪裡了?”查文斌有些急了,老王纔是這次任務的帶頭人,他不見了,那該怎麼辦?
超子馬上說道:“該不是這老小子看見火山爆發帶着他們的人先跑了吧,把我們丟在這兒。”
“糟糕!”查文斌渾身摸索了一下,發現自己的東西丟了!“日月雙輪不見了!趕緊幫我找找!”接着他們發現,不僅日月雙輪丟了,而且他們的很多裝備都不見了。
帳篷沒了,睡袋沒了,槍支彈藥也沒了,倒是身邊多了一些乾糧出來,上好的牛肉乾。
超子惡狠狠地塞了一口牛肉乾罵道:“把我丟在這兒喂火山,太不仗義了,等我出去找到他一定得剝了他的皮!”
“咦?”橫肉臉大山在懷裡找到了一張羊皮紙,上面寫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字。他不識字,便拿給了查文斌道,“我懷裡有這個,文斌哥你看看是啥。”
查文斌趕忙拿過那羊皮紙一看,上面用硃砂寫了一行小字,字跡非常有勁道,查文斌念道:“任務結束,你們請回去,東西我和老王拿走了,恩怨一筆勾銷,不要找我們。”他擡頭看了一眼大家,緩緩說道,“落款人是老刀!”
超子馬上就火了,惱怒道:“靠,這算怎麼回事,把我們弄到這裡來,拿了你的東西就偷偷溜了。不行,我得進去找他們,他們肯定發現了什麼,把我們撂在這兒,想獨佔好事。”
查文斌瞪了一眼道:“你進去幹嗎,找死嗎?沒看見裡面火山在噴發?”
超子無奈地看了一眼手錶,指針顯示現在是上午7點12分。
“離天亮沒一會兒,他們走不遠的,要不我們去追追看?”他依舊不死心。
查文斌考慮了一會兒,說道:“行,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我們也不知道,哲羅不是說從來沒有人能活着出來嗎,我怕他們有危險。”
“等等,不對勁了,文斌哥,這事不對勁了!”超子跟見了鬼似的抓着查文斌的肩膀說道,“我們進來的時候是3號,但是你們看,我的手錶居然顯示今天是28號!”說着他把自己那塊腕錶露出來給大家看。
卓雄笑道:“你那玩意兒出錯了吧。”
“不可能!”超子立馬跳了起來,“這塊表是當年冷所長去國外帶給我爹的,花了我爹整整一年的工資,即使過了一百年的時間,這塊表的誤差都不會超過五秒。進藏當兵那年,老爺子送給我的,我用了這麼多年,就沒走錯過一個字!”
“你是說我們睡了整整二十五天?”查文斌歪着腦袋看着超子問道。
“這……”超子一時語塞,是啊,怎麼可能所有人都睡了二十五天呢。
不過,接下來隨着橫肉臉的一聲大號,所有人都傻眼了。
大山覺得自己的胸口有點癢,便伸進去撓,一撓發現胸口似乎沒有過去平整了,有些凹凸的感覺,便扒開衣服瞧了瞧,這一瞧不要緊,一大片傷疤佈滿了整個胸膛!
“應龍?”查文斌一眼便看出了這塊傷口的模樣,卓雄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
超子摸着大山的胸口說道:“你們過來看,這些傷口明顯癒合不久,這肉還是新長出來的嫩肉,顏色都和周圍的皮膚組織不一樣,按照我的經驗,是二十天之前受的傷才能長成這樣子。”
不光如此,他們開始發現自己的頭髮明顯比之前要長了,胡楂都能扎破塑料袋了。
“封淵?”這是查文斌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在那裡時間會過得特別快,難道這裡和封淵一樣?
“媽的,誰這麼缺德在你身上弄這麼個口子,還畫得有模有樣的,比起瞎子身上那個還要氣派一點。”超子笑嘻嘻地摸着橫肉臉的胸口,這讓橫肉臉覺得渾身不自在。
查文斌一時間完全失去了頭緒,他不知道怎麼辦,但是他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卜卦!”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一把銅錢順勢一撒,查文斌只瞧了一眼當即癱坐在了地上,喃喃道:“他們都已經不在了。”
“撤,趕緊收拾收拾,這地不能待了。”查文斌趕緊緩過神來,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一定不是啥好事。就在收拾東西的時候,他在八卦袋裡發現了另外一張羊皮紙,上面是一串漢字,密密麻麻地寫了好多,開頭的三個字格外扎眼:如意冊!
是的,他們忘卻了一段時間,這段記憶猶如電影剪輯那般消失得無影無蹤,留給他們的只有無盡的猜測和沒有頭緒的整理。
遠處的滾滾濃煙告示着他們想要去的地方現在已經是一片火海,查文斌發現兩段字跡出自同一人之手,但是他卻也明白留下字條的人絕不是老刀。
中國有句話叫以字觀人,老刀那樣孤傲的性格寫出的字中是會帶着一絲狂氣的,可這兩張羊皮紙之上的字跡卻透露出一股不願被世俗所束縛的灑脫,筆鋒所過之處充滿了真性情,還帶着一絲期盼,單憑這份修爲,就絕非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這是有高人給我們指點了生路,或許曾經真的發生過什麼,但是我們卻忘記了,既然選擇了遺忘,那就遺忘吧。我們的生活中本來就不該扯上這些是非,老王應該是不在了,那我們就好好地繼續活着吧。哲羅,你帶我們下山吧。”說着,查文斌便背起行囊,再回頭看了一眼那瀰漫在大火和濃煙之中的遠方,他的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曾經去過!
東西很簡單,不多,除了那些師父傳下來的傢什,其他的丟了他也無所謂,倒是地上還有個水壺,蓋子是開着的,查文斌隨手拿起來準備灌一口後丟掉,卻驚奇地發現裡面居然有一隻金黃色的蝌蚪游來游去。
“這是誰放的,超子,是不是你乾的惡作劇?”查文斌衝着衆人喊道。
大家圍過來一看,喲,真新鮮了,這四周連條河都沒有,誰會逮條蝌蚪放裡面?
“我上哪兒弄這玩意兒去,哎,你說這兒這麼冷,你這水壺裡的水咋不結冰呢?”超子反應就是快,他想到的永遠是別人想不到的。
被他這麼一問,倒還真是這麼回事,此處海拔極高,終年積雪,一壺死水在冰天雪地的室外放着,不說水結冰,就是隻蛤蟆也凍死了啊,更別說蝌蚪了。
查文斌再仔細看,這蝌蚪的大腦袋上隱約有一絲絲白色,背部金黃閃亮,但卻又有一點小瑕疵,顯得不是那麼光滑。他心中的第一個想法是:這該不是一隻小三足蟾吧。
查文斌興奮地說道:“超子來來來,你弄點乾糧,別太大了,就弄點粉末撒進去給它試試。”
超子翻了翻,從揹包的最裡面找到一包餅乾,弄了一丁點扔到那壺裡,這小蝌蚪還真就一口給吃了!
“有點兒意思啊,這麼好養活,要不乾脆拿回去當寵物?”
就這樣,這隻從小能吃乾糧的蝌蚪就被帶了回去。
我的確不知道這隻蝌蚪的來歷,但是聽超子叔說,這玩意兒是他們從很遠的地方弄回來的,所以文斌叔很是寶貝。小時候我比較淘氣,經常把文斌叔的房間弄得亂七八糟,可是他從來不罵我,唯獨我去惹這小蝌蚪的時候,他會立刻翻臉揍我。
這件事過了好一陣子,上頭也來人找過查文斌調查,當年那次行動活着的人們都被錄了檔案,他們帶走了那封“老刀”留下的羊皮紙,剩下的《如意冊》則被查文斌藏了起來。
那隻小蝌蚪長得很緩慢,幾乎什麼都吃,苔蘚、米飯或者往水裡滴一滴牛奶,很好養活,但是幾個月過去了,它依舊是一隻蝌蚪,絲毫沒有長大的意思。那小傢伙就被留在了查文斌的家中,超子那隻花瓶的事情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總之他們都回到了老家重新過起了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