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一場鬧劇(20 06)
“這個什麼辯論的主意,是誰想出來的。”劉老師話鋒一轉,忽然說。
沒有人說話。
背後幾個做記錄的政教處領導站了起來,他們看不下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楚少陵說:“對不起,是我,我的初中不是讓他們互相揭短的,我不是那個意思的。”
劉老師看着他,沒有說話。
楚少陵說:“我原本的意思是……是讓就這項工作的理解來互相辯論,來看出誰對這項工作的理解到位一些,誰比較不到位一些,這樣……這樣來……”
我低低的說了一句:“無恥下流……”
沈秋顏說:“他一貫的風格就是這樣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侯洋也擠到了我們旁邊,低聲說:“怎麼樣,這個傢伙厚臉的程度又更上一層樓了?”
我說:“我已經被他打敗了,是真的,徹徹底底的打敗了,這人的臉皮超出了我的承受範圍。”
侯洋說:“要不我先回一下宿舍準備準備吧,你妹妹今天曝光了咱們那麼多醜事,指不定過兩天就是保安上樓清查宿舍了。”
我點了點頭。
侯洋立刻擠出了人羣,還好,劉老師也沒在意這個時候有人退場,他一心聽着楚少陵的辯解。
接着,劉老師非但沒有妥協讓步,而是說:“既然是這樣,剛纔他們在辯論的時候出問題了,你爲什麼不制止?!”
楚少陵怔了一下。
劉老師接着說:“你作爲主導者,放任剛纔那位女生對這邊的人盲目揭短,翻舊帳!好像他們還說你是她男朋友對吧?是不是?”
楚少陵估計是騎虎難下,這個時候不得不說:“是……是的。”
劉老師說:“那你這麼做,難道不是一種偏袒嗎?”
楚少陵說:“不是……不是的,只是太突然了,所以我纔會……”
劉老師說:“好,退一步說,你說的都是真的,剛纔那時候你不能阻止,也確實有你的無奈存在……但是,我從辯論還沒有開始就站在後面了,我清清楚楚的記得,那位女生,就是坐的離我最近的那位。”他指着樑思思,說,“她站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揭短,說的還非常犀利,接着才把場面帶的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就想問問你這個主持者了,你到底有沒有事先通知清楚他們該怎麼說?還是說你就不負責任的說了一句讓他們辯論,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又或者,你引導了他們說一些不好聽的話!如果這些都沒有的話,幾個高中生,僅僅是高一學生而已,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
“沒有,我真的沒有引導過什麼。”楚少陵說。
身後幾名政教處的老師走了上來,其中一人大聲說:“劉老師,劉老師,別激動,嚇着學生們了……小孩子不懂事,這……”
“不懂事?我在附中,雖然也看過一些不太好的東西,但是還沒有像這裡這樣的,這根本不是不懂事,這是太懂事了,簡直懂事的我們這些大人都汗顏!”劉老師說,“這麼小就深諳互相攻訐之道,以後還怎麼辦?”劉老師說話非常的書面話,即便是憤怒了也還是這樣,但句句戳中要害,“我今天本來是過來學習的,沒想到卻讓我大開眼界,看來你們銘德真是使人成熟的地方,只可惜,你們對不起你們銘德這個名號!銘德是什麼意思?銘記德行,注重教化!你們呢,就教出了一羣這樣的學生?!”
“老師!”這時候,楚少陵居然一個箭步衝到了教室中間,正對着劉老師,說,“你不能因爲這件事就以偏概全,攻擊銘德所有的學生吧。”
我坐在一旁,看了沈秋顏一眼。
沈秋顏說:“有是這個把戲,轉移注意力,改變矛盾的對象,變被動爲主動……”
劉老師沒有說話,盯着楚少陵,看了很久,說:“你有些能力,也有點頭腦,但希望你不要往歪處用。我剛纔說的話是有的地方失言了,我收回。”
他又看了看周圍的學生,目光最終落在了我身上,但只是停留了幾秒鐘,又說:“不過今天諸位的做法還是讓我大開眼界,我回去一定會好好的寫一篇調研報告,好好的說一說我的心得體會。還有,我勸你們一句,這個什麼助理,我看就不必去選了。”他又看着楚少陵,說,“你們這個什麼自強社,不是爲學生服務,要搞平等民主嗎?那我建議,就不要有什麼社長了,大家都平等做學生,自強社,以後有什麼事情要討論的,就所有人坐到一起來討論,把事情說清楚。
他看了看在場的張毅、徐倩影和樑思思,說:“至於你們三位同學,說時候,你們如果是大一點,成熟一點,或許會有作爲,但是在學校裡,你們還是不要做什麼學生幹部了吧,不合適!哼!”說完之後,劉老師跨步離開。
幾個政教處的領導快步跟在他後頭。
劉老師現在說話好像很有底氣,和曾經的他完全不同。
一場鬧劇,被劉老師幾句話給結束了,沒有人再說話,幾個自強社的學生開始收拾東西。
我和沈秋顏走出了教室,教室門外,我看見徐倩影趴在欄杆上哭泣,我知道她肯定不理解這一切,而楚少陵站在他身邊,不住的安慰她。
我和沈秋顏在原地佇立了幾秒,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接着就要離開了。
就在這個時候,張毅、駱明從身後走來,和我擦肩而過的時候,張毅回過頭,冷笑着對我說:“搞來搞去,都是瞎胡鬧。”
我有些愧疚的看着他。
張毅又說:“不過我發現一件事,就是銘德走不長了。”
說完,他慢慢的往前走,而我有些怔怔的站在原地。
我不知道他這句話是發自肺腑還只是說的氣話、聳人聽聞。
我和沈秋顏並肩往宿舍區走去,在花壇的一側,我們再次看見了劉老師,劉老師在和兩名政教處的老師談話,那兩個老師唯唯諾諾,我們走過去的時候,那兩個人正好離開了。劉老師轉過臉,看着我,說:“蕭凌,是你吧?”
我點了點頭。
他又看着沈秋顏,說:“你是那個女生,沈秋顏……對吧。”
沈秋顏微笑了一下,從前她是不會對老師微笑的,現在的她好像對誰都和善了許多。
劉老師說:“蕭凌,真沒想到再次見到你會是在這裡,怎麼你沒有參選那個什麼……什麼助理,還有,你不是那個什麼社的成員嗎?”
我說:“我受過處分,不能參選。”
劉老師說:“啊……也對,你這個孩子……”他停了停,說,“我半年多在附中,也沒少聽過你的事情,在附中我就看出來了,你就是這種人……”
我笑了笑,說:“哪種人,不務正業?混日子?”
劉老師搖了搖頭,好像還是有些惋惜,說:“高中了,接觸的人多了,接觸的事也多了,社會交際面廣了,作爲老師,我必須警告你……或者說提醒你吧,別越陷越深,有的路並不是一定要去走的,有的事也不是一定要去做的。”
“我自認爲沒有做過什麼虧心的事情。”我看着劉老師,說,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我忽然想起了蕭爸,心裡不禁有些發虛——其實在我心裡,一直覺得不能贍養他就是一件虧心事,即便是到了現在我還是這麼認爲。
劉老師卻說:“問心無愧就好,不過我希望你的問心無愧是真正的問心無愧。”
我說:“好了,看來劉老師也沒變,還是喜歡對我說教。”
“作爲老師,這是一種責任。”劉老師說,“你們學校的風氣需要整頓,不僅僅是學生,老師也一樣,用你們這種什麼‘民主’的方法是行不通的,總之,好好學習吧!”
我們又聊了幾句,這才和劉老師告別,我覺得現在的劉老師說話和從前很不一樣,但他卻一直沒有給我們機會問出他現在到底在附中是居於什麼位置。
我想,這應該也不是很重要了。
回到宿舍裡,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輕鬆感,楚少陵今天的氣焰被完全壓了下去,這至少讓我知道了一件事,他說到底也只是個學生而已,並不是那麼神通廣大無所不能。
我以爲自己可以睡幾個好覺了,可是就在第二天一大早,忽然發生的一件事,又讓我不得不緊張起來。
早上,我照例在食堂買早點,雖然這幾天我在學校出入自由,但我確實不想回醫院,不想在病牀上躺着,當我從食堂出來返回宿舍區的時候,居然發現就在女生宿舍不遠處靠近學校圍牆的一棵樹下小路上。徐倩影和一個女生對面站着,那女生正咄咄逼人的用手指戳着徐倩影的腦袋,徐倩影伸手打掉了她的手指,她又戳上來,嘴裡還罵罵咧咧。
我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個女的居然是樑思思。
這個厲害的女人罵起人來果然和潑婦沒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