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太白寺

181 太白寺

找兒子寫封帖子,送到太白寺給慧光方丈。老實說,尤氏並不想做這種有失自己面子的事,而且,由於這次主要目的是帶了兒媳婦,到了慧光方丈面前,當着兒媳婦的面丟這個臉更不好了。

尤氏盤算再三,一方面爲了維持自己婆婆的地位,一方面,利益在前,終得帶着兒媳婦走這一趟。終是在腦子裡靈光一閃,得出個主意。

不用找兒子寫帖子了,也不需要特別派人先去通知慧光,直接帶兒媳婦直奔太白寺不就得了。反正,慧光在太白寺跑不掉。知道她們來,不給她尤氏面子,給她兒媳婦面子總要的吧。當然,如果,慧光連李敏的面子都不賣,到時候發火的恐怕是她兒子了。

“告訴你們大少奶奶,她回到夫家的日子,也不算短的了。家裡的祖宗她一個都未拜訪過。大少爺公務纏身,沒有辦法帶她去護國公的宗廟看看。”尤氏這樣對喜鵲說。

喜鵲帶了尤氏的話,去到了李敏屋裡,把尤氏的話照直給李敏說了一番。

李敏像是想了下,道:“既然夫人有意帶我去夫家的宗廟拜祭,兒媳婦當是聽從母親的,需要什麼東西,什麼時候去,兒媳婦都聽從母親的安排。”

回答的話,由喜鵲帶着送回到尤氏那裡。尤氏那口茶喝在嘴裡燙舌頭,吐了口痰,把茶杯扔進孫婆子手裡,拿帕子擦了下嘴角,輕咳一聲嗓子,對屋裡那幾個婆子說:“到太白寺祭拜需要什麼東西,你們都幫你們大少奶奶準備好。你們大少奶奶身上有孕,不適合操勞。”

“是的,夫人。”孫婆子等人點頭答是。

儼然,尤氏這話是指,哪怕準備什麼,也不需要和李敏說。但是,終究人是需要通知的。尤氏拿着帕子捂着額角像是辛苦地琢磨了下,道:“三日後吧,如果那日天氣不錯,通知你們大少奶奶在大門口坐車。對了,剛巧這次突降天災,雖然所幸城中百姓沒有人員損傷,但是,聽你們大少爺說,民屋等東西,還是有不少損毀的。帶些向災民祈福的東西,到太白寺。然後,本妃從今日起開始齋戒,爲燕都百姓祈福。”

屋裡一羣丫鬟婆子馬上屈膝呼道:“夫人乃慈悲天下,爲燕都百姓之母。”

尤氏淡悠悠地揮了揮帕子。

不會兒,李敏那屋裡的人,都聽到了從尤氏房裡傳來的消息。守在屋外拿個小香爐在燒熱水的幾個小丫鬟立馬嚼起了舌根。

“夫人本來不就是因爲生病了,在吃齋嗎?”

這可謂一語洞穿天機。尤氏生病被迫吃素的,其實,說不說吃齋都無所謂。

“你這個笨蛋。夫人說了戒齋,戒齋哪止是吃素的,聽說是一點葷都不能沾,炒菜都只能是用開水燙過,不能用豬油炒。”

“不用豬油,不是可以用香油嗎?我記得寺廟裡的和尚,都是這樣做的菜。”

“香油,也不比豬油——”

“誰說的。太白寺的香油,據說現在一兩重是市價豬油的十倍。”

兩個小丫鬟在窗戶外議論的有滋有味兒。

李敏想裝作聽不見都很難,只能說,要把人的這張閒嘴鎖上都是不容易的事兒。像她這兒的丫鬟私底下喜歡議論尤氏,尤氏屋裡的,私底下肯定是喜歡議論她李敏。

按照規矩,李敏是一點都不想聽見自己屋裡的人私下說尤氏的壞話。不過,這些人,肯定也是不敢真的說尤氏的壞話,畢竟尤氏也是這個王府裡的女主子之一。只能是,拐彎抹角地嚼點舌根罷了。

倒是這兩個丫鬟,無意中嚼的舌根說中了重點。她那婆婆,終究是沒有辦法忍受素食,變着法子想讓自己飲食變的好一些,因此什麼藉口都給用上了。

說尤氏是犟脾氣,還不如說,尤氏那種固執勁頭底下埋的是樂天派的天性。尤氏從來不相信吃點這個東西,會把自己變殘了變廢了。哪怕變殘變廢了,終究也不會有人真的拋棄她不管。從這點樂天派來說,尤氏其實還真算不上在京師裡混熟了,和京師裡那羣貴婦人一樣,都十分擅長於勾心鬥角了。因爲,善於勾心鬥角的人,她的心思必定是憂愁的,前景肯定是悲觀的。猶如太后那樣,因爲憂愁因爲前景悲觀,所以無論如何想盡方法,要把秘密權力都掌控在自己手心裡。擔憂自己不能因此長命百歲,所以拼命吃齋。

樂天派性格的人,古話說的好,笑一笑,少十歲,尤氏這條命,肯定是還長着的,只要不出什麼意外的話。

紫葉站在她桌邊給她磨墨,李敏如今,是在幫夫君整理這幾日災情的情況。像尤氏說的那樣,不幸中的大幸,沒有人死,但是,接下來,一系列賑災工作不是說可以因此停止。

她老公,已經忙到兩天兩夜都沒有回過王爺府了。

她那年輕的小叔也是,出外幫着大哥忙活事兒,抽不空回來。本來,朱理還說過,抽空想到她房裡跟她再學點東西,不想再犯下那些之前那種錯誤。

現在,護國公府裡的男人一個都見不到影子。恐怕,她肚子裡的孩子如果是男孩將來也是。李敏突然腦海裡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尚姑姑從廚房裡端來兩隻精細的水晶包子,想給她嚐個鮮。路過走廊的時候,那些丫鬟嚼舌根的事兒,尚姑姑都聽見了。所以,踏進門以後,和李敏說起需要留意的另一件事兒。

“夫人好像是叫了底下的人去準備祭祀的物品,可是,並沒有通知到大少奶奶屋裡。”

尚姑姑這點擔心顧慮是存在的,天知道,尤氏會不會偷偷再次私底下給李敏使絆兒。

李敏對此肯定早有所料,她婆婆那性子天生如此,只能是,慢慢磨了,反正不是什麼大事兒,老人家年紀老了,少不了會使性子,年輕人,不是涉及原則的問題遷就一下老人,算是孝敬的美德。

“夫人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再說了,夫人屋裡的,大多數是在燕都生活許久的,對這裡風土人情比我們要了解許多,辦起事來,當然是要入鄉隨俗最好。夫人願意擔起這個責,我們更是該感激纔對。”

尚姑姑聞言,擡頭,是欽佩地看了眼李敏。真不是什麼人,都做到李敏如此隨機應變的。

也是,尤氏真把什麼事兒都包了的話,出了什麼事,還不是都算到了尤氏頭上。

歇下毛筆,洗乾淨手,李敏扶着紫葉的手坐回榻上,對着她們兩個說:“雖然說,夫人把所有,我這個兒媳婦該做的事,都幫忙做了。但是,不可以說,把全部事兒,都真賴到夫人頭上,那是不對的。”

尚姑姑點頭:“大少奶奶說的奴婢都明白。奴婢也是這樣想的。夫人能爲大少奶奶做的,也只能是幫手準備物品之類。至於到太白寺祭祀的話,大少奶奶需要做的準備,當然是我們自己屋裡的人要做好了。這個忙,夫人是幫不了的。”

見底下的人這樣回話,分明都明白她的意思,李敏感覺肚子有點餓,吃起了包子,其餘的事兒,也不用她多說了,讓底下的人自己着手辦吧。

管人,也不能管的太緊,事事親力親爲,雖然說權力可以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但同時會培養起底下人做事不思考不獨立的行爲,這可比什麼都可怕多了。

她李敏要的不是一羣木偶,要的是一個合作團隊。

尚姑姑走了出去,可能是去找人,先打聽太白寺祭祀的規矩去了。

李敏看着紫葉那個丫鬟幫她收拾桌上寫好的文墨,問:“你去過太白寺嗎?”

急忙轉回身的紫葉,福身道:“回大少奶奶,奴婢很久以前,是在燕都長大的,有隨親人去過太白寺。”

像念夏、春梅的身世來歷,她李敏還是必須清楚的。像紫葉,後來纔跟她的,反而一直由於忙碌的關係沒有仔細瞭解。李敏現在才知道,原來,在護國公府做事的那些人,大部隊雖然說跟隨尤氏住在京師許久,卻都是從燕都發派過去的。後來,護國公府擴容人手不夠的時候,纔有從京師當地招人,那時候才難免摻進來一些間諜。

“你的親人,一直都在燕都?”

“是的,奴婢家裡,有三個兄長,兩個姐姐。其中,一個兄長,在王爺底下當兵。”

李敏頓然感覺到,自己或許小看這個小丫鬟了。

“你兄長在王爺部隊裡當兵,當了多久了?”

“回大少奶奶,奴婢二哥在王爺底下當兵,當了三年了。”

三年的時間,真不算短了。要是有點兒能力,應該可以出人頭地了。因爲戰場上是最能出人頭地的一個地方。眼看紫葉這個丫頭在她屋裡的表現,也算是聰明,可圈可點。按照遺傳因素,這個丫頭的二哥,肯定一樣不是個愚蠢的。如果真的是從一個普通士兵做起,都當了三年,打了多少仗沒有死的話。只看這個存活率,也該升官發財了。

“你二哥立了多少軍功了?”

紫葉臉上閃過一抹訝異,肯定是在想,李敏不問怎麼都能知道她二哥立軍功了。

“奴婢二哥,被部隊裡的大人嘉獎過。”紫葉那丫頭謹慎謙虛,不敢拿自己二哥炫耀的樣子。

李敏瞧她這個謹慎到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一笑,深知這個丫頭一家子怕是不簡單的了,否則,之前那個方嬤嬤爲何如此緊張起這個小丫頭會不會搶自己的飯碗。

聽到李敏的笑聲,紫葉真的是反而更緊張了,小臉蛋繃的緊緊的。

李敏叫她放鬆:“本妃又不是想責怪你。再說,你二哥不是本妃管得着的人,本妃只是問你幾句話,瞭解下你家人,以後,本妃和你說話,也不用那樣生疏。”

這意思可是,主子關心她,注重她,所以連帶關心她的家人。小丫頭還不得對此感激地馬上跪在地上磕頭道謝。

李敏問:“你二哥在王爺底下那支部隊裡的,那支部隊的長官是誰,你都說給本妃聽聽。”

紫葉肯定是捉不定她問這個是不是有意提拔自己二哥一把,但是,又肯定不敢在李敏面前說謊話,被李敏抓住說謊的話是得不償失,因此照直說道:“奴婢二哥,之前本來是魏三將軍隊伍裡的,後來立了軍功,升到了把總,接着,被調到鏢旗了,如今是在孟旗主底下任職。”

由於跟的老公是個武將,李敏對大明的武官等級,算是略有了解。小丫頭口裡說的這個把總,雖然官位低,但好歹是個官了。並且,之後還被調到了護國公的親衛隊,所在親衛隊的頭孟浩明,又是自己老公很注重的一個臣子,不用多想,小丫頭這個二哥的仕途是前程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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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哥是孟旗主旗下的,你這個丫頭,怎麼之前本妃見你和孟旗主根本不認識一樣?”李敏懷疑起這個丫頭太能藏了。

對此,紫葉連忙澄清:“奴婢二哥接到調令,才前幾天的事兒。再說鏢旗不像其他軍隊,奴婢二哥都說了,裡面是人才濟濟,孟旗主一時半會兒,要留意到奴婢二哥,還需時日。”

李敏瞧她臉色又緊張了,不由再一笑:“有機會,把你二哥,帶來給本妃瞧瞧。”

屋裡的對話傳到外面,被走廊上經過的人聽見了。李嬤嬤頓時沉了臉。想自己和紫葉一樣,一路隨李敏艱辛萬苦逃到燕都來的,只是,自己因爲幹了一點差錯的事兒,結果,本來自己能有的機會,全被紫葉給搶走了。

旁邊,那些小丫頭們,在她面前像是添油加醋地說:“大少奶奶喜歡紫葉姐姐,現在說這個話,肯定是要提拔紫葉姐姐了,紫葉姐姐一家子,光靠紫葉姐姐,都要升官發財了。”

在這古代,哪個不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李嬤嬤心裡都愁了,她混了大半輩子,都沒有紫葉升的快。李敏可以關心紫葉一家老少,怎麼就不關心她這個老人底下一羣嗷嗷叫着一樣要吃飯的兒孫。

不過,有人得勢,肯定其他人都要失勢了。紫葉出了頭,打壓的,肯定遠不止她李嬤嬤一個。李嬤嬤眼珠子幽轉着。

尚姑姑四處差人,詳細瞭解太白寺的規矩之後,回到了李敏屋裡報信兒。

李敏卻是突然笑了一下,說:“剛好,我下午剛纔知道,紫葉那個丫頭,家裡一個大伯,是在太白寺剃髮出了家的。常年,紫葉他們家人,都是要到太白寺拜見這位大伯。你要不問問紫葉。紫葉年紀小,在京師住的時間比較長,但是,她家人都是留在燕都裡的。紫葉答不清楚的,你讓她家人過來,再仔細問清楚了。”

這個事兒,尚姑姑肯定之前也是不知道的,突然聽見,乍然一驚,誠惶誠恐答:“大少奶奶說的話,奴婢都記着了。”

心裡卻是想,哪怕紫葉家裡有人是在太白寺出家的,但是,瞭解太白寺的不止紫葉一家人,李敏怎麼突然間,如此注重紫葉這一家子了。

底下的年輕人,突然間超越了自己,是誰,心裡都未免有一些着慌。好在,尚姑姑知道,李敏孃家這邊人,除了她和春梅以外,由於念夏還生死不明,沒有其他人了,紫葉肯定威脅不了她們兩個地位。不過,換做其他人,那就難說了。

由於李敏特別提出了紫葉一家,尚姑姑不得不得把自己收集來的消息,先延後稟告,等找來了紫葉的家人,再問問看。

紫葉一家,聽說是女主子親自關注的問題,那是十分重視的,由紫葉的母親,親自扶着紫葉的祖母,到了護國公府回答尚姑姑的問題。

尚姑姑對紫葉的家人也不敢小看,既然李敏都發了那樣的話,聽說人來了以後,叫了聲:“把人帶進來吧。”

從角門進來的兩個女子,一個身着藍色碎花的棉襖子,年紀較輕,爲紫葉母親胡氏。年紀老一點的女子,滿頭銀髮,髮髻上插了一支雙魚銀簪,身上衣裝雖然說樸素,不超過普通老百姓範圍,但明顯比一般老百姓家好多了,這是紫葉的祖母張氏了。

尚姑姑跳過窗戶,看到這兩個人進來時,已經有些吃驚。沒有想到那小丫頭家裡環境不錯。爲何說不錯,只要想想春梅家。春梅家裡人全是在老家,春梅自己一個人被牙婆帶到京師裡的,後來被轉賣到尚書府當丫頭。

春梅家裡人來尚書府看春梅是不可能,每次,都是託進京的朋友,在春梅這裡掏點銀子回去。

足以可見,一般在大戶人家家裡幹活的丫頭,都是因爲家裡生活所迫不得已才賣身的。可是,這個紫葉,儼然不太像是這麼一回事。

後來尚姑姑想了想,只記得回來燕都這麼多天了,她們這批隨李敏漂泊到護國公府的,出生入死,足以嘉獎。也確實是,那天回燕都以後,不過幾天,不知道是不是李敏同朱隸商量的結果,結果,她們這批人,每一個,得到了足足百兩銀子的獎賞。

百兩銀子相當於多少?

按照大明的消費水平,百兩銀子,足以買一幢比較好的民宅了。

那些領到獎賞的家奴,無不都高興地趕緊把大部分賞銀送回家,通知家裡人來拿。她和春梅是因爲燕都裡無人,所以暫時沒有辦法把銀子送出去。可紫葉不是。沒有聽說過紫葉叫家裡人來拿賞銀的。

尚姑姑心裡頭轉到這兒,起了身,走到門口。

胡氏和張氏到了屋門前,見從屋裡掀起的棉簾裡穿出一個年紀稍大的女子,穿的很是端莊的深藍色的暗花褙子,腳上一雙素面的盆鞋,頭頂上一支玉簪雖然素淨卻是玉質通透明亮。

這樣的一個女子,怎麼看,都應該是有點地位身份的。

果然,聽身旁的人介紹說:“這位是尚姑姑,以前聽說是皇上宮裡面的姑姑,之後,由於尚書府的二小姐做了我們王府的王妃,尚姑姑就此跟着王妃到了我們王府。”

一句話,明眼人一聽就明白。那就是,尚姑姑幾乎等於這府裡的左右手了,在女主子面前應該是一個可能能說上話左右女主子做決定的人,相當於參謀之類,在這府裡的地位身份由此可見。而她們來這裡,不是要來巴結女主子的嗎?聰明點的人,怎麼能不先巴結女主子身邊的人?

胡氏和張氏急急彎下腰,弓着身子說:“民婦只是賤籍的,見過尚姑姑。”

古代等級分明,可是,尚姑姑都知道,所謂這個賤籍,爲社會最低等的等級,但是,早在萬曆爺登基那會兒,已經是廢除了。如今明令法律的戶籍裡,是沒有賤籍之說。胡氏和張氏這是自謙的說法。

尚姑姑一雙眼珠子掃過她們兩人頭頂,接着溫溫地笑了笑,就是那種讓人不明其意的笑,說:“要說賤籍,本人一樣是個賤籍。出了宮,被李老太太和王妃收養了去以後,還是奴才。”

張氏和胡氏差點兒接不上話。她們家,其實不是賤籍,連奴籍都不是了,由於家裡紫葉的二哥在部隊履立軍功,連帶家人一塊提拔,如今是良籍。要不是紫葉自己願意,家裡其實,也可以把紫葉從王爺府裡買回賣身契贖身了。

只能說,這個尚姑姑不是之前調查過她們,那就是厲害了,一眼都能看出來。

按照李敏的吩咐,尚姑姑把她們領進屋裡,開始問起了有關太白寺敬香的問題。

這樣的問題,胡氏和張氏已經之前從紫葉口裡略有聽說,所以,回答起來,當然是有備而來的。

胡氏先說:“太白寺的話,其實規矩與其它寺廟的規矩,都差不了多少。但是——”

“但是?”

胡氏轉頭對向張氏:“奶奶,您還記不記得,上次寧遠侯府的三少奶奶,說是要去敬香前沐身,花了約十日,做了兩身新衣服,包了春樹街的澡堂,到太白寺敬香之前,還先在太白寺附近的尼姑庵住了一陣。”

張氏點頭:“寧遠侯府的三少奶奶這番動靜算小的了。寧遠侯府的大少奶奶,之前沒有懷上孩子前,以及懷上孩子後,無論是求子或是之後還願,都是擡了一箱一箱東西往山上去的。”

尚姑姑原先聽着還有些糊塗,想那向菩薩求子,結果得子,如今還願慎重一點,倒也應該。這恐怕與全國其它廟宇沒有什麼不同。

再到後面,聽到胡氏和張氏說起,這個燕都裡遠遠不止寧遠侯府這麼做,無論是寧遠侯府還是奉公伯府,以及燕都裡外的貴籍人士,無不都對太白寺的佛祖抱以十分的虔誠。表現在,供奉香火,捐助香錢的數目,都是要以一個基數最少,並且,要以多少倍數論及方爲恰當。

除了銀子這方面的規矩以外,去到太白寺進香,人的衣着打扮,一樣必須十分規整。比如新作的衣服肯定是要的,因爲只有新作的衣服,才叫做素淨,沒有一點污染到佛祖面前叫做誠心實意。

這樣奇葩的規矩,都是尚姑姑以前沒有聽說過的,也沒有從之前其他人口裡打聽到的。

爲何她去問其他人的時候,沒有人告訴她這些。而胡氏和張氏卻都知道這些內幕。這就要說起了,紫葉這一家子,除了紫葉到護國公府當丫頭以外,其他一些親朋好友,都有到城裡其他達官貴族家裡打工的。這樣一來,很多貴族府裡那些不爲外界所知的消息,才能傳到胡氏張氏這裡來。像胡氏和張氏本身,以前年輕的時候,和紫葉一樣,都是在貴族人家家裡當家奴的。

但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尚姑姑的口音,尚姑姑是京師裡服務宮裡的老人了,早就被京師同化了帶了一口的京腔。哪個地方不排外?聽到尚姑姑那口顯而易見的京腔,一般人的心理上難免會有些排擠,不會對尚姑姑說這些本地燕都裡只有燕都人的事情。尚姑姑讓人去打聽,但是,到底,自己來燕都纔不久,自己培養出來的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人,還沒有。

尚姑姑就此,不得不在心裡佩服起了李敏。不用說,李敏肯定早料到這一切。這個時候,不能說單純靠孃家人了,是時候利用這一些本地人。

而李敏讓她去找紫葉,而不是自己一開口召來紫葉一家子,心思顯而易見。李敏這是給她尚姑姑機會。尚姑姑不是正愁到了燕都怎麼開展工作,找不到信任的人,缺乏人手嗎?現在,這些人,看來都是可以讓她尚姑姑發展的下線。

尚姑姑又不傻,打斷了胡氏和張氏的說話,果斷下了決定,站起身說:“請兩位隨我去見王妃。”

胡氏和張氏,本來都沒有想到能一來就見到女主子,無疑,尚姑姑這一句話,等於是賣給了她們面子,自然是起身萬分感激,對於尚姑姑的恩情更是牢記在心裡了。

李敏坐在屋子裡,歇了會兒之後,繼續寫字。見那旁邊站着幫她磨墨的紫葉丫頭,時而往外面望一眼,道:“想見家人的話,就去吧。”

“大少奶奶。”紫葉肯定是不敢,轉回頭,答,“奴婢家在燕都。”

“那就是了,是不是害怕本妃的人,會吃了你家人?”

李敏這句謔話,讓紫葉鬧了個紅臉,羞愧至極。

“主子是多好的人,奴婢從未這樣想過。”

這時候,尚姑姑帶着胡氏和張氏過來了,紫葉急忙低下頭,閃到了屋外去,避嫌。

李敏看見尚姑姑把人帶來的時候,就知道尚姑姑終究是個聰明人了,做事從來不會出錯兒,於是,對尚姑姑的來歷益發吃驚。想尚姑姑如此老練通達,說是因爲在宮裡練過而已,恐怕不是這樣簡單。

胡氏和張氏進屋以後,跪下行了大禮,在李敏叫了起身回話以後,誠惶誠恐擡起腦袋,看到坐在貴妃榻上的女子,容貌秀麗之餘,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大氣,直讓人眼睛無法移開的氣勢,心頭慌慌的跳,不知道是興奮還是啥,只知道,百聞不如一見。外面如何再傳李敏都好,都沒有此刻她們見到李敏的這時刻來的震撼和激動。

隨之的問話答話,都顯得十分順利。

回答完話的胡氏張氏,自然獲得了女主子的賞賜,再由人送出了王爺府。

留在屋裡頭的人,卻顯然感覺到屋裡一刻不尋常的寂靜。

尚姑姑很顯然看到了李敏的眉頭上打了個疙瘩。

“這事兒你怎麼看?”李敏開口。

尚姑姑說:“奴婢看,還是照着這裡的規矩,給主子準備敬香的新衣。”

李敏對此還真不真得冷哼一聲,雖然這種風氣不知道是從哪裡帶出來的,但確實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護國公向來以廉潔爲榮,鋪張浪費爲恥,太白寺,既然作爲護國公的太廟,風氣自然要跟隨護國公清廉,何時變得如此低俗,沉醉於紙醉金迷,有違佛道。”

尚姑姑不敢駁她這話,只說:“聽說太白寺裡的慧光主持,是個德高望重的高僧。”

這點,李敏當然早有所聞了。達官貴族捐的香火錢,寺廟自己爲了生存等壓力,收了也好,拿去賑災接濟貧民,無可厚非。如果說,太白寺自身清白,那麼,無疑是這些上香的人心裡頭有鬼了。

“大少奶奶,把新衣做了吧。”尚姑姑勸道。

“不做。”李敏兩個字,斬釘截鐵。

或許,可以遵循佛門規矩,和尤氏那樣齋戒三日,同時有利於身體健康,她會做。但是,這種虛僞的爲了上個香,專門做兩套衣服奢侈的行爲,她絕對不會做的,做了,等於縱容這些人的行爲。

過了三日,李敏在出發之前,肯定是沒有忘了差人去給老公送個信兒,讓老公心裡有個底,她這是和婆婆去拜祭祖先了。接着,尤氏在門口備好了大馬車。

這大概是,她和尤氏因爲納不納妾這個問題上生了分歧以後,婆媳倆第一次再次一塊兒坐在同一輛馬車上。只記得,那會兒,沒有發生矛盾之前,她和尤氏的關係,不算很好,但是,也絕對不差,總是坐同一輛馬車出行的。

踩了腳凳,進入馬車的時候,見尤氏在車裡坐着了。尤氏的氣色看起來不錯,那點偶感小風寒的影子,是不見了。

“母親。”

“坐吧。”

接着,馬車向前行駛。

李敏看了眼尤氏身上穿的,衣裝的顏色偏爲樸素,畢竟是要去進香,乾淨整潔是最基本的要求,但是,不是新作的衣服。這套衣服,李敏記得尤氏穿過。

尤氏似乎對自己身上的衣着打扮,沒有任何的想法。

一路婆媳無話,到了太白寺山底。

兩頂轎子,在上山到太白寺的階梯前準備好了。兩個人下了馬車,換乘轎子。由於每日到太白寺的香客是很多的,除非天氣惡劣的情況下比如大雪封山,否則,都是絡繹不絕。

主通道行走的人太多了。兩頂轎子,只好走了右側那條貴族專用的小道。走這條小道的人,看起來也不是很少。不會兒,擠在了半山腰。

尤氏看起來有些着急,問轎子旁跟來的孫婆子:“人怎麼這麼多?遇到什麼時日了嗎?”

孫婆子道:“夫人回來的時候,中秋、重陽都已經過了。這可能是離冬至不遠了,大家趕着先到太白寺佔個香位。”

“香位?”尤氏一愣。

那是什麼東西,她怎麼沒有聽說過。

香位,本是指的香位牌,爲家人爲了祭祀祖先在個牌子上寫文字,一般在自家裡供着。如今,時尚起了,把香味牌逢年過節,搬到寺廟裡,讓和尚誦經,說是利於自家香火香旺。

這本來是慧光主持提倡的一個善舉,結果,如今越來越多的人,都想把香位牌拿到太白寺裡讓和尚們誦經。太白寺裡的空間有限,容納不了那麼多香位。

尤氏聽這樣解釋,馬上氣了:“這裡是護國公的祖廟,怎麼可以供奉其它人的香位牌?”

太白寺後面,是有個單獨的廟宇,那裡確實是護國公祖先的祖廟,但是,前面面向百姓開放的寺廟,不算是護國公的祖廟,否則,怎麼可以平常都給人進去。

尤氏突然察覺,自己離開燕都不過十幾二十年,竟然變化如此巨大,連個太白寺,都快變得她認不出來了。

眼看,前面這路被幾頂轎子擠到水泄不通。有些人互不相讓,竟然在半山腰裡吵起來架。

“誰在吵?”尤氏頭疼,指頭按着額角。

“好幾家人,奴婢得去打聽打聽。”孫婆子說。

“不用了。”尤氏道,“你讓轎伕不要走老路了,看到路就爬上去。”

這個路通下來,不知道等到幾時。尤氏想着乾脆不照路走了,都是山,爬上去反正就是太白寺,不會錯的。

如此一來,李敏坐在後面的轎子上,突然看見前面婆婆的轎子離開了大家走的那條路,是走到旁岔上一些小山路上去了。李敏多了個心眼,問跟來的蘭燕:“這裡的路,你可是認得?”

蘭燕答:“奴婢雖然不太認得這山上的路,但是,奴婢能找平常僧人們砍柴走的山路,應該一樣可以通到太白寺。”

“好,你到前面領着夫人的轎子。”

雖然李敏很快做了幫尤氏亡羊補牢的指示,但是,沒有多久,還是出事了。只見蘭燕跑到前面去追尤氏。給尤氏擡轎子的轎伕,一腳踩空,緊帶尤氏坐的轎子,歪斜之後傾倒,從雪坡上骨碌碌摔了下去。

喜鵲和孫婆子嚇得心臟都快停了。

李敏見狀,立馬讓人停下轎子,自己下了轎子,搭眉眺望。

在尤氏的轎子一路要滾下去的時候,蘭燕抽出刀砍掉了轎簾,闖進去,把尤氏帶了出來,但是由於慣力的關係,兩個人只能是落到了雪地裡一塊兒滾着。

喜鵲、孫婆子一路叫着夫人,像是哭喊爹孃要死了一樣,追着跑過去。

場面混亂成一團。

尚姑姑那些,站在李敏背後的,都噎着口水差點兒要噎死了。

想這個尤氏不作死還真不會死。

終於,兩個在雪地裡翻滾的人停了下來。蘭燕先是迅速爬了起來,衝李敏的方向搖了搖頭。

意即,尤氏應該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但是,已經足夠了。足夠讓喜鵲和孫婆子等人嚎啕大哭,好像尤氏真是要死了一樣。

沒有受到嚴重傷勢的尤氏,卻是在手腳臉上,都被石子樹枝,劃破了些皮膚,部分傷口有些滲血,看起來很是駭人。

尤氏自己醒來以後,都被自己這個樣子嚇壞了,臉色蒼白蒼白的。

李敏把自己的轎子讓給了尤氏,趕緊讓人擡着尤氏上山到太白寺。自己則在後面和其他人一塊走着。

叮囑了尚姑姑隨尤氏先一塊上山幫忙張羅,李敏自己身邊,只留下了蘭燕和紫葉。

“距離山上還有些遠。”蘭燕道,“主子,不如奴婢背主子上山吧。”

李敏搖頭:“我們這在後面跟着夫人的轎子走,你還得幫看着前面,夫人的轎子會不會再出意外。”

那到底是她婆婆,她跟着一塊出門的,再出什麼事兒,她這個兒媳婦脫不了責任。

幸好是,剛纔那場意外之中,無疑,喜鵲和孫婆子那誇張的哭嚎聲,是驚動了太白寺上的院僧們。

不會兒,路上出現了太白寺趕來探究竟的僧人。只見左右兩邊,各是飛來了兩路僧人。

人數多的那邊,以一個灰袍的中年僧人爲首,兩袖生風,走的飛快,在雪地裡猶如飛鷹,像是腳不着地。

另一邊飛行的僧人,更是速度不可思議的快,在被雪覆蓋的叢林中猶如鬼魅,一閃而過,影兒都抓不住。

不一刻,這兩人,率先抵達了目的地。

灰袍的中年僧人站在了李敏面前,是大氣不喘,面膛通紅,氣血十足。

“請問兩位施主是——”

對方不認得李敏,尤氏又在轎子裡暈着呢。

孫婆子一個箭步上前,先氣勢沖沖地說:“放肆,這是護國公府的夫人和大少奶奶,你都不認得?”

162 誰來救72 皇上來了278 下場淒涼133 有孩子當然不一樣141 你先走99 神力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捌朱潛軼事二三事伍柒137 一個接一個56 怪病要靠怪方治120 人在這裡259 三方匯合205 任何時候癡心妄想都是妄想197 熟悉和不熟悉的人131 皇后娘娘的人56 怪病要靠怪方治216 說認就認133 有孩子當然不一樣88 擔心275 處理餘孽219 父女見面235 攻城朱潛軼事二三事陸捌朱潛軼事二三事貳叄229 一家五口281 剃胎髮56 怪病要靠怪方治210 還回來孩子278 下場淒涼朱潛軼事二三事柒貳朱潛軼事二三事陸拾朱潛軼事二三事柒肆178 老公讓她爽13 藥幫朱潛軼事二三事肆伍大結局朱潛軼事二三事貳壹朱潛軼事二三事叄拾74 羊和老虎162 誰來救204 納妾60 這些人簡直不怕死186 驚變131 皇后娘娘的人60 這些人簡直不怕死60 這些人簡直不怕死108 拉幫結派61 真正被叫做閻王的那個男人25 神醫的把戲218 所謂的親人153 被抓朱潛軼事二三事貳陸朱潛軼事二三事玖267 小世子朱潛軼事二三事壹250 兩虎相鬥必有一傷156 黑風谷70 真有兩把刷子31 砸了神醫的招牌朱潛軼事二三事肆叄151 有奸細56 怪病要靠怪方治2 惡毒的繼母烏梅朱潛軼事二三事拾柒256 套中套160 沒死72 皇上來了181 太白寺94 賭約75 真的太遲了朱潛軼事二三事叄叄103 回門84 夫婦一塊入宮271 聲東擊西朱潛軼事二三事叄朱潛軼事二三事叄叄125 事實遠勝於雄辯196 混亂14 白芨251 救不救是個大問題72 皇上來了275 處理餘孽朱潛軼事二三事柒陸193 親爹的事兒105 秘籍7 咎由自取朱潛軼事二三事伍玖65 迎親253 皇帝動手59 二次進宮229 一家五口251 救不救是個大問題朱潛軼事二三事拾壹34 所謂託法7 咎由自取144 收拾叛徒朱潛軼事二三事貳柒10 看夠了121 免死金牌221 藥王壺
162 誰來救72 皇上來了278 下場淒涼133 有孩子當然不一樣141 你先走99 神力朱潛軼事二三事肆捌朱潛軼事二三事伍柒137 一個接一個56 怪病要靠怪方治120 人在這裡259 三方匯合205 任何時候癡心妄想都是妄想197 熟悉和不熟悉的人131 皇后娘娘的人56 怪病要靠怪方治216 說認就認133 有孩子當然不一樣88 擔心275 處理餘孽219 父女見面235 攻城朱潛軼事二三事陸捌朱潛軼事二三事貳叄229 一家五口281 剃胎髮56 怪病要靠怪方治210 還回來孩子278 下場淒涼朱潛軼事二三事柒貳朱潛軼事二三事陸拾朱潛軼事二三事柒肆178 老公讓她爽13 藥幫朱潛軼事二三事肆伍大結局朱潛軼事二三事貳壹朱潛軼事二三事叄拾74 羊和老虎162 誰來救204 納妾60 這些人簡直不怕死186 驚變131 皇后娘娘的人60 這些人簡直不怕死60 這些人簡直不怕死108 拉幫結派61 真正被叫做閻王的那個男人25 神醫的把戲218 所謂的親人153 被抓朱潛軼事二三事貳陸朱潛軼事二三事玖267 小世子朱潛軼事二三事壹250 兩虎相鬥必有一傷156 黑風谷70 真有兩把刷子31 砸了神醫的招牌朱潛軼事二三事肆叄151 有奸細56 怪病要靠怪方治2 惡毒的繼母烏梅朱潛軼事二三事拾柒256 套中套160 沒死72 皇上來了181 太白寺94 賭約75 真的太遲了朱潛軼事二三事叄叄103 回門84 夫婦一塊入宮271 聲東擊西朱潛軼事二三事叄朱潛軼事二三事叄叄125 事實遠勝於雄辯196 混亂14 白芨251 救不救是個大問題72 皇上來了275 處理餘孽朱潛軼事二三事柒陸193 親爹的事兒105 秘籍7 咎由自取朱潛軼事二三事伍玖65 迎親253 皇帝動手59 二次進宮229 一家五口251 救不救是個大問題朱潛軼事二三事拾壹34 所謂託法7 咎由自取144 收拾叛徒朱潛軼事二三事貳柒10 看夠了121 免死金牌221 藥王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