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東陽咬牙切齒的斜了殷漓一眼，然後轉過身去，閉着眼睛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將體內的不安分的躁動銀子壓制住，等身心都平靜下來了，臉上也恢復了淡然冷漠的表情。
“殷神醫，可是有事找我？”楚東陽聲音低沉冰涼，沒有一絲溫度。
九娘躲在楚東陽身後，不動聲色的將身上的衣裳整理好，低着頭輕聲對楚東陽道：“相公，你們聊，我去廚房裡看看今晚都有些什麼菜。”
楚東陽點點頭，看向九娘時，眉宇間染上一層溫柔，聲音也暖了幾分，他叮囑九娘：“走路小心些，慢點走，可別摔了。”
九娘輕聲應着，剛要轉身離開，便看到殷漓已經走了過來，正挑着眉看着她，眼底透着一抹戲謔的笑意。
這傢伙是在笑話她青天白日跟楚東陽親熱？
九娘斜了他一眼，低着頭正準備離開，便聽見殷漓開口叫住她。
“九娘，我是來找你的。”殷漓嘴角微微上揚，帶着一抹笑意，道：“我需要一個器具，進城跟那些鐵匠說了半天，沒有一個人能做出來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
九娘愣了愣，擡眼看向殷漓，有些爲難的道：“木工方面的我興許還能幫得上一二，可若是打鐵鑄器我卻是皮毛都不懂的。”
“這個器具很重要，能不能救回土狗的命，就看這玩意兒了。”殷漓一臉認真的看着九娘，道：“九娘，我將那器具的形狀說出來，你幫我將圖描出來。我看過你描的圖，很細緻，一目瞭然，那些鐵匠肯定能看懂的。”
九娘想了想，回頭朝楚東陽看去。
這事關人命，若是能幫得上忙，九娘自然是願意幫忙的。
楚東陽走過來攬住九孃的肩頭，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然後擡眼看向殷漓，道：“殷神醫，能幫得上忙的，我跟九娘會盡全力幫忙的。既然需要描圖，那現在就去找筆墨紙硯來吧！”
“筆墨紙硯我都準備好了，在客廳的桌子上，隨我過來吧！”殷漓說着，又看了九娘一眼，頓了頓，道：“不過我原先見九娘描圖，用的筆好像與我見過的有所不同……”
殷漓說的是九娘自制的鉛筆，九娘平時畫圖時都用它。
九娘笑了笑，道：“確實不同。那是我自己瞎搗騰出來的，專門用來描圖作畫的。用毛筆描圖我不太習慣。”
九娘說着，轉頭看向楚東陽，道：“相公，你回屋去幫我將筆拿過來，我等會兒用那隻筆畫。”
楚東陽點頭應着，扶着九娘到了客廳，這纔去幫她取筆。
九娘找了個位置坐下，倒了杯水來潤了潤嗓子，然後對坐在另一邊的殷漓道：“殷神醫需要的那器具是何模樣的，你先同我說說吧！”
殷漓點點頭，便開始向九娘描述着那器具的形狀，爲了更詳細的表述出來，殷漓甚至將那器具的用途也一併告訴了九娘。
在殷漓心裡，九娘一直都不是尋常女子，她本事很大，什麼都懂，是這世間最與衆不同的存在，他相信九娘一定能聽得懂，也相信她一定能幫得上自己的忙的。
這樣的器具一旦能做出來，以後便能救治更多的人了。
九娘最先聽着殷漓的描述，臉上是一片茫然困惑，確實不太能聽懂他說的是什麼，可當殷漓將那器具的用途告訴九娘時，九娘臉上便露出了錯愕的表情。
簡直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殷漓要的那器具，竟然是注射器！
殷漓要注射藥水到土狗的身體裡！
根據九娘對殷漓的瞭解，能肯定他不是穿越的，可他竟然能想到注射器，說明他確實有醫學天賦，不愧爲神醫。
若是將注射器造出來，將會是醫學上跨時代的一大進步。
不過，這注射器卻不是那麼容易造出來的。
九娘前世沒少見過注射器，也知道注射器的工作原理，想要將結構圖描出來，根本不是問題。
可那注射器卻不能用鐵鑄，因爲鐵容易生鏽，鐵鏽融入藥水中被注射到人體裡，到時非但不能救人，反而會害死人。
九娘皺緊了眉頭，看向殷漓，道：“打造這樣的器具，不該去找鐵匠，應該去找做琉璃的工匠師，或者做陶瓷的工匠師也行。”
這個時代已經有琉璃，京都就有不少琉璃廠，大戶人家連丫鬟都用上琉璃鏡了，上次林洪他們去京都辦事，還給九娘帶回來一面琉璃鏡，九娘當時做梳妝檯時便剛好將琉璃鏡鑲嵌在上面。
那琉璃雖然比不上現代的那些玻璃透亮，可比銅鏡清晰百倍。
九娘覺得，那琉璃倒是可以用來造注射器，不過需要技術高超的工匠師才能做出來。
若是琉璃做不成，還可以退而求其次，用白陶瓷做注射器倒也可以。
這針筒解決了，針頭卻也是個問題。
殷漓可不管這些，他聽到九孃的建議，眼睛都亮了，激動的衝到九娘面前，道：“你是不是見過這樣的器具？”
否則怎麼知道打造這樣的器具要用琉璃或者陶瓷？
九娘噎了噎，有些爲難的想，是點頭說見過好呢，還是搖頭說沒見過好呢？
“沒有見過，我這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器具。”九娘想了想，便道：“只是殷神醫方纔說要將提取的藥液裝進那器具裡，再扎進皮肉中，將藥液注入人體裡……都知道鐵器易生鏽，若是有鐵鏽注入身體裡，傷口會感染惡化的吧？所以，用琉璃和陶瓷的話，會比較好一些。”
殷漓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我有辦法能讓鐵不生鏽。只要用特製的藥水泡着便行。”
九娘有些驚訝的看向殷漓，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鐵生鏽其實是一種化學反應，是鐵與空氣中的氧氣發生了氧化反應，所以纔會生鏽，不過水中也有氧元素，鐵泡在水裡，也會被水中的氧元素侵蝕成氧化物。
殷漓說將鐵放進藥水中泡着就不會生鏽了？除非這個藥水中沒有氧元素……那這就不是水，而是其他液體。而這種液體會跟鐵發生其他化學反應嗎？會造成對人體有害的物質嗎？
九娘在現代不是醫學家，也不是化學家，對這些東西都不太瞭解。可這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兒，不能這麼輕率而爲，還是安全爲好。
九娘想了想，便道：“殷神醫，這事兒還是需要再仔細考慮考慮。”
“你在擔心什麼？”殷漓挑着眉看向九娘，道：“不相信我的能力？”
九娘又是一噎，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這時，楚東陽帶着九娘自制的鉛筆走了進來，道：“筆拿來了，開始吧！”
九娘坐在椅子上，沒有動。
殷漓便似笑非笑的看着九娘：“你說怎麼做，我都聽你的。你先幫我將這玩意兒描出來，我立刻去京都找最好的工匠師幫我造，這樣還不行嗎？”
九娘嘆了口氣，睨了殷漓一眼，道：“我不是大夫，對治病救人這方面沒有研究，你聽我的有什麼用？我只是覺得治病救人這是大事，不能這麼隨意……”
“怎麼能說隨意？你的意思是從來沒有人這樣做過，不知道能不能成？”殷漓抿了抿脣，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道：“我倒是覺得我這想法聽新鮮的，雖然大膽了些，可不一定就不可取。”
可取，當然可取！
可是九娘還是覺得，人生安全最重要。
“你只需幫我將東西描出來，其他的事情我自己解決。”殷漓認真的道：“土狗的情況很危險，即便是我師傅在，也不能有十足的把握治好他。”
九娘盯着殷漓看了一會兒，最後無奈的嘆了口氣，只能點頭。
九娘平時對前世注射器的印象，將東西描在了紙上，有些地方怕工匠師看不懂，九娘還特意標了註解。
等圖描出來後，殷漓滿意的點點頭，接過圖紙來，小心折好，然後笑眯眯的朝九娘抱了抱拳，道：“多謝了。我這便去京都走一趟。”
“雷軻和土狗傷成那樣，你若不在，他們怎麼辦？”楚東陽一聽殷漓要去京都，便皺起了眉頭，道：“你將圖紙給我，我派人跑一趟就行，你留在這裡，萬一有什麼變故，有你在，也能及時救治。”
“只要按照我說的給雷軻換藥，他便不會有問題，養幾日便能下牀。土狗嘛，藥照換，但是這幾日肯定醒不過來，不過應該也沒那麼快嚥氣。”殷漓道：“必須我親自跑一趟，我還需要去找些藥，不然造出來這器具也沒用。”
楚東陽看了殷漓一眼，道：“那你儘量快些回來。那兩人若是有個好歹，在京都便有人找你問罪。”
殷漓無所謂的聳聳肩，道：“問罪就問罪吧！”
殷漓說着，便閃身離開了。
九娘有些擔心的看向楚東陽，道：“相公，雷軻和土狗是皇上的人，若是他們倆在咱們這兒丟了命，皇上會不會將責任推到咱們身上？”
關鍵是那兩人還是因爲研製火炮被炸傷的，萬一因此丟了命，皇上追問下來，肯定會問責九娘和楚東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