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性子潑辣蠻橫,嘴皮子又毒辣,一旦撒潑起來,真是毫無顧忌,什麼難聽罵什麼,怎麼惡毒怎麼罵,根本不在意旁邊有多少人圍觀,也不在意別人朝她頭來或嘲諷或鄙夷的目光,難以入耳的話滔滔不絕,罵得口水四濺,惹得在她旁邊的吃飯的幾個人捧着碗擠到隔壁桌子去。
當然,邊吃飯邊圍觀的人中,也有幸災樂禍的,比如三嬸。
“東陽侄子的腿好了,這可是個值得慶祝的好事情,怎麼不把他爹孃,弟弟、弟妹一起請過來吃飯熱鬧熱鬧?”三嬸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笑着跟同桌的其他幾位嬸子邊吃邊聊。
三嬸這話雖不是扯着嗓子說的,可是附近的幾桌可都聽得一清二楚,衆人臉上都有些不自在,均或明或暗的用眼神剮了三嬸一眼,然後又瞥了一眼依舊叉着腰噴着口水大罵李氏,將頭埋得更低一些,繼續吃飯。
這麼豐盛美味的菜,就是過年都吃不上,趁着李氏還沒有發瘋攪亂時要多吃一些,誰知道什麼時候纔有這種大魚大肉吃?
自從李氏來到院門口叫罵,楚東陽的臉色就沒好過,並且越來越難看,卻一隻忍着沒發作。
楚東陽的舊部下最是聽不得有人說頭兒的壞話,還罵得這樣難聽,要不是楚東陽攔着,這些人早衝出去將李氏撕成碎片了,他們纔不管李氏是不是頭兒的養母的,只要敢罵頭兒的,都是他們的敵人。
弟兄們的臉色比楚東陽還要難看,桌上噴香的菜也吃不下去了,庭院裡此起彼伏的響起筷子斷裂的聲音。
“頭兒,我去讓她閉嘴!”青山氣得將手中斷裂的筷子丟到地上,氣沖沖的站起來想楚東陽請命。
“坐下,吃飯!”楚東陽陰沉着臉喝叱道。
“頭兒!”青山捏緊拳頭十分不甘,被楚東陽冷冷掃了一眼,他只好坐了下去,擡腳將丟到地上的斷筷子碾成碎渣。
“絕殺”的弟兄們何時這樣窩囊過?都被人罵上門了,還得忍氣吞聲,裝作沒聽到的繼續吃飯?
孃的,這飯如何咽得下去?!
大夥兒都沒有繼續吃飯,而是一副吃人的表情看向院門口的那個身材肥碩的老婦。
要是眼神能殺人,估計李氏此時早已萬箭穿心而亡了。
不過也還有依舊能淡定吃飯的,那就是殷漓。
殷漓在楚東陽家裡住下的這段時間,早已開了眼界,知道楚東陽養父母這一家子的人一個比一個更加極品,此時頗有些見慣不怪的從容,比起看這老婦撒潑,殷漓對桌上的美食比較感興趣,既有水煮魚片,又炸肉圓子,還有很多沒吃過的,雖然不是九孃親自下廚做的,但也是在她的指導下做出來的,味道還真的不錯。
戚少陌卻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彪悍直白罵人的話,罵的還是“絕殺”的頭兒楚東陽,真是太讓人震驚了,待他看到“絕殺”衆人單手將筷子折成幾段後,更是覺得這罵人的老婦膽子腫了。
要知道“絕殺”的這些人可都是殺人狂魔,在一羣殺人狂魔面前罵他們的敬愛的頭兒……不是瘋子幹不出這種找死的事兒來!
戚少陌一副看戲樣子,摸了摸下巴,也跟着放下筷子,饒有興趣的看向院門口的老婦。
以前總是聽說“絕殺”有多厲害,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這次他倒是想看看“絕殺”是如何擺平這個老潑婦的!
……
三嬸看到大家都只顧着埋頭吃飯,沒人搭理她,她癟癟嘴,突然朝李氏招手,笑着道:“他四嬸,有啥事坐下來好好說唄!你還沒成吃飯吧,過來我們這桌坐下吃點啊,這雞鴨魚肉樣樣都有,有幾個菜還是九娘想出來的新鮮花樣,可好吃了……”
這可真是個專門挑事兒的主!
鄉親們暗暗才罵了三嬸一句,像是擔心桌上的大魚大肉要被掀了似的,大口大口才吃的更快。
三叔扯着三嬸的衣袖,狠狠的剮了她一眼,低聲喝叱:“那麼多好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趕緊吃飯!你再胡鬧,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三嬸翻了翻眼皮,沒有跟三叔頂嘴,低頭吃飯了。可她剛纔那番話卻是在李氏的腦門上澆了一桶油啊!
李氏氣得腦門的冒煙了,不知道何時撿了一顆石頭抓在手上,嗷叫了一聲便衝進院子裡,直接朝楚東陽所在的那桌衝去,嘴裡大罵着:“你這個喪盡天良、天打雷劈的小畜生,打了我們老兩口子不算,還打我兒子!將我家孝義打成那樣,連牀都下不了,你竟擺着席面大魚大肉的慶祝,老孃今天就跟你拼了——”
庭院裡擺了十張桌子,到處坐滿了人,楚東陽坐在最裡面的一桌,李氏想要一下子衝到楚東陽面前根本不可能,因爲手上拿着石頭被坐在前排的弟兄們視爲兇器,還沒衝到楚東陽面前就已經被攔下了。
李氏身材肥碩,力氣不小,再加上現在火氣正旺,整個人處於瘋狂的狀態,誰攔着她便對付誰,拳打腳踢嘴咬,毫無章法的一頓亂打,一兩個弟兄竟然制服不了她。
青山實在是忍無可忍了,霍地站了起來,捏緊拳頭黑着臉對楚東陽道:“頭兒,我先去收拾了她,再回來請罪!”
這老妖婦一口一個小畜生的罵,這難聽的話便像是一把鈍劍刺在青山心頭似的,整個人難受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了。若是頭兒顧念着養育之恩不動手,他便是違抗頭兒的命令也要收拾這個老妖婦,到時候頭兒要怎麼罰他都認了!
“青山,回來!”楚東陽冷聲喝住青山,然後冰冷的眸子射向戚少陌,沉聲道:“誰闖的禍誰去處理!”
青山身形一頓,轉頭看向戚少陌,對啊,那老妖婦的寶貝兒子是戚少陌這熊孩子打的,跟頭兒沒關係。
青山朝戚少陌擡了擡下巴,催促他:“陌少爺,趕緊去,別讓她在這影響咱們吃飯!”
戚少陌心頭一顫,看了楚東陽一眼,墨黑的瞳孔微縮,連忙起身走向青山,伸手搭住青山的肩膀,壓低聲音賠笑道:“青山大哥陪我一起去吧!你看那老婦身材那麼肥碩,渾身是勁兒,你們‘絕殺’的兩個弟兄都險些攔不住她,我武功這般差,一個人恐怕收拾不了她……”
“頭兒剛纔沒發話,兄弟們是不敢對她動手。你若是連一個老婦都制服不了,還想拜我們爲師?”青山斜睨着戚少陌,冷哼。
“絕殺”的人下手又狠又重,招招致命,若是弟兄們不顧忌這頭兒在這兒,李氏在院門口罵第一句的時候就已經沒命了。
可是現在頭兒已經發話,讓戚少陌自己去處理,那便是頭兒不打算插手的意思,所以就算戚少陌將人打殘打死,頭兒也不會管。
戚少陌眼睛一亮,看向青山,問:“青山大哥,你方纔的意思是,只要我收拾了外面那老妖婦,你便願意收我爲徒?”
青山不耐煩的甩開他,還未說話,戚少陌生怕青山反悔似的,轉身便朝李氏跑去了。
戚少陌小霸王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飛衝過去,便使出他最拿手絕招——飛踹!
李氏被戚少陌一腳踹中肚子,連連後退幾步,最後“嗷嗷”的叫了兩聲,跌坐在地上。
戚少陌追着過去,掏出五十兩銀子丟在楊德他們那一桌,狂傲的放話:“誰將這位發瘋的老婦拖出去丟進河裡,這些銀子便是誰的。”
五十兩銀子,對戚少陌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在京都的時候隨便上一次酒樓都不止五十兩銀子,可這對於普通農戶來說,或許三年五年都賺不到這麼多錢。
五十兩白銀擺在桌面上,在陽光下閃着刺眼的光。
誰看了不心動?
楊德卻有些猶豫,不管怎麼說,李氏是長輩,還是楚東陽的養母,現在楚東陽也沒有明確發話跟這養母斷了關係,要是不小心將人傷着了,楚東陽追究起來,怎麼辦?
丁茂生卻不管這麼多,他不是杏花村的人,也不知道這李氏跟楚東陽是什麼關係,一看這白花花的銀子,眼睛都亮了,哪還猶豫啊?
丁茂生朝自家族弟幾個遞了個眼色,丟下筷子便朝李氏衝過去。
就在這時候,三嬸突然發瘋一樣的跟着衝過去,推開丁家的幾位兄弟,趁着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時,三嬸直接上去抓住李氏的頭髮,要將她拖拽出去。
三嬸瘦瘦高高的,力氣也不少,藉着先下手爲強佔了上風,可那李氏卻真是不好對付的,撕扯了兩下,待李氏回神過來,大罵三嬸一聲“老娼婦”,兩人便扭打在一起。
眨眼的功夫,三嬸便處在下風了,着急的朝自家老頭大叫:“死老頭,你還不過來幫忙!五十兩銀子不想要啦?”
兩人在院子裡扭打成一團,場面更加混亂了。
三叔聽到自家老婆子的喊話,漲紅了臉,看了一眼楊德,又看了一眼呆站在一旁的丁家幾位兄弟,更是不好意思上去了。
倒是楊德先看不下去了,抓起桌上的那五十兩銀子塞進衣裳口袋裡,匆匆起身去朝扭打在一起的三嬸和李氏走去,經過丁家幾位兄弟身邊時,不忘叫上他們:“咱們趕緊將人拉出去,別擾了大家用飯。”
這幾個人上去,直接架住李氏往外拖,不管她怎麼扭打怎麼叫罵,反正死死的鉗住她手臂不鬆開。
三嬸剛纔跟李氏扭打在一起時,雖然李氏被她又抓又掐的弄了好幾下,可畢竟沒有李氏力氣大,一下子就被壯碩的李氏按在地上一頓亂捶,現在渾身都疼,被人拉扯兩下便累得癱倒在地上用力的喘氣了。
“你這死老婆子,還不快起來跟我回去!真是臉都被你丟光了!”三叔看到自家老婆子癱倒在地上,鐵青着臉走過去,扯着三嬸的手臂,用力將她從地上拽起來,也不好繼續吃飯了,拉着三嬸便外家去了,還不忘叫上小孫子。
“你這死老頭,拽着我那麼用力做什麼?嗷,痛死我了!”剛剛走出九孃家院子幾步,三嬸便要掙脫三叔的鉗制,嚷着道:“他們將李氏那老貨拖到哪裡去了?我要追過去看看那!”
“看什麼看,你管人家拖去哪裡?”三叔黑着臉吼道。
“你這死老頭,吼那麼大聲做什麼?我耳朵都被你喊聾了!”三嬸氣囊囊的推了三叔一把,沒好氣的道:“我當然要追着去看啊,楊德那小子把五十兩銀子拿走了,我可要問他要銀子。剛纔要不是我將李氏纏住,他們能那麼容易就將人弄走嗎?剛纔大家可都看到了的,那小子別想抵賴!至少要分十兩銀子給我,否則我可不依!”
“你這死婆娘,爲了那幾兩銀子連老臉都豁出去了!”三叔將她推出去,恨恨的道:“你去!現在就去!我要看看你要鬧到啥地步。”
三叔以爲能嚇唬得了三嬸,可沒想到三嬸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朝三叔翻了個白眼,道:“去就去!”
轉身竟真的往楊德他們那邊追過去了。
三叔拉着自家孫子,不禁有些傻眼,這死老婆子,竟跟李氏一樣瘋魔了不成?
……
李氏離開後,九孃家又恢復了之前的熱鬧,大家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好似剛纔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花了五十兩銀子便輕鬆處理掉李氏,戚少陌覺得十分得意。他彈了彈身上的灰塵,轉身大步朝青山走去。
“師傅!”戚少陌走到青山面前,突然雙膝跪地、雙手抱拳朝青山拜下去:“請受徒兒一拜!”
青山連忙跳開,瞪着戚少陌沉聲道:“我何時答應要收你爲徒?你趕緊起來!”
戚少陌聽話的站起來,卻又笑着叫了青山一聲:“師傅!”
青山臉黑了下來,氣道:“我沒有答應,你別亂叫!”
“師傅,快坐下吃飯吧!”戚少陌完全不在乎青山的態度,笑着拉着凳子讓青山坐下,道:“師傅,我去給你添飯!”
“……”青山青筋都冒出來了,真想將戚少陌那小混蛋扔出去,可是當着頭兒的面,又不好發作。
楚東陽輕飄飄的瞥了青山一眼,道:“趕緊吃飯,等會兒你將他送回去。”
“頭兒……”青山很不情願的樣子。
“受了他這一拜,還叫了你這麼多聲師傅,讓你跑一趟也是應該的。”冷肅笑着揶揄青山。
青山瞪了冷肅一眼:“你喜歡送你送!”
他剛纔明明跳開了,根本沒有受戚少陌那小子的禮,反正他不承認有這麼個徒弟。
“他明日便回京,早點將他送去鎮上,也省得他在這裡煩你。”楚東陽看着青山,淡淡的道。
既然頭兒都發話了,青山也只好點頭,可是卻還是不承認有戚少陌這個徒弟的。
……
廚房裡,芸娘看着九娘,有些擔心的道:“他們將李氏拉到哪裡去?”
剛纔外面發生的事情她們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幾個高大有力的漢子架住李氏往外拖,那架勢跟拖拉犯人去刑場似的,不會弄出人命吧?
九娘已經坐會凳子上喝湯,看了芸娘一眼,便笑着道:“楊德大哥他們不過是將她送回家去罷了,不會對她怎麼樣的。”
楚東陽之所以不讓自己的舊部下動手,就是不想鬧出人命,現在讓鄉親們將李氏拖回家裡,便是最好的辦法。
芸娘聞言鬆了一口氣,這才繼續吃飯。
丁氏瞥了芸娘一眼,笑着道:“爲那種人擔什麼心啊,這次放過她,她說不定下次瘋得更加厲害!”
九娘覺得丁氏這話不是說的有道理。
不是她太冷血,而是李氏這樣的極品習慣性的作死,之前也不是沒有警告過,可是一點用都沒有,她照樣一次有一次的來找茬,且一次比一次狂,真是無藥可救了,確實沒有什麼值得同情可憐的。
九娘這麼想着,又忍不住嘆氣,希望早點修好新房子,到時候搬過去那邊住,也省得住在這老房子裡,讓楊守才兩口子總拿這個來說事。
……
除去李氏鬧的那一段,這頓飯還是吃得挺開心的,豐盛又美味,大家都吃得很飽。
用過飯後,大家稍作休息,又準備去開工了。
九娘便跟丁氏她們幾個說了晚上請鄉親們一起吃飯的事兒。
大家聽了都覺得驚訝,沒想到竟要請全村人吃飯。
九娘看大家都一臉驚訝的表情,便笑着解釋道:“我不知道他們去打獵,還獵了兩頭野豬回來,之前有吩咐人買了很多菜,現在天氣那麼熱,也沒個冰窖儲藏這些肉,今天不吃完明天恐怕要壞掉了。既然這樣,不如請鄉親們一起來熱鬧熱鬧!”
“應該的,應該的!”大家都笑着點頭,道:“況且今日東陽兄弟的腿康復了,是件大喜事,也該慶祝慶祝。”
九娘抿了嘴笑,頓了頓,對她們道:“還得麻煩幾位嫂子去多找幾個人來幫忙做飯,多叫幾個人來幫忙,咱們也能少受累一些!”
“行!這事兒交給我,哪家媳婦兒能幹,哪位嬸子做事兒利索,我都知道。”丁氏笑着道。
芸娘便道:“既然要請鄉親們吃飯,光你這裡肯定擺不下那麼多桌子。我回家收拾一下,我那邊也能擺上幾桌。”
跟九孃家捱得近的兩家也紛紛道:“咱家庭院也可以收拾一下,擺上幾桌。”
九娘笑着道:“辛苦幾位嫂子了。”
九娘又根據已有的菜,擬定了幾個菜單,告訴幾位嫂子怎麼做。
楚東陽吃過飯後便去了工地,九娘跟幾位嫂子交待晚飯的事宜,也跟着去了工地。
九娘走到工地,看到楚東陽站在上面跟着兄弟們一起幹活,雖然之前因爲腿傷,一直只看不動手,可現在做起來卻十分麻利,幹勁十足!
九娘站在樹蔭下看了一會兒,眼看第四層也差不多封底了,九娘便沿着木梯爬了上去。
楚東陽看到九娘爬上來時,一臉緊張的過來扶住她:“九娘,你怎麼上來了?”
九娘扶着他的手臂站穩,朝他笑了笑,道:“四樓馬上要封頂了,我上來看看。”
“這裡有我盯着就行了!我送你下去,這上面太危險了!”楚東陽說着,便想到早上帶着九娘爬上樹頂看日出時她被嚇得臉色蒼白的樣子,忙圈着她的腰,讓她貼近自己,輕聲道:“九娘,這樓可比那棵大樹矮不了多少。”
九娘臉上變了變,連忙摟緊他,嘴上卻道:“這木架子紮實得很,當然比那樹椏上站得穩。況且有你在,我定是不會讓我摔下去的。”
“對,肯定不會讓我的九娘摔下去。”楚東陽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捏了捏她的手心,道:“要查看哪裡,我陪你一起去,以後這些事情都交給我便是了,你安心呆在家裡,等着住新房子便是。”
祥子聽說九娘要建的是樓房,他都連忙擺手不敢接這份活兒,楚東陽倒好,他啥也不會,就敢跟九娘將這樣重要的事兒攬到自己身上,也不怕到時候建個危樓出來,沒人敢住!
九娘掐了掐楚東陽的手臂,笑着道:“其他時期都可以放心交給你,這個卻是不行,我得對弟兄們的人生安全負責。”
楚東陽挑眉打量了九娘一眼,而後無奈的點點頭,退而求其次道:“那以後你上來都要叫我陪着,一個人不許上來這麼高,知道嗎?”
九娘毫不猶豫的點頭:“行!”
兩人在上面檢查了一圈兒,發現有一根木頭接口處有一絲裂痕,雖然很小,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但九娘還是沉下臉來,問幾個木工師傅:“這根木頭是誰負責的?接口處有裂縫沒看見嗎?”
一個年紀稍大一些的漢子應了一聲,喏喏的道:“我看那條裂縫並不大,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想着應該不會有問題,便讓他們放上去了……”
九娘一聽他這話就更加生氣了,大聲道:“我之前是怎麼跟你們交待的?接口處最關鍵,一絲絲裂縫都不行。你們都是做了這麼多年的木工師傅了,有用裂開的木頭做傢俱的嗎?況且我這是建房子,要是有一根木頭出了問題,那可能整棟房子都不能住人。”
這幾位都是有十多年木工經驗的師傅,若不是孟林瑞出面,根本請不到他們來這裡幫忙。況且他們平時做的都是各種傢俱、門窗,沒有做過這些,現在竟因爲一點點小問題就被一個十多歲的小婦人這般訓斥,一個個臉上都有憤憤之色。
楚東陽看着九娘情緒太過激動,真擔心她站不穩,圈在她腰上的手輕輕的撫着她的背,想要平復她的情緒,讓她冷靜下來。
九娘握住楚東陽的手,卻沒有看他,呼了幾口氣,然後看向幾位木工師傅,道:“我希望幾位師傅嚴格按照我的要求做事,不要你認爲沒問題就擅自將不合格的木頭往上遞。”
這裡的每一根木頭都是由木工們加工好,然後再由楚東陽的舊部下們扛上去在屋頂拼接起來。如果嚴格按照九孃的要求做的話,那這樓房的構架便十分牢固,可若是有一個地方不到位,那就會影響整棟樓。
幸好這個問題被九娘發現了,要不然後果真的無法想象。
幾個木工師傅臉色不愉的停下手上的活兒,一副要罷工的樣子。
九娘面色一沉,問:“幾位師傅這是要做什麼?”
幾人將手上的工具刀收好,高聲道:“我們不做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說着便轉身要走。
他們可是在桃源鎮上名氣不小的木工師傅,隨便做出來一套傢俱都是上百兩銀子,現在卻來這裡受這份氣,被一個十多歲的小婦人指揮着幹活,傳出去還不讓人給笑死。
除非這小婦人當着衆人的面跟他們道歉,否則就算給再多的銀子,他們也不幹了!
祥子在旁邊看了跟着着急,這些木工師傅走了,這樓房豈不是建不成了?
九娘氣得不行,緊緊的捏着楚東陽的手,盯着幾位木工師傅看了一會兒,一咬牙,沉聲道:“既然幾位師傅執意要走,那我現在便給你結算工錢。”
頓時四周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了。
真就這樣讓他們走?
幾位木工師傅一時間表情也有些複雜,不過既然話已經說出口,就不能收回來了,互相對視了一眼,咬咬牙道:“那便麻煩東家快些結算工錢,我們也好趁着天沒黑趕回去!”
“幾位師傅先下去找個地方坐着稍等片刻!”九娘輕喘了一口氣,拉了拉楚東陽的手,道:“相公,像今早晨那樣帶我回去,我身上沒帶銀子。”
楚東陽一愣,卻什麼也沒說,抱起九娘,身子一躍,穩穩的落到地面,眨眼間,兩人都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
幾位木工師傅看了突然覺得額頭冒冷汗,互相對視了兩眼,都覺得心裡惴惴的。
他們現在要走,不會惹怒了東家,把他們殺了吧?
“當初是答應了孟老闆過來幫忙的,我們現在回去,孟老闆那邊會不會不好交待?”其中一個稍年輕一些的木工師傅小聲問。
其他幾人心裡便更加惴惴不安了。
剛纔都有些衝動了,現在冷靜下來想想,這樣做到底會不會得罪孟林瑞?
他們都是祥瑞居的木工師傅,若是得罪了孟林瑞,那以後在這桃源鎮恐怕是混不下去,沒人再敢聘請他們,他們做出來的傢俱也沒人要了。
一位年紀稍長一些的木工師傅頓了頓,道:“若是那小婦人跟當面跟咱們道歉的話,咱們便留下來幫她!”
“可你們剛纔也看到了,她就不是輕易服軟的人!想讓她給咱們道歉,恐怕是不可能吧?”年輕的那位遲疑的道。
“咱們的歲數都能當她爹了,卻要被她那般不留情面的呵斥,你們忍受得了,我可忍受不了!”其中一位木工師傅板着臉忿忿的道。
那根有裂縫的木頭便是出自他之手。
“絕殺”的兄弟們聽力十分好,即便他們刻意壓低聲音,且隔了一大段距離,還是能將他們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弟兄們臉上都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本來就是他們自己出了錯,居然還想讓嫂子給他們道歉?真是癡心妄想!
冷肅冷笑了一聲,道:“孟老闆給我推薦你們時,還誇你們是桃源鎮上小有名氣的木工師傅,手藝精湛,哼,名氣有沒有我是不清楚,脾氣倒是挺大。自己沒本事,出了錯,居然還敢在我嫂子面前耍脾氣,撂挑子不幹?”
幾位木工師傅一個個都氣得臉紅脖子粗。
居然說他們沒本事?
“說誰沒本事?你去桃源鎮上打聽打聽,誰不知道祥瑞居的傢俱都是咱們做的?”
“呵,祥瑞居的傢俱是你們做的就了不起了?孟林瑞還求着咱嫂子賣手工品給他呢!”冷肅嗤笑了一聲,道:“自以爲自己木工活兒好?你幾個捆在一起都比不過我嫂子一隻手厲害!真是自不量力!還想叫我嫂子道歉?真是笑話!”
聽了冷肅這話,幾位木工師傅都有些站不穩了。
孟林瑞最近收到了不少手工品,他們也有幸觀看到了幾個,那木工技術真的可以說爐火純青,他們確實自嘆不如,可那些手工品居然是剛纔那位小婦人做出來的?
怎麼可能呢?
楚東陽跟九娘回到家裡,兩人拿着銀子並沒有急着去工地,而是悠閒的喝茶。
“相公,要是等會兒咱們過去,那些木工師傅仍然堅持要走,怎麼辦?”九娘倒了兩杯茶,遞了一杯給楚東陽,問。
楚東陽垂着眉眼淡淡的反問:“將他們綁起來打一頓,打到老實聽話再鬆綁?”
九娘也不生氣了,聽了楚東陽的話便笑,然後嘆了口氣,道:“若不是想快些將房子修好,我還真不想找別人,我又不是不會做。”
楚東陽握了握九孃的手,道:“我知道我的九娘很能幹,可若是事事親力親爲,累壞了,我可會心疼的!”
楚東陽說着,捏了捏九孃的手心,貼近九娘耳邊,低聲問:“九娘,今晚圓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