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不要離開我

189 不要離開我

由於聽說老公回去了,李敏讓蘭燕提着齋飯,兩個人回到了原先住的那個院子。

一路走的時候,僧人們見一條狼一條狗跟在她身後,越看越稀奇。

“狗就不說了,怎麼狼——”

“狼和狗,居然相安無事?”

金毛聽見這話當然不高興了,要不是有女主子攔着,早就和這傢伙大幹一架了。更可惡的是有人看着白毫個頭比它金毛小,竟然都以爲是它金毛的私生子。只差沒有把它金毛氣得七竅生煙了。

白毫邊拖着那條傷腿慢慢走,偶爾鼻子湊過去聞着李敏身上散發的草藥味兒,怎麼聞怎麼香,香死了。

這個樣子讓它好像更像一條狗。因爲,在人們的印象裡,只有狗,會像它一樣做這樣的事兒,纏着人,用鼻子嗅主子的味道。

金毛龐大的體格壓過來,拱了它一下身子。白毫不甘示弱,咧開比金毛更銳利的獠牙。

都快走到院子門口了,李敏聽見了身後的動靜,對這兩個動物孩子有些忍無可忍的,回頭對蘭燕說:“把它們兩個牽到別處去,整天打架不聽話的孩子我不要。”

一狼一狗聽到她這話以後,竟然都高深莫測地望到了她肚子上。

是誰說的,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是人,胡說八道。李敏驀地惱羞,轉身這回真的不睬這兩隻傢伙了。

蘭燕跟在她後頭眯眯笑着,不過,還是遵從了她的命令,哄那狼和狗到別處去,以免在她心頭上火上澆油。

踏進院子的門檻,遠遠的時候,李敏已經能看到一個人影佇立在院中冬天光禿禿的老槐樹下,一條拉長的斜影在冷風中猶如蕭索孤獨。對着那人,李敏徑直走了過去,喊了聲:“王爺。”

他心情不好。

可以想見的。之前,她在屋裡聽他和慧光說話,一路聽下來,頓覺得他生世像極了一部悲慘的史詩。出身名門貴族像是享盡榮華富貴,實際上與普通老百姓一樣免除不了痛苦,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不是說有錢有勢就能消除所有痛苦,不可能的。

父親死了,現在另一個待他猶如父輩一樣的人,也即將離開他。

他心裡難受,悲傷。因爲慧光對他說的話都沒有錯,那是所有人歸宿的終點,是自然萬物的必然,他無法阻止,也不能說不對。

“還沒吃飯是嗎?”朱隸緩慢地回過身來,看見她身後蘭燕提着進來的食盒,一目瞭然。

“聽說王爺在方丈屋裡敘完話了,所以,妾身想着幾日都沒有和王爺一塊吃過飯。”李敏低聲說。

她的聲音,宛如冬天裡淙淙的小溪,清澈明亮,冷靜到不可方物。

他的腦袋,聽見她聲音時,彷彿一瞬間清醒了過來。

握住她的手,說:“走吧,我們回屋去吃。”在見她目光掃向他母親的屋子時,他又說:“我回來的時候,已經不見母親。尚姑姑說,母親可能是帶人去哪兒串門去了。”

昨兒來了那麼多人,本來又住了不少香客,尤氏作爲護國公的母親,地位斐然,早就是大家巴結的對象,只是昨天他們夫婦在這裡,和尤氏在一個院子,那些人不敢輕易過來。現在瞅到空兒了,見到他們夫婦不在,不得趕緊抓住這個機會。

對此,攔是攔不住的。

見他沒有任何表態,李敏當然是更用不着多話去評說自己婆婆的是非,婆婆做什麼事,兒子都不出聲,哪裡輪得上她這個做兒媳婦的。從尤氏那屋門口果斷收回了視線,隨他一塊入了屋子裡。

尚姑姑和紫葉已經擺好了桌子凳子。蘭燕提來的食盒放到了八仙桌上。

挪開蓋子後,見是一罈子白飯,幾盤小菜,主菜當然是豆腐青菜等沒有肉的素菜,清淡的齋飯齋菜以外,多了一小瓶子酒。

給他們準備伙食的僧人看來是十分細心,知道給他們備了酒。李敏回想,昨天她老公也在,但是,不見廚房有給他們送酒過來的。這個齋飯,又是蓮生親自提過來的。

這個年輕的僧人師父,果真很不一般的說。

年紀輕輕,卻已經是看透滄桑,不知道是什麼經歷過了些什麼事兒,纔有如此大徹大悟。

朱隸坐了下來,由於食盒裡面沒有備酒杯,便把屋裡的茶杯當作了酒杯,倒酒之前,卻不忘先問了她意見,說:“本王今兒的心情想小酌一杯。”

“王爺,酒也不是完全傷身之物,平日裡,小酌一杯沒有大礙。”李敏說,同樣有些勸他喝一杯的意味。

酒精,偶爾是能讓人消點愁的,好過他胡思亂想,把自己都想歪了。執拗起來的人,別人說的話,他不一定能聽得進勸,這時候還不如一杯酒。

聽到她這話,朱隸不由一笑,完美刻薄的嘴脣彎起了一個高深的弧度對着她說:“敏兒,你是我見過最不同的女子。世間那些女子,哪能及你半分通慧。”

“王爺此言差異。敏兒不過也是凡間女子一枚,只是敏兒見不得王爺愁。”

半杯苦澀的清酒,伴隨她這話,滾入了咽喉裡。朱隸嚥着這個酒瑟味,真是他吃過的最澀最苦的酒了,可以把他正在經歷的那些磨難都被比下去的趨勢。嘖嘖,不禁一嘆:“這給本王酒的師父真是非同小可,不知道用什麼給釀出來的這樣一瓶又苦又澀的酒,是要讓本王嚐盡人生百苦。”

“王爺,越苦越瑟的東西,暢飲之後,會益發回味無窮。”

“敏兒這話,本王明白,良藥苦口利於病。”

李敏看着他給茶杯裡再倒上了酒,這回,他慢慢地啜着,並不急於喝完見底。

清酒固然又苦又澀,但是,酒味兒,卻不見得會遜色於那些好酒。兩杯入肚以後,只見他臉膛上,白淨的膚色裡像是漂染上了兩朵紅雲,宛如美豔的朝霞沾染上他完美的五官上一樣。

他熠熠的雙目,更是猶如突然迸發的涌泉,汪汪的盈亮,同時,像潭水一樣的深不見底。只覺得被他望住的那剎那,周身一顫,動彈不得。

屋裡尚姑姑等人,早已識務地退了出去,關上門,僅剩他們兩人。

他的雙手忽然伸了過來,抱住她的身子。

她能感覺到他的雙手摟着她,手指頭在她身上抓着,指節用力,青筋浮現。

他的臉,在她鬢髮上磨蹭,聲音,帶着酒香的味道,充斥着她的耳朵,低低醇醇的聲音說:“敏兒,不要離開我——”

“王爺——”她道,“王爺是生怕自己變成一個人嗎?不會的。像方丈說的,王爺如今有公孫先生這樣亦師亦友的良臣,有許大俠這樣把王爺兄弟的友人,有魏老等不離不棄的忠臣,王爺,不會是一個人的。”

“本王不知道,本王只知道一點,失去的時候很痛苦。”

“王爺痛惜方丈。方丈的病,恐怕敏兒也無能爲力。但是,方丈說的沒有錯,那是所有人的歸宿。王爺可以想象成,方丈今後化爲雲,化爲樹,一樣在陪伴王爺。”

“太過虛渺的東西,本王沒有辦法想象。本王沒有方丈和你這樣的覺悟。”他抱着她,很用力地喘出一口氣,“或許,我和京師裡的那位一樣,對自己手裡抓不住的東西,會感到害怕。”

“不,王爺和京師裡的那位主子不一樣。王爺不要忘了,京師裡那位主子是如何登上皇位的。王爺怎麼可能和京師裡那位主子一樣呢?”

“本王,也算不上是什麼好人。”

“在敏兒心裡面,王爺是個好人,這就夠了。”

沒有比她這句話,更讓他心裡能熊熊燃燒起一把火的。他猛然在她額頭上印了一口,繼而,看着她瞬間驚愕的臉色而不由地像個得逞的壞孩子一樣大笑,說:“你和方丈都很壞,把本王當成一個孩子一樣寵着。”

有嗎?

李敏眨了眨眼,她把他當孩子寵了嗎?

“瞧瞧你們說的。都是盡是給本王吹好話。要是本王不知道你們性情,早把你們當成只會阿諛奉承盡會拍本王馬屁的馬屁精了。”

李敏嘴角抽了抽,是不是該感激他沒有說出奸臣二字。

啪。

他一掌打在大腿上,儼然那酒勁兒一過,滿腔的悲愴和哀愁全暫時煙消雲散了。到底,他是護國公,是一個像歷代護國公一樣,註定在艱難的夾縫裡屹立起來的英雄。

迴歸到正式的話題,他聲音嚴肅地說:“方丈待本王如父,本王出生時祖父已是去世,一直把方丈當成祖父一樣愛戴着。在本王父親去世以後,方丈在本王心中的地位更是不言而喻。敏兒,本王希望你能助本王一臂之力。雖然說萬物生死有命,本王希望,方丈去的時候,不像本王父親那樣痛苦,是自然圓寂的。”

“這點,王爺即使不說,敏兒也會做的。做大夫的,有時候,哪怕不能把病人的病救好,當然也希望人在最後一程走的安心安然。再說了,方丈現在還沒有走,敏兒只知道一點,生命的奇蹟,偶有發生。或許,方丈爲了想看王爺完成大業的心願,能助方丈度過這一劫。”

聽完她這番話,朱隸一雙眼,只是那樣深那樣深地鎖在她臉上。

她爲此都快被他瞅到不好意思起來了。

“敏兒,你真是——”他後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全部,但是,已經足以可見得,他心裡面所想的,無非是慧光所說的,她的智慧,非常人所能想象的。能得她者,或許真的是握住了天機。

見他們夫婦倆吃的差不多了,尚姑姑推開門,帶紫葉進來給他們收拾桌上的東西。

蘭燕跟着進來之後,報告兩件事兒,一件事是:“孟旗主的傷,奴婢幫着給孟旗主處理過了,刀傷深倒也罷了,只是怕那骨頭應該是斷了。”

意思是對方那一掌,恐怕是順勢把孟浩明的手臂上的骨頭都打斷了。這下可有些麻煩了。

傷筋動骨,要養,可就不是幾日的事兒了,孟浩明最少,這幾天是肯定沒有辦法在這裡充當近侍了。

李敏知道,本來自己丈夫最得力的侍衛是伏燕,但是,伏燕奉命去找失蹤的念夏,到現在都還無消無息,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回來。爲此,孟浩明作爲旗主,但是不得不親力親爲,代替伏燕暫時充當了她老公的貼身侍衛。

如今,孟浩明受傷,其他旗主,恐怕也得各司其職,不可能一個個都像孟浩明這樣把一旗的人甩下,只來給她老公當護衛。如果李敏沒有猜錯的話,孟浩明的人,應該是跟孟浩明一樣,近來全跟在她老公身邊當侍衛軍了。畢竟自從他們回來以後,他們一家子的人身安危更變得重中之重。如果是萬曆爺想動手,第一個想法無疑是擒賊先擒王的方針。

李敏果然是沒有猜錯的。孟浩明和底下一旗的人,是經由公孫良生與朱隸商量以後調配,由黑鏢旗親自近期負責起護國公府一家子的防衛工作。

以前,黑鏢旗作爲護國公的近衛軍,只是在打仗的時候出現,平常的防衛工作,還用不到黑鏢旗。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有必要加強他們自身的防衛力量。尤其是,在京師的時候,已經有死士瞄準了他們夫婦。

這樣的話,如果孟浩明受傷之後,不能親力親爲時刻跟在朱隸身邊了,這時候再想調配人手的話,最好不過是在孟浩明旗下的人裡頭找了。可是,有這樣合適的人選嗎?能和孟浩明、伏燕這樣,武功高強,對護國公忠心耿耿兢兢業業的人?

李敏的腦子裡瞬間劃過了一個念頭,見身邊老公像是陷入沉思有些兩難之時,開了口說:“王爺,孟旗主這個傷,是需要回去調養的,這關係到孟旗主今後能否爲王爺繼續全心效力。”

“本王也是這麼想的。”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朱隸望向她,眼睛眯一眯,像是笑問,“敏兒有好的主意嗎?”

“妾身這兒倒是有個人選,如果王爺想聽的話,妾身也就斗膽給王爺推薦了。”

“你說。”

難得她會向他推薦人。這大概是第一次。因爲,按照她那習性,她是壓根從來沒有想過,也不想插手他的事兒。俗話說的好,好老婆,應該是幕後默默支持。如果,跳到丈夫臺前指手畫腳,不就是招惹老公厭煩而已。她李敏纔不做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不過,如今關係到他的人身安全,她不得不爲他仔細考慮。

“孟旗主底下有個人,叫胡二哥的。”

屋裡某個小丫鬟聽見這話,先是張大了眼。尚姑姑一樣忽然面露驚詫。

朱隸的眼角已是銳利地掃過屋裡那些人臉上的變化,拿起倒掉酒換上了熱茶的茶杯喝了一口水,說:“胡二哥?王妃怎麼認得這個人?”

“此人妾身沒有見過。但是,這個人,是妾身屋裡丫鬟的二哥。”

紫葉撲通跪了下來,跪在了朱隸腳底下叩頭說:“奴婢話多,管不住嘴,和王妃說了自己二哥的事,絕無他意。”

護國公家規森嚴,肯定容不得部隊裡有人想走曲線救國路線,饒了彎子送東西到他家裡面找他家裡人疏通關係,這相當於行賄。

紫葉周身打着顫兒,在護國公府幹活幹了這麼久,她哪裡能不知道這個規矩。因此,真是沒有想到李敏會突然提起這個話題。說來說去,無非還是自己嘴巴多了,把自己二哥炫耀出來了。

李敏確實有這個意思,借老公的威嚴壓一壓府裡一些人愚蠢的心思。畢竟自從紫葉招出自己家人爲誰以後,府裡有些人,開始蠢蠢欲動想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家人了。不過,紫葉這個事兒不同,說起來,那會兒是她開口先問的,但是,同樣,必須讓紫葉知道,誇耀自己家人不可得。

“王爺。”見那小丫頭都快被嚇壞了,李敏才繼續說,“這孩子的家裡事兒,是妾身那天無意中瞭解到的,不是她自己想和本妃說的。”

朱隸當然也是知道她不可能受人行賄故意扶持自己丫頭家裡人,於是聽她說了下去。

“王爺,胡二哥這個人,後來據妾身瞭解,爲人還算行得正。一路高升,都是靠着在戰場上靈活的手腳與腦子。與胡二哥同期入伍的軍人,死的死,傷的傷,只有胡二哥一個,一路活了下來。妾身以爲,只當這人能在軍營裡活下來的本事,都非同小可了。”

朱隸瞬間即聽明白了她這話。通過募兵入伍的軍人,也是分爲好幾種的。

比如,像一些有頭有臉的貴族望族家的子弟入伍,身份不一樣,一進部隊,當的已經是頭兒了。而像胡二哥這種普通老百姓,進入部隊裡,當的就是底下最底層的兵。通常,衝鋒陷陣衝在最前面,負責死傷最大的,也就是這些人。所以,纔有李敏說的,胡二哥這條命算是很硬的了,其他同期入伍的,死的死,傷的傷,只有胡二哥毫無發損。

說是命硬,但是,從科學的角度來說,肯定不止是命硬而已,只能說這個人有一定可取之處。否則,怎麼會能從普通部隊轉到了黑鏢旗。

黑鏢旗募兵可就不像普通軍隊了,招募的兵,都是要有特殊才華的,或許是家傳的。像胡二哥這樣的普通一兵,想進黑鏢旗,談何容易。

朱隸本質上是個帶兵的將,對如何用人,用的什麼人,更是一清二楚,胸中瞭然。比起武功高強不高強,更要的是底下人有一副聰明的腦子。

好比八爺用那小李子。小李子的武功算不上蓋世吧,可是八爺用的覺得很好,因爲小李子腦瓜夠聰明。

他這個老婆也是,用人更喜歡用一些腦袋靈活的。雖然,腦袋靈活的下人,會生怕其在底下搞些小動作,但是,只要這個人的心是正的,一點小動作而已,是人都有點貪婪,問題倒不大。

聰明的主子用人都是這樣的規律。

想必,她給他推薦這個人,定也是做過一番考察的。比如說,胡二哥的妹子,就在他老婆屋裡當丫頭,僅這一點,胡二哥想做點什麼,都得顧慮下自己妹子的安危吧。

“好,本王見一見這個胡二哥。”朱隸決定道。

由於此次調動事大,涉及到自己的人,孟浩明帶傷過來了。

得到主子的賜座,孟浩明吊着一條傷臂,坐在椅子裡還是有些不安的。這個胡二哥,雖然說是在他的隊伍裡,可是,剛被調來不久的人,自己其實也不怎麼熟悉。

剛好,胡二哥就在此次護衛護國公上太白寺的一隊人裡面。很快的,胡二哥被帶來了。

孟浩明看見走進來的人,方纔記起了什麼一樣。

朱隸看見了他的表情,但是,並沒有問,深沉的眸子,只是落在那走進來的人身上。

胡二哥年紀,大概二十出頭,剔着一個平頭,五官,也看不出什麼特別好看的地方,長得很平常的一個人,但是,身形偏瘦,手腳長,看其走路,跪下行禮,都是極爲利索,可見其腦瓜也不錯。

跪了下來,胡二哥道:“奴才叩見王爺。”

黑鏢旗的人,都算是護國公的家臣,自稱奴才的,比比皆是。

朱隸含頭:“起來吧。”接着,說:“王妃薦你當本王的侍衛,可是,本王對你並不瞭解。你給本王說說,你都能給本王做什麼事兒?”

胡二哥臉上自然閃過一抹驚詫,從這點顯而易見,他之前都沒有和李敏接觸過。不敢起來的胡二哥道:“奴才感謝王妃賞識,頗感驚訝,奴才以前都沒有見過王妃。”

“會寫字嗎?”聽這人幾句話還算說的規矩周正,朱隸問。

“奴才小時候隨一個師父習武的時候,練過一些字。而且,喜歡上茶樓聽說書先生說故事,因此看過一些書。”

看來真是頗聰明的一個人,普通百姓的子弟,都是沒有這個機會上私塾,或是請老師過來家教的。古代受教育的程度較低,大多百姓,是不認得字的。但是,這個人,有個上進的心思,所以,知道怎麼變着法子偷偷學字。

眼看朱隸都點頭的樣子,屋裡的人,都知道胡二哥這事八成是要成了。是尚姑姑都吃驚,紫葉雖然和李敏提過自己二哥,但是,都沒有把胡二哥帶來給李敏看過。李敏這個識人挑人的本事,也太厲害些了吧,猶如伯樂挑千里馬。

“孟旗主什麼意見?”朱隸轉頭對向孟浩明。

這個人畢竟是孟浩明的人,按照程序是要問一問的。孟浩明起身,答:“王爺,此人臣以爲王爺可以在伏燕回來前先用着。像這次,臣率隊過來,臣一隊人的起居飲食,都是由這個人籌劃的。”

看起來這個人,服侍主子的本事也是有的。這事兒,竟然連孟浩明都沒有意見,就定了下來。接着,朱隸命孟浩明下山養傷,同時把這個臨時調動的事兒告訴給公孫良生知道。

李敏據此插了一句道:“本妃聽說孟旗主自己府中沒人照料,不如王爺就讓孟旗主在王爺府裡養傷吧。反正,在本妃那院子裡也是有個傷者在養傷,剛好彼此照顧。”

孟浩明愣了一下,在沒有回過神來時,只聽自己那主子已經笑着附和:“王妃的建言及時,就這樣定了。”

等坐上了車回城裡時,孟浩明還懵懵懂懂的,一時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何時被女主子給設計的。

朱隸看着人走了,而新來的胡二哥已經利索地去給他打洗腳水了,回頭,與李敏低聲說:“王妃如今用人,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妾身感激王爺誇賞。”李敏順着他話說。

他的手,瞬即在她腰間一摟,在她額頭上再親了下。

看她如此聰明,做事越來越圓滑老道,不得不令他心頭益發愛憐。感覺,以後王府裡所有的事務都交給她打理,是沒有問題的了。

“以後本王那一幫子兄弟,都得王妃當月老牽紅線的了。”

聽他這句像是一時得瑟起來自言自語的話,李敏舉起一個粉拳在他肩窩裡錘了下:這麼大的事兒她可做不來。他那幫子兄弟該有多少人,太多了。

說到那尤氏,早上是被寧遠侯府過來拜訪的赫氏,給拉到隔壁去了。本來,尤氏也是不太想和這羣人湊一塊的,因爲林氏之前反咬她一口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但是,赫氏是寧遠侯府不是奉公伯府的。

再有,赫氏如今聽說在燕都裡是辦了一個布莊,出的那個布,據說受到城裡大多貴婦人的喜愛。赫氏說,要給尤氏送幾塊別人看得到但是別想買得到的名貴布料,尤氏想到自己身上穿的衣物早已過時,上回已經丟人現眼過了,這回剛好可以彌補,於是接受了赫氏的好意。

來到了隔壁院子裡,見到了趙氏,才知道寧遠侯府打了什麼主意。眼看,這個趙氏是得罪了她兒媳婦李敏,隸王愛妻是衆人皆知的事實。聽說,那個風水先生司馬文瑞,因爲說不祥之雲的事兒,終於被隸王給懲治了,命都當場沒了。

趙氏這條小命,還不是要怕到全身打哆嗦,生怕朱隸追究起來,一不小心,把這條小命一塊拿捏了去。

想想,當然,找李敏能得李敏原諒是最好的,可是,當時她對李敏道歉,磕頭,什麼都做了,都不得李敏一句原諒的話。李敏只對她說,讓她去找朱隸。她去找朱隸,不是往牆一頭撞死嗎?

真是狠毒的一個女子。這樣變着法子叫她去撞牆。

找李敏不行,找朱隸不行,還能找誰?只剩下找尤氏了。幸好,朱隸對尤氏這個母親,在面子上還是很尊敬的。

早聽說了尤氏不喜歡吃齋飯,趙氏花費了心機,給尤氏給弄來了一些葷肉,悄悄的從山下帶了上來。

尤氏對寧遠侯府的人,再怎樣冷眼看待,沒有錯的是,能在幾日素菜裡頭吃上了一點葷,尤氏的心裡頭不由大悅。

看見尤氏吃的高興,趙氏等人也是笑眯了眼,這下馬屁拍到了點子上了。

“靖王妃如今胃口大開,要不,臣妾讓人再炒兩個菜來?”趙氏向尤氏討好地搖晃起小尾巴。

尤氏吃的正在興頭上,沒有多想,張口就說好。

趙氏立馬給兒媳婦使了個眼色。

吃的高興的,不止尤氏,還有那個一樣吃不慣素菜的寧遠侯府小姐朱湘怡。

趙氏見女兒吃的吧啦吧啦的,卻是在桌底下擰了一把女兒的大腿。難道不知道你未來的婆婆在你面前嗎?婆婆最討厭太會吃的兒媳婦了。

朱湘怡扁扁嘴巴,人家這不是差點餓死的嗎,還不讓人吃。

尤氏壓根兒都沒有瞧見她們母女倆的動作,只是那一眼,望到了懷孕的袁氏身上,開口說:“侯夫人,您這大兒媳婦的肚子,看起來有些圓。”

民間裡傳,尖肚子生男孩,圓肚子生的女孩子。

趙氏聽尤氏這個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無意說出來的話,當場臉色一黑。

朱湘怡完全不經大腦的,張口就駁斥尤氏的話,說:“靖王妃你不知道,我大嫂請人算過的,是個男孩。”

“請的誰?”尤氏從來特討厭那些小輩當面反駁她,做小輩的,理應就應該都聽長輩的話。

朱湘怡不以爲然,直話直說:“我母親請的司馬先生。”

“司馬先生?不是那個司馬文瑞吧?”尤氏大笑,“那個胡說八道的傢伙,誰還信?”

朱湘怡臉色沉沉的,咬着小嘴巴,擰了擰手指頭裡的帕子。

趙氏顧慮到女兒那樁婚事,又捏了下女兒,回頭,微笑着對尤氏說:“我這個兒媳婦,不止請過司馬先生看過,還請了不少城裡有名的風水大師算過的,是個男娃沒有錯的。”

“要是生出來不是男娃呢?”尤氏就是那種有人反駁,越有意和人家對着幹的那種。

趙氏等人,偏偏也是這個性情。只聽趙氏突然一句冷哼,道:“靖王妃,我看你那兒媳婦,那個肚子雖然未到月數不是很明顯,可是,一看也是圓的。”

尤氏臉色驟然大變,推開了飯桌,說:“不吃了!”

趙氏才恍然意識到什麼,連忙起身,追着出門的尤氏說:“等等,嫂子,你聽我說一句,我這是犯渾呢。”

袁氏在旁看着婆婆用力追着尤氏,想到尤氏剛纔說她肚子裡八成是個女娃,心裡頭更是有些浮現出不祥之兆的念頭。

況且,她老公朱天宇,是不知道剛纔出外面的時候碰到了什麼事兒,回來的路上一直在罵罵咧咧,說誰誰誰分明是隻老狐狸,被他逮到的話,要打死之類的話。

袁氏這個人呢,其實,能得趙氏這個婆婆一路保駕護航,是有原因的。畢竟,誰家婆婆有像趙氏這樣,對進來的大兒媳婦好到像當女兒一樣保護着愛護着。不用想,都知道,趙氏用了大戶人家女主子們慣有的伎倆,給自己的兒子安排了自己孃家那邊的女兒當媳婦。

這樣的好處在於,兒媳婦是和自己一個孃家的,過來以後,當然是會特別聽話而且,利益一致,不怕兒子將來勾結媳婦和她這個娘對着幹。

如此一來,女主子的利益保證了,但是,男主子看在眼裡當然就不爽了。袁氏只知道,自己嫁來的第一個晚上,朱天宇給她擺了個大冷臉,好像知道她是來幹什麼的,從來都不把她當成自己的女人。

朱天宇有這樣的想法,不用說,還是她公公寧遠侯給她老公灌輸了的。誰讓趙氏在府裡面伸的手越來越長,連她公公心裡那口氣都不太順。

現在,朱天宇只等她生了個女娃,這樣有了條件可以和趙氏談判,準備扶他房裡哪個小妾起來,這一扶兩扶三扶,到了某天以後,她袁氏這個正的不就顯而易見要被踢出局了。

趙氏怎麼不知道自己兒子老公懷的這個心思,這不四處找道士算卦,找神佛求拜,但願袁氏能生出個男的,一舉擊碎那兩人的美夢。

在追着尤氏時,趙氏哭哭啼啼地把自己心裡面的苦衷和尤氏說了。尤氏聽來,不由有些慼慼然。想着自己的處境其實和趙氏差不離多少,都是被兒子不怎麼看待的。

尤氏嘆道,軟了口氣說:“侯夫人的心情,本妃可以理解。但是,這個生兒生女的事兒,並不是說求神拜佛可以解決的。”

“那你說該怎麼辦?”

尤氏哪裡知道。

“你的兒媳婦,隸王妃不是很厲害的人嗎?或許,她能知道什麼?”

尤氏對此更不知道了,只知道一件事兒,好像方嬤嬤曾經在李敏面前說過李敏肯定會生個男娃,李敏聽了卻是不高興大發雷霆。好像李敏已經知道自己生的不太可能是男娃一樣。

李大夫在古代沒有超聲儀,哪裡知道自己生的是男是女。尤氏這點明顯又是想歪了。

“或許她能知道些什麼吧。”尤氏口氣酸溜溜地說。

“靖王妃,你可不可以幫我求求隸王妃。”

“求她做什麼?”尤氏一橫臉。

趙氏知道自己說錯話,陪笑道:“不是的,我是說求靖王妃。”

嗯,這還差不多。尤氏繼續擺架子。

“臣妾懇求靖王妃幫臣妾求情,臣妾那時候,真的是受到了司馬的妖言惑衆的蠱惑,做了一些糊塗事。”

尤氏想,這個錯不算大錯兒,回頭和兒子說一聲,兒子雖然有些冷血無情,但是,也不見得真會嚴懲了趙氏。猶如之前,沒有怎麼懲治林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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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答應了下來。

趙氏高興萬分,對尤氏感恩戴德。

尤氏走的時候,柏家母女站在遠處看着趙氏巴結護國公的母親,心裡頭酸溜溜的。

“娘,要不要我們也——”柏喜惠小聲說。

潘氏嘆聲氣,搖頭。雖然,外面的人,對於護國公府裡的婆媳關係,各有各的看法。但是,潘氏知道,這個婆媳,想好到哪裡去,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李敏和尤氏,又不是來自一個地方的人。

她們既然都選擇了巴結李敏,只能放棄尤氏這塊肥肉了。

同樣的,林氏站在遠處,也是直勾勾地盯着趙氏和尤氏的動靜,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早知道,上回不揭尤氏的老底了。因爲很顯然,李敏那塊硬骨頭壓根不好啃。

剛好自己老公從外面回來了,林氏走上去詢問:“老爺是去了哪裡?”

朱慶民把她拉進了屋裡,才說:“你不知道,剛纔,我親眼看着那個誰,死在我面前了。”

“誰?”

“司馬文瑞。”

她們都有聽說司馬文瑞死了,但是,不知道怎麼死的,衆說紛紜。沒有想到,是死在朱慶民面前了。林氏驚了下,問:“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我哪裡知道。”朱慶民怒氣衝衝地說,“這個傢伙自己要死就死,爲什麼給死在我面前了,晦氣。”

林氏聽了老公的話,有些不明白,這死在朱慶民面前就怎麼了。

朱慶民嘮裡嘮叨說:“天宇指桑罵槐,說我弄死他的。我他媽的晦氣!我怎麼弄死他?”

“天宇爲什麼要說你弄死他的?”林氏吃驚地要命。

他們家,和寧遠侯府同宗,平日裡,她和趙氏關係又不錯,兩府的人,都是相安無事。節日裡,禮尚往來,沒有缺過。在外界人眼裡,他們兩家關係應該算是很好的了。

朱慶民瞪了她一下:“還不是因爲侯夫人的事兒。”

“侯夫人的事兒,怎麼就和你扯上關係了?”林氏像是發現了驚天秘密瞅着自己老公。

朱慶民哼一聲,所以說自己老婆傻里傻氣只會做蠢事一點都沒有錯。到現在都看不出來,他與司馬文瑞也是有交情的。說起來,趙氏當初說想找個風水大師好辦事,他這不給趙氏介紹了司馬文瑞。

林氏心裡頭聽完一乍一乍的,驚道:“老爺,你是說,你串謀好那個司馬文瑞,告訴趙氏,她大兒媳婦肚子裡懷的是男娃。”

“袁氏那個肚子一看是圓的,不就分明是女娃嗎?我這是想着,要是讓天宇得逞了,把袁氏休了,另娶個好的女子,以後,他們寧遠侯府越來越好,我們奉公伯府不就生生世世得屈在寧遠侯府下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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