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睜大了眼睛,嘴巴張開了90度。
“太厲害了,老闆這架勢,都可以去奧運會爭個游泳金牌了!”
“想什麼呢,還不趕快過來救人!”
只見林峰一手夾着溺水者,一手划着水快速地游到了工棚門口,衆人七手八腳地將他們拉了進來,他放下背上的溺水者就開始了簡單的急救和人工呼吸。
好不容易纔將這個已經陷入昏迷的男人救醒了過來。
他一醒來就猛地抓着林峰手大聲喊道:“快去救他們,他們就快不行了!”
林峰從身後的土豆手裡抓過一杯熱水給這個驚魂未定的男人喝下,等他稍微冷靜了後再仔細地詢問了起來。
原來這場罕見的暴雨將整個東南市都淹成了一片大海,就在工棚外不遠處的一條繞城公路上,一輛滿載着乘客的旅遊大巴被突如其來的大水困住了動彈不得,這個溺水者也是其乘客之一,他是冒着生命危險游過來尋求幫助的。
林峰的目光掃過身邊的農民工兄弟們,那一張張樸實無華的臉上沒有一絲的懼色,大憨一把就將身邊那張鐵製行軍牀的木頭牀板給拆了下了,然後對着身邊的工友們喊了句:“大家都還站着看啥啊,抄了傢伙去救人啊!”
衆人紛紛響應,拿繩子的、拿澡盆的、拿竹竿的忙成了一團。
卻見外面的暴雨下得更急了。
一出工地的大門就看見道路的兩旁停滿了一長溜的汽車,有幾輛甚至連車門都沒有關好,滾滾而來的大水將車廂內灌得是滿滿當當的,波濤洶涌的水面上漂着幾張紅紅的紙,林峰從自己的寶來車擋風玻璃上拿下一張溼答答的紅紙,一看竟然是張違章停車罰款單。
“交警叔叔們也太敬業了吧。”
等他們趕到繞城公路附近時,道路兩邊的路燈不知什麼原因已經完全熄滅,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見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跡象。
林峰帶着農民工兄弟們爬到了繞城公路上方的一個鐵路橋上,風聲、雨聲夾雜在一起嘈雜無比,林峰大着嗓子對着下方的公路大聲喊着:“有人麼?”
隱隱約約間他好像聽到了一陣微弱的迴應聲,那有氣無力甚至已經開始有些絕望的語調,讓林峰嗅到了一股死亡將近的恐怖氣息。
林峰從土豆身邊接過一個手電筒對着橋下照着。只見在淡黃色的圓筒狀光圈下,幾十個全身溼透、狼狽不堪的人們坐在一輛大巴車的車頂上相互依偎着。
被困了整整三個小時的人們已經開始變得有些麻木和遲鈍了,就連這生命之光照在身上也都沒有讓他們有任何反應。
大巴車的車身已經被渾濁的洪水淹沒了四分之三,渾濁的雨水夾雜着沙石和泥土帶來了強大沖擊力,推得這輛大巴車不停地晃動着,車頂上的人們搖搖欲墜,若不趕緊施救,後果不堪設想!
“趕緊救人!”林峰眼見形勢危急,忙指揮着大家動手展開救助。
民工兄弟們將帶來的繩子扔向了車頂上的人,可是又冷又餓的被困者早已癱軟得沒有一點力氣了,就連伸手抓住繩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林峰咬了咬牙,將那兒臂般粗細的麻繩一頭綁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把繩子的另一頭丟給土豆,大聲喊道:“你們拉住繩子,放我下去!”
土豆和大憨互相對視了一眼沒
有說話,他們也撿起兩根麻繩,學着林峰的樣子綁到了自己身上,在狂風暴雨的不斷侵襲下,三個腰纏麻繩的漢子相視一笑。
繩子帶着三個人從橋上緩緩地落到了大巴車的車頂,他們蹲在早已被雨水沖刷得溼滑一片的車頂面上慢慢地向前移動着。
林峰解下了身上的繩子捆在了一個還在瑟瑟發抖的中年婦女腰上,對着上面大喊:“快拉!”土豆和大憨也將自己腰上的繩子綁在了車頂上的受困者身上。電閃雷鳴交加的風雨中,三個已經嚇呆了的被困者被橋上的民工兄弟們硬生生地拉了上去。
就這樣來來回回幾十下,被困的人們都已陸陸續續地被回到安全的鐵路橋上,車頂上就只剩下林峰他們和三個還未獲救的人。
這時洪水漲得更猛了,眼見馬上就要將這輛近4米高的大巴車給完全淹沒,林峰也只得將那最後三個受困者分別和自己這邊三個人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鐵路橋上的民工兄弟們拉着麻繩的手早已被磨得破皮出血,每根繩子上超過三百斤的重量,讓這些忙碌了一晚的民工兄弟們幾乎已經達到了自身體能的極限,但他們卻仍然咬緊牙關拼命地拉着,終於將這最後幾個人也都順利地拉了上來。
林峰解開身上的繩子,招呼着大家將這些剛剛脫離險境的人們帶離現場,向着綠色酒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肆虐已久的暴風雨終於漸漸停止,但街頭巷尾的大水卻還沒有退去,董存峰正領着宋國新和那些保安兄弟們,將酒店裡倒灌進來的污水用臉盆之類的器皿給舀出去。
林峰領着衆人進了酒店,大聲喊着:“快去拿點熱毛巾!還有趕快熬幾鍋薑湯!”
熱乎乎的薑湯和毛巾,終於讓那些嚇癱了的被困者重新恢復了神智。
沒有人號召,這些大難不死的人們齊刷刷地跪了一地,之後就是哭聲一片。
他們掏空了自己的口袋,湊出幾萬塊錢要送給那些救了自己一命的民工兄弟們,卻被土豆和大憨他們笑着揮揮手推開了。
“我們救人不爲錢。”
林峰從酒店的櫃檯裡摸出幾條煙來拆開散了起來。
一個女孩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掏出手機對着眼前的英雄們拍了起來,她的動作引發了周圍人的連鎖反應,只見酒店大廳裡滿是手機拍照的咔嚓聲。接後他們就低着頭在自己手機上噼裡啪啦地按了起來。
林峰和那些民工兄弟們不明所以,救人還要拍照留念的麼?
一分鐘後,一張林峰和農民工兄弟的集體照就被髮到了各大主流微博上了,雨夜救人的話題點擊量也瞬間就破了億。
暴雨初晴後的夜空中重現了一彎殘缺不全的明月,預示着這個有些特別的中秋節要過完了。
東南市市長羅永的這一夜也沒有睡好,前兩天才在省委黨校學習領悟到的理論現在終於派上用場了。
重大突發件,領導一定要出現在第一線!
所以早上八點整,他就準時出現在了市委宣傳部在杜蕾思大酒店臨時召開的新聞發佈會上。
只見我們的羅市長臉色凝重、神情悲傷,慢慢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A4紙,對着上面念道:“這是建國以來東南市經歷的最大一場考驗!但是我們仍然有理由相信,在黨和市委領導的正確帶領下,一定能將這場百年不
遇特大洪災的損失降到最低。”
他看了看臺下還在拍照不止的記者們,又補充說了一句:“針對此次的暴雨我們已經開通了專門的電話熱線,至於東南市政務網上相關專題和捐助微博也都正處於開通過程中。患難見真情,希望東南市的四百萬市民能和我們政府一起努力,度過這個前所未有的歷史性難關。”
說完他對着攝像機鏡頭的方向,莊重地鞠了個躬,臺下的記者們頓時肅穆一片,然後齊齊地鼓起掌來。
羅永帶着一臉嚴肅走出了會場坐上專車,嚴不凡關切地取出一條外套想要給他披上,卻被他一打手給拒絕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上次丘風事件和強拆風雲還未完全平息,又鬧出這麼個意想不到的自然災害。
羅永記得前一陣子在省裡時,老領導還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提醒說他雖然已經成功度過了組織上對他的考覈期,但東南市的領導工作依然任重而道遠,稍有不測。
想到還蟄伏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唐紅軍,羅永的心頭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他靠在後排座上疲憊地按着太陽穴,心想:這個問題必須得儘早解決!
一個倒V字型的市政府辦公大樓矗立在東南市政務新區的核心地段,就在八樓的市委宣傳部辦公室內,一羣熬了一夜雙眼通紅的工作人員還堅守在自己的電腦前奮戰着。
其中一個年輕人指着眼前的液晶顯示器歡快地叫着:“周不長快來看啊,我們東南市的政務微博粉絲數已經過千萬了!尤其是那條號召全市人民獻愛心的微博更是獲得了過百萬的評論!”
四十來歲的周不長踱着步子一臉嚴峻地走到他的旁邊,仔細看了看屏幕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劉啊,對於網絡上的消息你要時刻注意加以分辨!先不說那些粉絲中有多少是殭屍粉,單就說這條被轉發過百萬次的微博吧,迴應的都是什麼話啊?捐你妹?這是什麼性質?這是對我們東南市政府的攻擊!”
周不長越說越氣,看起來剛纔在電話裡被羅市長罵得不輕,他猛地拍了下桌子,惡狠狠地說:“一會我就給市局網監支隊打個電話,必要時對這一小部分網絡暴民可以採取跨省抓捕等強制手段,別以爲躲到網上就可以隨便亂髮消息了!”
小劉連連點頭稱是,心裡卻暗自說:“也難怪那些網民們不滿,近幾年來市裡領導好大喜功,一切只看GDP不顧民生問題,這次暴雨大家本就損失慘重,交警隊居然還趁亂開了這麼多罰單搞創收,罵一句捐你妹算是輕的了。”
周不長怒意未消地正要轉身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卻看見一旁一個女工作人員正低着頭在桌下看着自己的手機。
他氣得上前一把就搶過她的手機
“我已經不止一遍地提醒過你們了!上班時間不許玩什麼偷菜鬥地主的,怎麼你們總是屢教不改呢?”
忽然周不長不說話了,只見眼前那4.2寸的AMOLED手機屏幕上是一張有些模糊但卻顯得很真實的照片。
在一羣樸實無華咧嘴大笑着的農民工兄弟中,站着一個嘴叼香菸、眼神迷離的男人,雖然他的長髮溼漉漉地隨意散開在臉上,但卻掩飾不住他那股與生俱來的瀟灑氣質。
這張照片下面還特意配了說明:史上最感人的大營救行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