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瞪圓了眼睛看着坐在孟林瑞身邊的男人,呆愣了一瞬,然後轉頭看向楚東陽。
楚東陽眼底閃過一抹驚訝,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冷靜淡然,他牽着九孃的手走進去。
“草民見過……”楚東陽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皇上打斷,他笑聲爽朗裡隱隱透着一股咬牙切齒的意味,他對孟林瑞道:“孟老闆,他們就是你要介紹給我認識的人嗎?唔,我看着他們年紀都很輕,真的像你說的那般有那麼大的本事?”
皇上說罷,舉着酒喝了一口。然後接着喝酒的動作,朝楚東陽遞了一個警告的眼神。
楚東陽眼底閃過一抹極淺的笑意,然後輕輕的捏了捏九孃的手心,示意她別亂說話。
九娘微微點點頭,心裡似乎明白了幾分。
皇上這是微服私訪?脫下黃袍,穿上常服,打扮成富商的樣子跟孟林瑞結交,這是巧合還是有目的而爲之?
孟林瑞笑呵呵的道:“黃老闆,看來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你別看年紀輕,可本事卻大着呢,那馬車便是她造的,且她還不止是會造馬車,還會造很多玩意兒。唔,不如你再來猜猜,這幾個人當中,哪個是那會木工之人。”
皇上眸光閃了閃,眯着眼睛朝楚東陽和九娘看去。
九娘心頭一緊,孟老闆跟皇上扯這個做什麼?難不成他跟扮成富商的皇上也有生意上的往來?
再看看皇上眯着眼睛一副精明狡詐的表情,九娘便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要被坑了。
“哦?”皇上做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摸着下巴仔細的打量這他們幾個人,然後一本正經的看向孟林瑞,道:“要不咱們就來打個賭吧!若是我猜中了,你那批木材便按最低價轉賣給我,如何?”
孟林瑞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十分篤定這位“黃老闆”一定猜不出來會木工的人是九娘,便毫不猶豫的點頭,笑道:“行!你若是猜對了,那批木材便按最低價轉賣給你。不過,若是你猜錯了……你那顆南海夜明珠是不是應該轉賣給我?我也不佔你的便宜,不要你按最低價,只要你肯賣給我,你開個價。”
九娘站在一旁低着頭,心裡暗暗覺得好笑。
這個孟林瑞膽子還真大,居然敢跟皇上討價還價!想從皇上手裡買他心愛之物,這不是找死麼?而且口氣還這麼大,隨便皇上開價,這也有在皇上面前炫富的嫌疑……
九娘在心裡替孟林瑞捏把冷汗,萬一皇上一怒,隨便給他治個罪都夠他受了!
九娘屏着呼吸,等着皇上開口。
孟林瑞毫不知情,兀自笑得明朗豪爽。
皇上突然拍了拍大腿,笑着大聲道:“好!就這麼定了。”
若是九娘和楚東陽之前沒有進過京,也沒有面見過皇上,皇上自然很難猜出來。可現在他知道了那些玩意兒都是九娘造的,自然也樂意跟孟林瑞打這個賭了,反正穩賺。而且那批木材十分稀罕,他打算用來修剪西山別苑用的,被孟林瑞先一步買下了。以權壓人之事若是用在這上面皇上很是不屑,而且這是他用“黃老闆”這個身份修剪的西山別苑,當然不能興師動衆的讓朝廷派人來強搶,於是用這個賭贏回來更讓他高興。
“我猜……”皇上擡手指向九娘,笑着道:“是她!”
在場的,除了九娘和楚東陽,其他人均感到驚訝。
會做木工的一般不都是男人麼,且九娘看起來纖細又嬌弱,哪裡像是個會做木工活兒的人?可這位“黃老闆”居然真的就猜對了。
是碰巧,還是當真看出來的?
孟林瑞愣了好一會兒,道:“黃老闆,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黃老闆”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睨了楚東陽和九娘一眼,突然坐直了身子,端着茶抿了一口,才道:“沒看出來,我猜的!呵,不過是在下幸運罷了!多謝孟老闆的轉賣在下那批木材,在下便不跟孟老闆客氣了。”
那批木材孟林瑞也是花了很大的功夫纔買到手的,花了許多銀子不說,還找了很多關係,求了很多人,可卻被他一時衝動以最低價轉手給“黃老闆”,真是虧大發了!
孟林瑞腦子有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反正木材還在自己手裡,若是這時候反悔……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便被孟林瑞掐滅了。經商之人最講究誠信,且這位“黃老闆”看着也不像是普通富商,說不定是皇商,或者家中背景深厚,這樣的人輕易不能得罪,以免給自己惹下大禍。
孟林瑞不能言而無信,心裡再不情願,面上也須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笑着道:“黃老闆無須跟在下客氣,那批木材便送給黃老闆吧!一批木材結交一個朋友,值了!哈哈哈——”
皇上笑眯眯的看着孟林瑞強顏歡笑的樣子,知道此時他心裡肯定懊悔得不行,皇上笑得便更加燦爛了。
孟林瑞看見“黃老闆”臉上那愈發燦爛的笑,心口堵得難受,多看一眼都覺得要命,便連忙起身去迎楚東陽和九娘,道:“難得今日你們來鎮上,我纔有機會請你們吃頓飯。來來來,快來坐下吧!隔壁雅間也一併被我包下來了,其餘的人去隔壁雅間坐吧!”
黃老闆這話剛剛說完,九娘便打算調頭去隔壁雅間了。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她和楚東陽卻是知道的。眼前那人可是當今皇上啊!即便他現在穿着常服扮平民,可渾身散發的那種強大氣場卻是掩飾不住的,跟他在一桌吃飯,怎麼消化得了?
楚東陽卻及時拉住了九娘,輕笑了一聲,道:“別麻煩了,就在這裡坐吧。”
這個整個酒樓都是皇上的人,孟林瑞包下這兩個雅間又算得了什麼,只要在這酒樓裡面吃飯,都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與其躲到隔壁讓皇上不高興,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坐下來跟皇上同桌。反正皇上現在是普通人的裝扮,且又不希望暴露身份,那就將他當成普通人好了,沒有什麼可忌憚的。
九娘抿了抿脣,跟着楚東陽一塊兒坐了下來。
“絕殺”的幾名弟跟着楚東陽一起留在這間雅間裡,鐵柱和惠芬他們便去另一間雅間了。
戚少陌和楚磬也已認出了皇上,他從走進雅間時便拉着楚磬躲在人羣后,不想讓皇上看到他們倆。之後又打算跟着大家一塊兒躲到隔壁雅間去的,卻不料還是被皇上看到了。
“隔壁雅間沒有這間寬敞,過去太多人也坐不下,中間牽着手的那兩個……對對對,就是你們小兩口子,留在這裡坐吧!”皇上聲音不大,但是很有威懾力,讓戚少陌和楚磬都僵住了步子,不情不願的轉身折了回來。
鐵柱半摟着惠芬的肩膀走在前面,不禁回頭看了一眼,小聲嘀咕着:“戚少陌這小子,還沒長開呢,怎麼就娶媳婦兒了?有個當丞相的爹就是不一樣。”
惠芬嗔了鐵柱一眼,好笑又好氣的道:“你這憨子,聽你這口氣,是在羨慕人家有個厲害的爹,還是嫉妒人家有個年輕貌美的媳婦兒?”
鐵柱一本正經的搖頭,嘆氣道:“都不是。我這是替他愁啊!你說他這麼小就娶媳婦兒了,兒子都還沒當夠呢就趕着想當爹了,過不久要是有了孩子,他懂得怎麼伺候媳婦兒,怎麼照顧孩子麼?”
惠芬“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瞥了鐵柱一眼,道:“你當人家家裡那些丫鬟婆子都是白養的啊,哪裡還輪得到他親自去伺候?別說是娶一個媳婦兒,就算是娶十個八個,然後再生十個八個孩子,丞相府的那麼多丫環婆子,能將他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鐵柱撓了撓頭,憨笑了兩聲,道:“說的也是,我咋沒想到這個呢!”
鐵柱和惠芬都是大嗓門的人,說話又沒什麼顧忌,況且離得也近,他們倆口子的這番對話不僅戚少陌和楚磬聽到了,就連皇上也聽到了。
一個是當朝重臣最疼愛的寶貝兒子,一個是皇上的堂妹,皇上自然是偏袒自家堂妹的。
鐵柱話音剛落,皇上便黑下了臉來,將端在手上的茶杯狠狠拍在桌面上,發出“砰”的一聲響,將房間裡的衆人都嚇了一跳。
戚少陌自知惹皇上發怒了,便連忙低着頭一副做錯事的樣子朝皇上走過去,正打算跪下時,便又聽到皇上沉聲道:“怎麼還不上菜?坐這麼半天,光喝茶水都喝飽了,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九娘和楚東陽均低着頭,嘴角狠狠的抽搐了兩下。
楚磬也站起來,怯怯的站到皇上面前,小聲道:“皇……”
“黃老闆餓了,那便吩咐夥計上菜吧!”楚東陽淡淡的說着,聲音不大,打斷了楚磬的話,又打破了雅間了的緊張氣氛。
孟林瑞便立刻高聲喚酒樓的夥計進來,吩咐他們上菜。然後一臉歉意的看向皇上道:“黃老闆,真是對不住,怠慢了您……招待不週啊招待不週!還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意。”
皇上咬着牙忍了又忍,然後臉上恢復了平靜淡然之色,跟大家一塊兒用飯。
這頓飯吃得真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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