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狠
沒有經歷過失去的人根本不會知道,失而復得的那一刻,我有多害怕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沈秋顏慢慢推開我,說:“在這種地方,你……你是嫌沒人蔘觀嗎,睡回去……”
我哦了一聲,慢慢退回到牀頭,慢慢躺下。
沈秋顏說:“你好好呆着吧,別沒事爬起來,你是鐵人嗎?你以爲每次打完架你都能馬上恢復麼?口口聲聲叫我不要死,卻自己把自己往刀尖上送。”
我說:“我明白了,以後不會這樣了。”
沈秋顏說:“我還不知道你,你嘴上說不會,下次遇到這種事,你還是會瘋子一樣衝上去。”她說着,自己往外走。
我心裡一驚,說:“你去哪兒!”
沈秋顏轉過身來,說:“你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好不好,是不是要媽媽抱着睡覺啊?要不要給你餵奶啊?!我去給你買午飯啊傻b!”
我說:“哦……哦……我明白了。”
忽然覺得我現在的確有些太過脆弱,我害怕再看到有人從我身邊離開,尤其是沈秋顏,我捏了自己一把,生怕一捏夢就醒了。
或許有些矯情,或許有些戲劇,但當時的我就是這樣。
之後的幾天,沈秋顏天天都呆在醫院,我才慢慢把自己的心拉回到現實裡來,這一切都不是夢境,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都不是戲劇。後來警察還來過一次,主要還是在詢問我關於小六的事情。從他們那裡,我知道了這次事件的處理方法:學校發現兜不住事情了,便開始和警方交涉,最後,小鎮還是特別低調的處理了這些事。那些渾水摸魚打人的僅僅是進行了批評教育,最重的也就是拘留了幾天而已,至於郭天舒,他被開除了,要不要付刑事責任,我不知道,沒有人清楚。不過我知道一點——他們家很有錢。
學校不想被外界認爲他們放任混混在嚴打期間作案,所以對外並沒有宣稱這件事是黑社會團伙毆鬥,而只說是學生間爭風吃醋,是一次典型的青少年犯罪。
於是,鎮子、學校再次平靜下來,一切迴歸了約定俗成的那些規矩,鎮子還是秦哥的鎮子,裡頭很多店子也還是秦哥看管,當然,也有我的一份。
所以,整個鎮上乃至小城的黑道勢力,或許已經被人牽出了苗頭,但是還並不算暴露在外。
或許那些民警也明白這個地方的特殊性。
我不知道未來這裡會變成怎麼樣,但現在,這裡依然是混混們的樂土。
至於小六的案子,依然是懸案,警察告訴我說:“現場遺留的血跡,有你的,也有別人的,其中有一個人失血特別多,如果當時沒有做過什麼有些的救治的話,應該是必死無疑的
。”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默默的望向窗外,什麼都沒有說。
我不知道這個案子會不會又成了小城的一大懸案,我只覺得很悲哀而已。
我傷口拆線之後一天的那個下午,秦哥帶人來到了病房,他出手依然闊綽,亂七八糟的東西帶了一大堆。他支開了沈秋顏,當他坐在我病牀邊的時候,眼神卻忽然變得犀利起來,說:“蕭凌,你身上的刀傷,應該不是你學校的那些人弄的吧?我聽酒吧的人說,你曾經打電話給他們求援,還有,小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是怎麼失蹤的?”
我一陣顫抖,江昊……
我如果把這件事告訴秦哥,他會怎麼對待江昊,我不知道,不過,江昊肯定會似無葬身之地。
秦哥又說:“江昊去了哪裡,爲什麼現在都沒有回酒吧,這些事情,他難道一項都沒有參與?你,最好一件件的對我說實話。”
江昊還沒有出現,還沒有回來。
我幾乎可以判斷清楚了,江昊一定是隨着張志德和陳哥他們走了,如果是這樣,就算那天他沒有出手,他也害了我和小六,如果小六真的出了什麼事,那江昊就是害死小六的兇手之一。我咬着牙——爲什麼這個二哥,到現在還要這樣對待我?
我事事替他隱瞞,連去找他的最後一刻都想着替他隱瞞,否則我大可以帶上酒吧的所有人去找,一切也就不會發生了,張志德說不定也不會佔到任何便宜,更不用說小六、沈秋顏、張涵。
我咬着牙,說:“好,秦哥,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
聽完我的話,秦哥說:“這麼說起來,小六親眼看見他去接觸了張志德的人,並且,第二次你們再去的時候,沒有看見他,你們就遭到了張志德他們的伏擊,小六在伏擊中重傷,掩護你逃走,小六……可能已經死了。”
我低下頭,說:“是……”
秦哥冷笑一聲,所:“蕭凌,你叫我說你什麼好。”
我說:“如果秦哥要處罰我,我沒有任何怨言。”
秦哥說:“你剛剛拆線,這樣的身體,能承擔什麼樣的懲罰?你這根紅棍,什麼時候才能成爲真正的武器,打在別人身上,而不是每次都等到別人打到你頭上來,你纔會反擊?”
我呆了一下。
秦哥說:“我說過,江昊已經鐵了心背叛,是你和孔東城替他打包票,如果我不是看重你們兩個,你覺得我有可能這樣縱容他麼?他殺了我的人,我卻給他安排那麼好的工作,那麼好的地方。他時時處處都覺得我在制約着他?廢話,我是你們的大哥,難道什麼都要讓着他,把他當皇帝一樣供着嗎?”
秦哥停了一下,說:“蕭凌,如果不是因爲你和孔東城,我秦天詠從來沒有對任何人這樣妥協過?你知道麼?”
我低下頭,說:“謝謝秦哥……”
“謝謝?”秦哥笑了笑,說,“你真的覺得應該感謝我麼?你錯了,你應該怪我,這是我們犯的錯誤,我們所有人犯的一個大錯
。你知不知道,我的人,還有小六,是誰害了他們?”
我一怔。
秦哥說:“是我們自己害了他們,如果當初第一時間我們就處理了江昊這個叛徒。哪怕不是殺他,只是讓他走,打他一頓。他之後頂多也就成爲我們的敵人。可是你一味的相信他,縱容他,後來怎麼樣呢?現在江昊,成功的奪走了我們身邊的好幾個人,他不止殺人,他還暗算你,伏擊你!你想過沒有?如果這次你們還沒有發現他的陰謀,還沒發現這個表面上裝的很少,但是卻心思縝密的傢伙的詭計。接下來會怎麼樣?他會做什麼?你想過沒有,想過你自己的安全沒有?”
我有些發顫。
是啊,江昊,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他說什麼,我就信什麼,而他做了什麼?
他和許琳菲、楚文鴛一起把沈秋顏和關遠飛的事情漏給我,讓我和沈秋顏決裂。他殺了人,被秦哥挾制,最後卻還是轉投到張志德、陳亮那邊。他害我和小六被人伏擊——可是無論怎麼說,難道之前都是假的,難道我和他的兄弟情還不如一根紅棍。
難道這個誤會永遠都解不開。
他明明曾經信誓旦旦的要跟我和孔東城結拜,現在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想了很久,說:“秦哥,這件事,我希望我能自己調查清楚,無論結果是怎麼樣,我希望我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解決。”
秦哥說:“你?我還能相信你嗎?”
我驚了一下,說:“當然,爲什麼不能,秦哥,難道你覺得我也……”
“我不是這個意思。”秦哥說,“蕭凌,你不像一個混黑道的人,你雖然勇敢、堅強、也有些頭腦、也能打,但是,你不夠狠,你總是對別人抱着仁慈的態度,尤其是當你遇到自己認識的人的時候,你不夠狠,差遠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是啊,江昊孔東城他們不是早就說過了麼,我不夠狠。
“希望你現在看清楚你的處境,希望你弄清楚你的這些仁慈給你都帶來了什麼。”秦哥說,“如果你能弄清楚,我相信你會變成另一個人,如果你弄不清楚,我覺得,總有一天,你會完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咬着牙。
秦哥說:“好自爲之,這件事,我不能完全交給你去查,酒吧你可以繼續呆着,銘德還需要你自己去打拼,江昊的事情,你可以過問,但我絕對不會全權交給你,我不是不信任你,是你根本不適合做這件事。即使是孔東城,也比你更理性,比你看得更清楚。”
秦哥站起來,把凳子移到一邊,說:“好好休息,好好想想以後的事情,這一頁翻過去之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對了,如果可以的話,把這個交給你需要的人
。”
秦哥忽然對身後的人一揮手,那人遞給他一樣東西,他放在我牀邊的櫃子上,說:“香案就不擺了,你自己看着辦。”說完,轉身離開。
白紙扇,這樣東西,轉了一圈,又回到了我手裡。
我說:“秦哥,謝謝……”
秦哥搖了搖頭,說:“不用謝我,我只希望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我失望,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