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聽到外面打鬥的聲音,手裡的碗抖了一下,差點掉到地上。
她連忙將碗放在桌上,並將兒子緊緊的護在懷裡,然後擡眼緊張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殷漓,屏着呼吸聽着外面的動靜。
外面的打鬥聲越來越激烈,刀劍抨擊的聲音尤爲刺耳,九娘心口像是被人揪着一般,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她用力捏緊了拳頭,眉頭越蹙越緊,似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張了張嘴想對殷漓說什麼,咬了咬牙,卻又什麼都沒說。
她知道,暗處有五六名“絕殺”的弟兄時刻跟在她身邊,保護他們孃兒倆的安全,也知道他們是整個“絕殺”裡面武功排前的,有他們在,一般人絕對沒有接近他們孃兒倆的機會。
可九娘擔心來人並非一般人,就像之前幾次三番闖進來的神秘人一樣,別說“絕殺”的這幾名弟兄,就連楚東陽都沒能將他抓住……
現在在外面的那些弟兄又都中了毒,即便殷漓已經將解藥配製出來,可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服用,便已經有人打上門了。
若是此時弟兄們體內的毒性發作,勢必不能應付那些人,屆時,他們孃兒倆就危險了。
現在,九娘必須要想辦法自保,不能一味的依賴“絕殺”的弟兄,楚東陽不在身邊,她要保護好兒子,同時也要護好自己。
九娘抿了抿脣,目光又在房間裡掃了一圈兒,然後低聲道:“可知道外面來了多少人?”
殷漓正將從藥箱裡面翻出來的解藥統統都倒進去水壺裡面,並且用力搖晃了幾下,讓解藥徹底溶解在水裡,然後擡眉看了九娘一眼,道:“至少有上百人,並且武功都不弱。”
殷漓武功不差,至少跟“絕殺”的人不相上下,耳力也極佳,隔着幾道牆,依然能將外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甚至能準確的判斷出外面有多少人。
殷漓說着,又擡眼掃了房樑一眼,正色道:“保護好他們孃兒倆!”
房樑那處,有一名“絕殺”的弟兄正好隱在那裡,他眉峰動了動,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眉尖凝聚的殺氣卻越來越重,就像是被地獄修羅附體一般,渾身透着一股“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來。
殷漓知道“絕殺”的人厲害,可外面那些人也不弱,並且有備而來,外面的那些弟兄或多或少都中了毒,毒性隨時可能發作,只怕抵擋不了太久。而屋裡這幾個雖然沒有中毒,可比起外頭那上百人來說太過勢單力薄,若是那些人闖進來,這幾名“絕殺”弟兄想要護九娘娘兒倆安全,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殷漓若有所思的抿了抿脣,然後彎腰去翻自己的藥箱,裡面只剩幾瓶藥,想配製些散發性的毒藥都不行……該怎麼辦?
九娘聽說外面來了上百人,不由得臉色一變。
“絕殺”的弟兄有一百人,可是有十多人出去執行任務了,有十多人在大院那邊把守着,剩下的這六七十人,有一部分中了毒,若是不能及時服下解藥,不但喪失戰鬥力,只怕連命都不保。
九娘將兒子抱得緊了一些,然後看着殷漓,眼中滿是懇求,語氣極爲鄭重的道:“殷神醫,麻煩你將解藥拿出去給外面的弟兄們服下,然後去木匠房將裡面那口大木箱裡的炸藥搬過來……”
那些炸藥只是粗製品,威力和安全性都還沒有達到現代那些炸藥的水平,可使用得當,也足以將外面那些人炸成肉渣了。
當然,投放炸藥不是最好的辦法,因爲安全性不高,也不能保證百發百中炸死敵人,如此一來,自己一方勢必會有傷亡,這也是剛纔九娘爲何猶豫不定的原因。
爲了將傷亡減到最低,不到逼不得已,最好還是不用炸藥。
殷漓聽見炸藥二字,眼睛噌的一下亮了,捧着裝瞭解藥的水壺,對九娘認真的道:“我現在便出去送解藥。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他們毒性發作而死的。唔,還有,等會兒若是要點炸藥,我會給你們發暗號。聽說那炸藥威力不小,避免被傷着,你們跟孩子最好躲在屋子裡,不許踏出房門一步!”
殷漓之前跟着雷軻一起進京的,路上沒少聽雷軻提到炸藥,當時殷漓心裡有些不屑,心想哪有那麼厲害的炸藥,定是雷軻吹牛。
可得知那炸藥是按着九娘給的法子做的,殷漓便又突然感興趣了。
自從住在九孃家,便經常見她搗騰出一些他聞所未聞的新鮮玩意兒,這炸藥也是她搗騰出來的,興許真的如雷軻說的那樣威力無邊,比他平時配製出來的那些毒還要厲害百倍……
現在,有機會驗證那炸藥的威力,殷漓可不想放過!
九娘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兒子,才朝殷漓點點頭,叮囑道:“那炸藥不能亂放,會很危險的。你將炸藥搬過來,交給林洪就行,他知道該怎麼做。”
殷漓幾不可見的癟癟嘴,嘴上爽快的應了,心裡卻想着等會兒一定要親自嘗試一下,機會難得!
……
殷漓帶着解藥出去後,九娘便抱着孩子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耳邊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讓她心神不寧、坐立不安。
小傢伙哼唧了兩聲,待九娘低頭看向他時,他便吐着口水玩兒,小臉白白嫩嫩,肉乎乎的,眼睛烏黑明亮,眼中如一汪清澈的泉,小模樣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九娘低眉看了一會兒,整顆心都被融化了,低頭在兒子粉嫩的臉頰上輕輕的印了一個吻,柔聲道:“承兒,你是爹和孃的寶貝。你爹不在家,娘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就在這時,窗戶邊傳來了輕微的聲響,即接着便是幾聲急促的敲擊。
這屋子周圍都有“絕殺”的弟兄守着,不管是從前院還是後面,都不可能輕易闖進屋子裡來,除非守在外面的兄弟被牽制住了……
九娘原本柔和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抱着兒子退了幾步,離窗口遠了一些,才聽到楊進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九娘!九娘!你在裡面嗎?”
確定窗外的人是楊進,九娘這才鬆了一口氣,抱着孩子上前了幾步,卻不敢隨意推開窗戶,只是稍提高了些音量,道:“楊進大哥,我在屋裡。你不是陪着嫂子回家了嗎,怎麼會在外面?”
楊進聽到九孃的聲音,心裡高高懸起的大石頭終於放了下來,道:“方纔殷神醫連飯都來不及吃一口,便急急忙忙從我家裡過來,我擔心出了啥事兒,便也跟過來看了,不曾想竟真的出了那麼大的事兒……你跟承兒沒事兒就好!外頭那些蒙着臉的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跟弟兄們打了起來,場面太激烈,我瞧着有幾名弟兄都受了傷……九娘,你帶着承兒找個地方躲一躲,外頭太危險了,你們千萬別出來!”
殷漓離開楊進家沒一會兒,楊進便跟着出來了,只是路上有積雪,他走得慢了些。在楊進走到離九孃家院門口十多米遠時,便看到許多黑影衝進九孃家,嚇得他連忙找地方躲了起來,待聽見
“多謝楊進大哥關心!”九娘心頭淌過一絲暖意,又想到這會兒芸娘一個人在家,聽到這邊的動靜,若是跑過來看,那就危險了,便連忙對楊進道:“嫂子一個人在家不安全,楊進大哥快回去吧!記得將門窗都關嚴實了,若是可以,最好也找個地方躲一躲……”
外面那些人大概是衝着他們孃兒倆來的,可怕只怕他們毫無人性,傷及無辜。所以,爲了以防萬一,能躲還是躲着的好,保命最重要!
“好,我知道的。你嫂子一個人在家,我確實不放心,我不會武功,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先回家。”楊進應着,轉身離開前,還不忘叮囑九娘:“你千萬要躲好,保命要緊,那些人太兇殘,殺人不眨眼……”
九娘眼眶有些熱,啞聲道:“楊進大哥也要多加小心!”
……
院子裡,打鬥還在繼續,且越來越激烈。
蒙面黑衣人有好幾個倒了下去,“絕殺”有十多個人身上也都掛了採,院子裡瀰漫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
殷漓抱着水壺在院子裡穿梭,直到將最後一碗解藥送出去,他身上已經被劃了三道口子,所幸他避得快,傷口都不深,只流了些血,並無大礙。
“兄弟!你們再堅持一會兒,我去把秘密武器搬過來!”殷漓將水壺往旁邊一扔,然後邊撣了撣衣裳,邊對身邊的林洪說。
秘密武器?
林洪愣了一下,瞥見殷漓往大院那邊跑去,忽然想到了木匠房裡的那口大木箱子,便大概猜到殷漓口中的秘密武器是什麼了。
“有一個人跑了,快去追!”一名蒙面黑衣人看到殷漓消失的方向,低吼了一聲,提着劍便要追上去。
“回來!”另一人沉聲喝止,怒瞪了那人一眼,沉聲道:“他不是咱們要對付的人!若是傷了無辜,怎麼向主子交代?”
“……是!”那名黑衣人不甘心的道:“可他已經摻合進來了,還要去拿秘密武器……”
另一名蒙面黑衣人反手用劍刺了一名“絕殺”的弟兄的手臂,想要追上去補刀時,被一枚暗器逼了回來,他聽到同伴的話,便不屑的冷哼一聲,道:“什麼‘絕殺’,也不過爾爾!什麼狗屁秘密武器,肯定是唬人的!要是當真有秘密武器,早就拿出來了,還等到什麼?”
旁邊又有人附和:“就是!他們中了毒,即便服下了解藥,一時半會兒也不能完全清除餘毒,咱們要趁現在一鼓作氣將他們全撂倒,進去將人擄走!”
“好!”那些蒙面黑衣人便舉起刀劍,喊道:“衝進去!”
……
京都,皇城,御書房。
皇上坐在龍案前,正批閱着奏摺。
他眉宇微微皺着,脣線緊抿,似是有些心不在焉,雖在批閱着奏摺,心裡卻牽掛着別的事情。
忽而,他將奏摺隨手扔在龍案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將站在一旁伺候的內侍嚇得打了個激靈。
內侍連忙低着頭上前,小心翼翼的給皇上倒了杯茶:“皇上,您喝杯茶解解渴。若是累了,奴才幫你揉揉肩解解乏。”
皇上向後靠去,頭枕在靠椅上,他閉着眼睛,擡手邊揉着額角,邊嘆了口氣道:“去給朕重新泡一杯參茶來。”
“是,皇上。”內侍忙應着,偷偷瞟了一眼自己方纔倒好的茶,便低着頭畢恭畢敬的退了出去,出了御書房的門,才鬆了一口氣。
伴君如伴虎!
此話一點不假,一個不小心,腦袋就要搬家。
內侍拍了拍胸口順了口氣,轉而想到千里之外的杏花村,呼吸又是一緊。
還有一句話,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譬如楚東陽一家三口,即便沒有伺候在皇上左右,可皇上一個不高興,照樣命人去要了他們的小命!
內侍不敢耽誤時間,踩着小碎步小跑着去泡茶。
就在這時,一名黑衣人閃身進了御書房,在龍案前跪下,恭聲道:“皇上,卑職一路跟到了黃坡口,被他發現了……”
“廢物!”皇上隨手抄起一紮書卷便朝那黑衣人砸去,沉聲道:“其他人呢?”
“我回來覆命時,命其他人小心跟上,將距離拉遠一下,他應該沒有那麼容易發現的。”那名黑衣人小心翼翼的回話。
“你當他是傻子麼?發現了你,他還沒有警覺?”皇上臉色陰沉,目光陰鷙,頓了頓,冷聲道:“你現在立刻出發,要先他們一步趕到邊陲找到人,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碰面。”
“是!卑職遵命!”黑衣人恭聲領命。
皇上目光沉了沉,又繼續道:“去杏花村的人也不能失手,必須將他的妻兒帶回來!”
楚東陽有勇有謀不假,原本也以爲可以將他培養成自己的得力干將,讓他爲自己效力,知曉當年那件事的人都已經不在了,楚東陽不可能就算想爲父報仇,也不可能找到自己頭上,可不曾想,那人還活着,竟在邊陲隱姓埋名近二十年……
若是讓他們父子二人相見,當年的事情便大曝天下,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爲了他的皇位,爲了坐穩這江山,他一定要想法設法阻止他們父子相見,若是不能阻止,只能將他們統統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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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依然苛刻,魑魅魍魎、傾軋算計依然如影相隨。
但又怎敵她慧心素手巧制香、步步爲營機謀盡,這一世她誓爲自己與愛自己的親人拼一個光明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