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吹過，夾在着血腥味，拂過納蘭煜輕笑的臉頰。
“去陪陪福寶。”納蘭煜道。
聽到這句話，阿零第一反應還是納蘭煜真的像讓她去陪陪福寶。
以阿零對福寶的感情，這麼久沒見過他，是真的應該去看一看的，但納蘭煜竟然以此作爲讓他放過南溪義軍的條件，其中必定有詐。
戰莊主也察覺不對，朝阿零搖搖頭，示意她不要答應。
阿零回頭看了看在場的上萬南溪義軍，雖然此刻被包圍着，隊列卻還整齊，沒受傷的人都站得挺拔，扶着身旁的戰友，所有人都看着阿零。
距離太遠，阿零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大約都是充滿期待的吧？
能救他們出去，就能東山再起，相比之下，阿零覺得，就算自己跟着納蘭煜回到京城，作爲納蘭煜的人質，納蘭煜也不會傷害到她，這樣，她反倒還可以回去照顧錢皇后。
阿零轉頭，看着納蘭煜，再次問道：“是不是我跟你回去，你就會放了南溪義軍，也放了我爹和魏明？”
納蘭煜點點頭。
“娘娘！”魏明看着阿零大叫道，“我魏明七尺男兒，怎能讓你一個女子來救！”
魏明說完，又看了看如煙，咬牙拔劍，風一般衝到了納蘭煜面前。
不過眨眼的瞬間，阿零便聽到了骨頭碎掉的聲音，緊接着，便是劍鏗地一聲落地，擡眼一看，只見毛史已經擋在了納蘭煜面前，也不知他做了什麼，便讓魏明單膝跪在了地上，表情痛苦。
“魏明！不要以卵擊石！”阿零叫道。
魏明本來已經受了許多皮外傷，現在再受了毛史的攻擊，整個人竟然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種時候，整個南溪義軍，只有戰莊主一人還有戰鬥力，阿零看了看爹，只見他面目是一如既往的堅毅，鬢角卻是早已斑白。
要讓爹一人來照顧這麼多病人，並且帶着他們殺出重圍嗎？阿零做不到。
“納蘭煜，我……”
阿零的話還沒出口，戰莊主卻是拉住了阿零。
“阿零！不要相信他！”戰莊主叫道。
阿零自然知道不能相信納蘭煜，只是她現在沒有別的辦法。
“爹，沒事，他傷不了我。”阿零沉聲道。
戰莊主是瞭解自己女兒的，向來她做了決定的事，是誰也改變不了，若是從前，她再怎麼任性，他也會由着她，但現在不一樣了！
“我知道你對自己的功夫有信心，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去了納蘭煜身旁，會不會讓納蘭懿分心！若是最後納蘭煜拿你威脅納蘭懿，那你現在就算救了南溪義軍，也是前功盡棄！”戰莊主知道阿零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希望提到納蘭懿，能讓她重視自己一些。
“爹，相信納蘭懿，我既然已經爲了南溪義軍犧牲了這麼多，納蘭懿定然不會讓你失望的。”阿零篤定的說道。
這就是她和納蘭懿之間的默契，她相信自己的男人不是會爲了兒女私情不顧大局的人！
身後的南溪義軍，雖然不懂這穿着納蘭煜皇軍衣服突然殺出來的少年是誰，只是看他們的兩個首領都爭相保護這人，又聽到他們的談話，他們也明白，這個少
年，是爲了他們南溪義軍，要去做人質了！
義軍都是出身草莽的漢子，不懂什麼韜光養晦以退爲進，只想着他們南溪義軍，怎麼說也是一隻軍隊，竟然要眼睜睜看着一個陌生人犧牲自己去做人質來救他們，他們做不到！
“南溪義軍！”
身後的軍隊突然傳來漢子的高呼，阿零轉頭一看，只見隊伍中有一人振臂高呼。
“殺出去！”
“殺！”
這一聲呼喊讓一直隱忍着的義軍漢子們將心頭的憤怒都發泄了出來！他們原本就是來打仗的，只是首領說詐降，軍令如山，他們只能跟着來，如今看來，詐降並不成功，那他們還在這裡坐以待斃做什麼！
不僅要衝出去，還要把首領，還有這位陌生的少年，一起救出去！
義軍來勢洶洶，就是戰莊主和魏明都是吃了一驚，他們沒想到自己帶出來的兵竟然如此有骨氣，這一次，他們雖然沒有服從軍令，但總算沒給他們丟臉！
剎那間，打殺生此起彼伏，整個校練場箭如雨下。
南溪義軍是來詐降的，身邊沒有武器，便是搶了敵人的武器，撿了地上的箭往前衝。
沒有武器，可以用敵人的，可是沒有鎧甲呢？沒有鎧甲，只能受傷了。
說到底，是魏明帶出來的兵，而魏明的打鬥風格又與阿零十分相似，都是不懂防守，只知進攻的傢伙。
從前，阿零一直認爲，進攻是最好的防守。
可是如今看來，納蘭煜得到了錢家的寶藏，大舉擴充軍需，皇軍的武器遠遠不斷從後方補充過來，南溪義軍沒有鎧甲護體，只以血肉之軀抵擋着刀槍……
觸目所及，都是驚心的紅色。
阿零不知道，自己若是再拖延下去，南溪義軍還能剩下多少人……
“納蘭煜，我答應你，你快撤兵！”阿零叫道。
納蘭煜輕笑着揮了揮手，軍隊中這就響起了停戰的號角。
納蘭煜的兵，終於停止了進攻。
南溪義軍見此，先是呆愣着，後來才反應過來，那少年，到底還是答應了去做人質！
他們南溪義軍，就如此不受人信任嗎？
阿零轉頭，看着義軍的將士們，他們一個個臉上都是鮮血，已經看不出原來的膚色和樣貌，唯獨眼睛卻是亮堂的。
阿零看得出來，他們是受傷了。
作爲軍人，恐怕最不願意接受的事情，就是保護不了自己想保護的人吧？
“南溪義軍！”阿零受了很重的內傷，就是這安撫南溪義軍的話，也得吸氣用盡內力才能喊出來。
“我是納蘭懿的妃子，戰無凌！當年南溪義軍，便是我安排魏明創辦的！今天我走，不是放棄你們，不是不信任你們，只是爲了給你們機會和時間，變得更強！若是覺得虧欠我，就殺到京城，來救我！”
阿零說完最後一句話，又是吐出了一口鮮血，果然不應該在受了內傷的時候還動用內力。
阿零的話很簡短，卻是給義軍們一個盼頭，對，只要變得更強，就能把戰無凌救回來！
“你何苦呢？”納蘭煜看着阿零臉色發白，竟然是皺着眉頭說道。
這語氣，聽上去倒是像心疼。
阿零將脣邊的血跡擦了乾淨，卻是笑道：“我不會白白跟你走的。納蘭煜，今日你帶我走，就是在南溪義軍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哀兵必勝，你知道的。”
納蘭煜卻是無奈地搖搖頭：“哀兵必勝？戰無凌，你今日也是見識了我皇軍的威力，上一次在格木城，若不是沒有萬獸來襲，就算是格木軍，也是勝不了我的。”
阿零無力與納蘭煜多說，只輕輕說道：“開營門，放南溪義軍走，我留下。”
納蘭煜也是遵守諾言，當即下令開了大營門，戰莊主便指揮着南溪義軍有序地離開了納蘭煜的營地。
直到最後一個士兵離開了營地，戰莊主也不得不離開了。
阿零也是看着南溪義軍們全部離開的，在營地門口站了許久，她原本已經力不從心了，卻依舊堅持着，要看着南溪義軍全部安全離開。
直到最後一個士兵出了五十步外，阿零總算也是將最後一絲力氣給用盡了，站也站不穩了。
就這麼搖搖晃晃地，落到了戰莊主懷裡。
“阿零。”戰莊主有些心疼地叫道。
“我真是沒用，竟然自己給自己內傷了……”阿零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容，用她特有的方式讓戰莊主不必擔心她。
但戰莊主怎會因爲她這一句話就不擔心他呢？還是試探着問納蘭煜道：“錢皇后還在你手裡，你分明可以讓她做你的人質！”
“戰莊主就不明白了，籌碼這種東西，自然是越多越好。”納蘭煜在一旁冷笑着道，“更何況，本宮當真只是爲了給兒子尋回‘舊友’。”
提到‘舊友’二字，納蘭煜還特意加重了語氣。
阿零隱約覺得納蘭煜還有什麼壞主意，便不想讓戰莊主看到，便對戰莊主說道：“爹，你回去吧，我沒事了。”
說沒事了，那自然是假的，戰莊主也知道阿零是有意支開他，也不好多留，將阿零交給納蘭煜，轉身走了。
戰世超，這輩子最出息的，便是生了個有出息的女兒，但他說到底還是沒出息的，竟然還是親手將女兒送進了敵人手裡。
看爹走遠了，阿零才冷聲問納蘭煜道：“說吧，你還想怎樣？”
“只是想提醒你，福寶與戰無凌並不熟，他的朋友，只有一個叫阿零的小姑娘。”納蘭煜冷聲道。
阿零覺得後背一涼，所以，納蘭煜的意思是要她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縮骨變成阿零的樣子嗎！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如今身受重傷，哪裡還有餘力縮骨。”阿零冷冷道。
“無力縮骨倒也無妨，聽聞九霄有保護的作用，若是身體受到重創，便會讓身體回到小時候，重新長成。”納蘭煜道。
說到底，要麼是要她自費武功，要麼是要她身受重傷，無力反擊。
阿零隻好苦笑道：“我如今的狀態，離變回阿零，只差一掌了，是你來，還是毛史來？”
納蘭煜看了看毛史，而毛史似乎對沒有戰鬥力的阿零無甚興趣，只好活動活動了手掌，笑道：“許久不曾親自動手，本宮倒是怕力量不夠呢……”
說是如此說，他一掌劈在阿零背上，不偏不倚地打斷了阿零的任督二脈，倒也是離廢了武功，差不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