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算是比較中肯,有的電視劇叫好不叫座,有的垃圾劇罵聲一片卻收視率節節攀升,這就是一個元素在搞怪——接受能力。
每個時代的觀衆接受能力都不一樣,當代的90後00後的審美已經有了自己的系統,他們對以前的事情沒有切身的體會或者一點點關聯,本能的對這種真實的粗糲有種牴觸,他們更願意接受那些影視城捏造出來的電視劇。
那些留長髮畫眼線的男主角,那些煙燻妝或者綠茶婊的女孩,那些美輪美換的場景……
他們已經習慣了細膩甜美。
潘紅升低頭想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做法有可能造成什麼樣的結果。或許他的這個做法費力不討好,讓自己白白損失兩大受衆羣,但他依然堅持自己的做法:“相信我,只有做成一部經典,咱們雷巨星才能在觀衆心目中真正的站穩腳跟。始終跟風或是對自己降低要求,就始終離經典兩步遠。”
“好吧!我這把老骨頭跟着你折騰一回!”肥佬有些心動了,說實話他這輩子出來的好劇本子不少,卻被專業評論家說是‘快餐電視劇文化創始人’,這也是他心中最難言的苦楚。
每一個劇作者都希望自己是卓爾不凡的,哪怕少賺點錢。
導演也有同樣的傷,他一直被業界稱爲‘披着導演外皮的妓女’。爲了商業利益不惜一切。
他的第一部片子很好很有文藝氣息,被盛讚爲‘大陸的李安’。但是無奈作品不討好觀衆,再加上沒有足夠的宣傳資金,處女座成了叫好不叫座的典範。
負債幾十萬,心血沒有回報的情況下,他只能義無反顧的投身各種無良商業局的拍攝,有處女座的珠玉在前,他比別的導演遭受到的非議更多。
因爲大家都覺得他是有才能卻浪費,跟那些天生庸才的人們不一樣。
人們往往會原諒那些庸才的拙劣表現,卻不能容忍天才犯一丁點錯誤。
這就是現在庸才成爲主流的原因。
潘紅升的話點燃了這些外表光鮮,內心落魄男子心中那最隱晦的慾望:留下一部傳世之作,供後人瞻仰!
金庸之所以成爲金庸,因爲他既有天分又能賺錢。
小四之所以不能稱之爲金庸,因爲他很大程度上只能算一部性能良好的印刷機。
你見人說過金庸抄襲嗎?沒有。有人敢說金庸只知道病態的堆砌華麗辭藻嗎?沒有。有人說過就金庸跳起來打別人膝蓋嗎……
但很多人還是佩服這個一米四的男人,因爲他的商業頭腦和務實精神是很多文學功底可以完爆他幾條赤道的作家不具備的。
當年陳天橋可以自豪的宣佈:傳奇是個垃圾遊戲,但盛大是個好公司!
小四其實也可以自傲的宣佈:小幻城是抄襲日本少女漫畫,夢裡花都落完了是抄襲圈內圈外,但我丫的靠它們火了,靠它忽悠的無數傻逼孩子神魂顛倒,連一些前輩名宿都給我敲邊鼓,你就得服我!
潘紅升不是爲了標榜自己可以比肩那些成爲傳奇的名字,只是想盡自己所能,把自己的作品搞得更完美一些。
於是新的折磨又來了,改劇本的後果就是無數的重新開始。
新的場景需要描寫主角被狼羣追趕的情景,潘紅升和劇組人員都愁死了:去哪裡找狼?
當年漫山遍野到處都是的狼,現在已經成爲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連動物園都沒有。
狼是一種很難馴養的動物,它的智商超高,在犬類動物中算是最有社會性和族羣意識的,有時候被人類拴住脖子拉在車後拼死都不跟着走,這是一種桀驁不馴的天性。
就算是找來幾隻真正的狼,讓他們配合是天方夜談,這些長毛的畜生不像海豚,幾條小魚就可以搞定一切問題。
最後還是導演有辦法有經驗,找來幾條哈士奇塗塗抹抹,溫順俏皮的哈士奇可比自己的近親狼有表演天分,就是表情太豐富有搶戲的嫌疑。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男主角歐陽居然懼怕帶毛的東西!見到哈士奇之後嚇得走路都邁不開腳,拍攝又停頓了。
爲了促使歐陽成功的克服自己的心理壓力,潘紅升特意找來了心理疏導專家,但是心理疏導專家來了之後沒幾個小時就被熱暈了。幾個劇務連忙又是扇扇子又是掐人中,好半天才把對方弄醒。
歐陽見到被人仰馬翻的衆人,硬着頭皮頂了上去,面對哈士奇他還是有些小腿打哆嗦;但這種畏懼的情緒跟劇本要求正好吻合,讓人看不出是在演戲!
這個場景拍完,潘紅升立刻宣佈放假三天——不放假也不行了,大家的承受能力都已經達到了極限。
大西北的風沙,來去都很隨意,當他們來到距離拍攝場景幾十裡外的大孤鎮時,個個都是餓的可以吃下一頭牛。
鎮子小的讓人心寒,好在還有幾家飯館。有一家好歹算是兩層樓,二樓雅間通氣採光情況良好,破舊的空調懶洋洋的吹起來,讓被炙烤了一個多月的劇組人員每個毛孔都在唱歌。
潘紅升直接對飯館老闆說:把能吃的東西都給我搗鼓上桌!好吃好喝盡管上!
老闆樂顛顛的把自己店裡最好的菜色可着勁的往上搬,牛雜,燒鵝,外加豬肉丸子。
雖然這種伙食在衆人眼裡不算什麼山珍海味,甚至連一頓大餐都算不上,但吃了一個多月方便麪罐頭的人們還有心情挑剔嗎?還有嗎!
於是乎,風捲殘雲十分鐘,黯然回首,滿桌都是杉菜根,雞骨頭。
大家吃的渾身冒汗,這半死不活的空調實在是不怎麼給力。
“老闆,您這裡有澡堂嗎?”潘紅升別的可以忍,但是這一個多月不洗澡真是有點受不了,他真不知道沙漠裡的人是怎麼活過來的,這些日子他的毛孔似乎都堵塞了。
“哎呀,澡堂子啊,俺們這裡水不多,開不起來。”酒店老闆小心伺候着:“俺們這裡吃的是地下水,沒有架設自來水管道,這裡的人都是有事外出的時候纔去附近的黃陂市洗個澡,要不就去附近河裡。”
潘紅升有點難以想象:鎮子居然都沒自來水?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居住的村子都有了,大西北之地果然是名不虛傳。
現在他明白爲什麼國家老是嚷嚷着西部大開發了。
除了那些蘊藏着煤礦的地區,這些西北的山區平原都是數百里荒無人煙,像這種小鎮子上的年輕人大多數都在煤礦工作,街上走動的幾乎都是老年人和帶小孩的婦女。
幾個小時之後,他們開着劇組的大車去了隔壁黃陂市,終於如願以償的洗了一次澡,大家都感到洗完之後身子輕了好幾斤,只是澡堂老闆的臉色不大好。
程璐這些天受了不少罪,好在窮人家的孩子吃得了苦,甚至比歐陽都堅強讓人省心。
歐陽在人前還是默默忍受,沒人的時候經常一個人偷偷的苦,潘紅升看到好幾次,但沒做聲。
他理解這些嬌生慣養的孩子,突然收到這種‘摧殘’會有什麼感覺。
不怕生來一無所有,就怕小姐身子丫鬟命!
現在很多人家把男孩當女孩養,認爲這是一種疼愛,其實是一種殘忍的做法。
這些說話輕聲細語,細皮嫩肉說句話就臉紅的‘大男孩’,總有一天會被殘酷的閒事變本加厲的折磨。
強烈的反差會摧毀很多人的意志,就相當於讓一個習慣於風花雪月生活的大學生,突然讓他去軍隊踢正步跑六公里拉練然後俯臥撐每天200個一樣,這個過程是很難受的。
潘紅升摸着自己發硬的鬍渣照鏡子,裡面是一張陌生的面孔。自從刮鬍刀壞了之後,他都不知道多少天沒刮鬍子了,直接成了粗獷型男。
就在這個時候,唐少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走了進來,顯得容光煥發年輕了好幾歲的樣子。
原來隔壁有家理髮店,還兼帶着幫顧客修理鬍鬚。
潘紅升聽後只穿着浴袍拖鞋就走了出去,反正裡面穿着內褲走不了光。
小鎮還很封閉,街上的大爺大媽對其報以鄙視的眼神,大麻潘紅升絲毫不在乎。
洗澡堂子旁邊,往往有理髮店;這似乎是古往今來的規矩。
一般理完髮都習慣性的洗個澡,沖沖身上的頭髮屑子。當然在內陸地區人們家裡一般都可以洗澡,澡堂的重要性大大不如大西北這邊顯著。
小小的店面,裡面的人還挺多。一個身材胖胖的大媽,一個身子細柳點卻很濃妝的妹子。
理髮但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婦女,不漂亮;但是有着成熟女性豐滿飽滿的身體。
“小夥子啊,你得等一下子,還有兩個人。”老闆娘抱歉的笑笑,看起來很親切。
潘紅升點點頭也坐在了沙發上,由於兩個女人有仇似得只空着中間位置,他只好被兩個女人環繞。
胖女人白了他一眼,似乎對這種前衛隨性的裝束並不欣賞,嘴裡喃喃的說了句什麼。
年輕苗條的女孩倒是對潘紅升這副打扮不怎麼在乎,依舊專心致志的玩她的手機。
有科學家權威研究認證,現代女性有三分之二的時間是靠手機消磨度過的。
無論是在大城市的公交站還是在西北小鎮,居然都是同樣的風景!潘紅升不由的有些感慨:若是有一天沒了手機,這些人怎麼活?
胖女人肯定是把他當做二流子之類的人了,時不時的用警惕的眼神瞅瞅他,還故作姿態的把身子往旁邊挪挪。
她似乎覺得自己肯定是這種流氓的首要犯罪目標,殊不知她的這種擔心純粹是多餘的。
如果說真的有人對她意圖不軌的話,估計那人也算是條漢子;往上數八百年都沒一個的漢子。
潘紅升沒有細細的研究她們,這些天實在是太累了,以至於他都沒有好好的睡一覺。
拍攝完這個鏡頭,總算是把劇目主要內容完成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後期補漏問題。
一部電視劇的製作難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就算是再爛預算再少的片子,到後期一定要進行整體審覈,而質量要求越高的電視劇,後期審覈的次數越多。
因爲審覈過程中隨時都可能重新拍攝一些鏡頭,所以劇組必須要在拍攝地工作,據說當年西遊記後期審覈的時間是一年半,而拍攝只不過是幾個月。
刮完鬍子,潘紅升又修了修邊角上的頭髮。
看看鏡子裡的自己,似乎勉強有點人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