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過後,上仙宮內人聲鼎沸,從各地趕來的香客們正在拼命的往山上擠。
而與前殿的喧鬧截然相反的是,上仙宮面積更大的後院,則儼然是一派寧靜祥和的模樣。
十餘名上仙宮弟子正在緊張有序地佈置着中午宴席的桌椅板凳,老掌門項道先則神情鬆緩的靠在輪椅上悠然自得地曬着太陽,旁邊還放着一臺小型的收音機,正在收聽早間新聞。
廚房中,五六個從山下請來的蹩腳廚師正在忙着處理各類食材,爲中午的宴席做準備。
到了八點多鐘的時候,一名西裝革履、儼然一副成功人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提着一隻黑色手提包走進了後院當中,搬來一條小凳子,在項道先的旁邊坐了下來。
“師尊,這是上個月的綜合報告,您過目。”中年男子神態恭謙地從手提包內取出了一份文件,遞到了項道先的面前。
他是項道先收的第五個徒弟,也是項道先座下弟子當中實力最弱的一個,入門二十多年,至今還是一階的修爲,僅能勉強感受到靈氣的存在而已,連個普通大漢都能將他輕易地撂倒。
不過他的主要職責並不是在觀中修煉提升實力,而是負責管理上仙宮名下的諸多產業,既有兩家公司,也有兩座上品硃砂的礦洞,及三處出產靈植,被承包下來的山頭。
上仙宮名下的兩家公司,盈利能力向來平平,頂多算是個理財的工具。
真正維持上仙宮運轉開銷的,除了觀內日常的香火收入以外,大多來自那兩座每月能開採出近九公斤上品硃砂的礦洞,及少量出產‘碎葉花’、‘蒙秋草’及‘清靈果’的靈植基地。
玄學界所稱的上品硃砂,與普通人所說的上品硃砂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東西。
玄學界能用來畫制道符、刻錄靈陣的硃砂,共分爲下品、中品、上品及極品四等,其中下品硃砂就已經是普通人眼中難得的極品硃砂了。
被上仙宮掌握在手中的那兩座礦洞,位於五峰山東北方向約七十里地的一座山谷當中,每月從砂岩之中開採出來的硃砂原礦多達十餘噸,但甄選之後,也僅能提取出九公斤左右的上品硃砂,除觀中每月固定消耗的零點五公斤以外,剩餘的八點五公斤上品硃砂則以每克四百八十至五百三十元不等的價格出售給國內其它的玄學界宗門。
僅此一項,一年便能給上仙宮帶來近五千萬元的收入。
而產量受季節變化影響較大的靈植基地,則在每年的二三月份、八九月份及十一月中旬短暫的幾天時間裡,就能給上仙宮創造過億元的財富收入。
再加上平常吳川等人偶爾也會下山替人辦些事情,所得的收入也照樣被計入了上仙宮的賬簿之中,如此累加起來,上仙宮全年的收入總額便在三億以上,也算是財大氣粗了。
小徒弟鄭柏龍每個月在山上的時間都不超過兩天,一般也都是在月初的時候,就會帶着上個月的財務報表來向項道先彙報上仙宮名下產業的綜合狀況。
項道先僅僅是粗略地掃視了一眼這份報表,就無所謂地閉上了眼睛,淡淡地說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忙吧。”
“是……”鄭柏龍畢恭畢敬的答應,心中卻輕嘆了一聲,無論自己多麼努力,終究還只是上仙宮的守財奴,在項道先的心目當中,地位甚至比不過師兄們教導的那些年輕徒弟!
雖然他豪車開着、別墅住着,在山下的日子看似風光無限,可其中的苦,也只有他自己心裡最清楚!這些可都不是他鄭柏龍自己的東西,而只是借用的一層外衣罷了!
如果哪天項道先忽然看他不順眼了,要換掉他也只是動動嘴皮的事情而已!
鄭柏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上仙宮的後院,擡頭卻見自己的大師兄吳川正朝着自己迎面走來。
下意識臉上就露出了帶有幾分討好之意的笑容,正打算開口跟吳川打聲招呼,卻不料吳川僅僅是掃了他一眼,便一聲不吭的與他擦肩而過了……
鄭柏龍一顆原本火熱的心,陡然間變得拔涼拔涼,從吳川那輕蔑的眼神之中,他似乎已經讀懂了自己的將來!
項道先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早已沒了五階真修該有的威風。
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只怕要不了幾年項道先就得羽化登仙了,而他鄭柏龍之所以能在山下打理着上仙宮的產業,無非就是當年項道先看中他爲人機靈而已!
一旦項道先羽化,上仙宮就成了吳川當家做主的地方,而吳川本人可從未正眼瞧過鄭柏龍!
一朝天子一朝臣。
也就是說,一旦等到吳川成了上仙宮的掌門,他鄭柏龍這個純粹擺設的五師弟估計也就到了要捲鋪蓋滾蛋的時候了。
一股前所有未有的強烈危機感霎時間涌上心來。
鄭柏龍的眼中閃爍着淡淡的精芒,可卻很好的掩飾住了自己的不滿情緒,臉上照樣掛着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拎着手提包便匆匆下了山。
吳川走到了項道先的跟前,提也不提剛纔看到鄭柏龍的事情,說道:“師尊,萬仙殿的人一會兒就到山下了,您看……要不要先讓弟子們準備一下,到門口去迎接?”
“這會兒正是香客們最集中的時候,不要把聲勢鬧大了。”項道先搖頭道:“你出面去接一下就好,進了後院,想怎麼迎接都行。”
項道先懂吳川的心思,他已經是行就將木的時候了,可萬仙殿的玄成真人看上去卻至少還能活個二三十年,吳川有意討好,也是爲了將來做考慮。
心中雖然有些不喜,可也明白作爲上仙宮未來的掌門,吳川這麼做並無不妥。
事實上,不管項道先答應與否,吳川早就已經安排下去了……過來這裡的目的,僅僅只是打聲招呼,以表恭敬而已。
“是,那我這就去安排一下。”吳川輕輕的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後便轉身離開了。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道士卻是一臉慌張地跑了過來,張嘴喊道:“掌門真人,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情?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項道先出聲呵斥。
還沒走出去多少步的吳川則聞言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皺着眉頭問道:“出什麼事了?”
那青年道士擡手扶了扶自己的帽子,這纔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是五峰觀……是五峰觀的人……”
“五峰觀的人又幹什麼了?”
“掌門真人、大師伯……五峰觀的人,全都跑了!”青年道士苦笑道:“連觀裡養的幾隻小貓小狗都被他們一隻不剩的全都帶走了……大門緊鎖,空無一人!”
“你說什麼?!”聽到這青年道士所說的話,吳川下意識拉高了音量,“跑了?!”
“是的,跑了……全都跑了!”這青年道士擦着額頭上的汗水說道:“那些在山上砍竹子的村民也都已經全部下山回家了……”
“怎麼會這樣?”聽到這個消息的吳川不由傻眼了,他設想過萬仙殿的人到來之後可能發生的無數種的變化,卻唯獨沒想過這個!
項道先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怎麼不提前來報!?”
“掌門真人……五峰觀的人是偷偷跑掉的,沒走正門,是從後門繞道下的山,我們也沒想到他們會跑啊!”青年道士一臉委屈地說道:“跑了起碼有半個小時了,這還是我覺得奇怪,爬到樹上去查看之後才發現的……”
原本爲了防止中途出現變數,項道先下令安排了觀中的幾名弟子在山上盯着,以免出現意外。
可這幾個弟子上山的目的,也僅僅是防止五峰觀再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而已,誰會想到昨天還氣焰囂張上門挑釁的五峰觀,會突然間說跑就跑,一點預兆都沒有?!
現在責罰盯梢的弟子顯然已經沒有意義了。
吳川也是哭笑不得地擡起頭,望了一眼山上已經若隱若現起來的五峰觀,對項道先問道:“師尊,現在怎麼辦?”
萬仙殿前來報仇的人,已經快到五峰山下了。
等他們上了山再發現五峰觀的人已經跑得沒影了……難不成五峰觀的人不回來,上仙宮還留着他們在這裡過夜不成?!
項道先此時也滿臉的苦笑,他問道:“有沒有可能是集體下山辦什麼法事去了?畢竟萬仙殿要過來的事情,不可能有人泄露給五峰觀知道的……”
“不可能!”吳川很肯定地搖頭道:“別說方圓幾十裡內已經快沒人知道五峰觀的存在了,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去請五峰觀的人下山辦法事的……或許是他們自己猜到了什麼,纔會突然跑掉的……畢竟誰都知道萬仙殿不好惹……”
“也有這個可能。”項道先點點頭,說道:“現在說什麼也都晚了,萬仙殿的人馬上就要上山了……不行就先等玄成真人來了之後再作商議吧,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五峰觀,除非他們是不打算要了!”
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吳川無奈地點點頭,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這五峰觀的人,怎麼就這麼不要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