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思茹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四菜一湯的小康水平對潘紅升這個吃了一個星期藥的犢子來說簡直比看見不穿衣服的女人還要有吸引力,唐迪下去買烙餅,潘紅升則叭叭的坐在椅子上大口朵頤。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一會等着被宣判的潘紅升知道就算死也要當個飽死鬼,而且左右爲難的尷尬位置着實讓他說不出道不出,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順着米飯炒菜直接嚥進自己的消化道內。
“不夠還有呢。”韓思茹看着潘紅升狼吞虎嚥的樣子臉上稍微有了一絲笑容,作爲一個保守的現代女性,韓思茹在聽見自己女兒大黑天和一個男生抱在一起,又看見這個可恨男生一臉尷尬女兒一臉羞澀的樣子心裡頓時覺得問題不止這麼簡單。
做了最壞打算的韓思茹在聽到女兒向她保證這是個誤會而且兩人沒發生那種關係後不由得心情大好,年少輕狂時的曖昧誰都有過,相比唐迪這個妖孽,韓思茹顯得更通人性一些,也更靈氣一些。
“唔,知道了阿姨。”頭也不擡的嗯了一聲,潘紅升繼續埋頭吃飯,甚至於唐迪回來後開門都沒去管。
這犢子不是沒吃相,現在之所以這麼做八成是成心兩成是真餓,畢竟兩個大人一看自己還像個孩子似的,還想着就算犯了錯誤也應該能寬大處理。
“這有烙餅,想吃什麼自己吃,佳佳你怎麼不吃飯?”潘紅升大口朵頤,一旁的唐佳佳卻癡癡的看着,一碗米飯基本上沒怎麼動過,剛坐回桌子上的唐迪立刻不樂意了。
“啊,沒事爸。”
唐佳佳哪有心思吃飯,剛纔母女二人到房間裡韓思茹的一番話雖然說的很在理,可用詞實在太露骨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聽見母親的話時自己的表情,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臉紅。
潘紅升自然不知道這些,一門心思放在吃上,一頓飯氣氛還算融洽的吃完之後就被唐迪拉着走到了陽臺。
晚風徐徐,潘紅升看着眼前這個曾經距離一統金江只有一步之遙的男人,心裡恭敬和好奇各半,深邃睿智的眼睛,臉上總是掛着的淡笑,兩鬢在時間的磨礪下已經略顯斑白,個子不高卻很明顯的給人一種上位者的壓迫感。
男人中的極品。
潘紅升咂了咂嘴吧,唐迪卻依舊沒看他一眼,兩人就這麼站在陽臺上。
“抽菸麼?”半響,唐迪從兜裡掏出一顆煙,看了看客廳內看電視的韓思茹,偷偷摸摸的點了一根,瞥了潘紅升一眼問道。
“還不會。”潘紅升搖頭拒絕,在大人面前還是乖一點比較好。
“我和韓思茹就是高中同學,不過當初她家人很不贊成我們兩個。”唐迪漫不經心的說着,潘紅升雖然不明白其中的用意,但還是耐心的聽。
“我當初和你差不多,學習好,人緣好,不過班上沒有一個女孩喜歡我。”唐迪吐了個眼圈,似乎陷入了無限的回憶。
“我家境很不好,我媽生我時候難產死了,留下我一個殺人兇手在世上,我爸因爲喝酒根本不管我,從小我就是姥姥姥爺看大的。
我三歲那年,我姥姥去世了,姥爺一個人靠撿垃圾把我養到了18歲,我用一模全市第一的成績,換來的卻是一張肝癌晚期的病危通知書。
高考前一天,我姥爺去世了,我在校門口發了一下午的呆,不知道該不該走進校門去上最後一個考前複習總結。
然後我看見了佳佳她媽。”
唐迪說的很慢,而起初只是報着尊重長輩心理去聽唐迪的故事的潘紅升臉色卻逐漸凝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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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迪的童年無疑是痛苦的,姥姥姥爺帶大,靠撿垃圾爲生,其中的艱難潘紅升不用想也明白,畢竟他不是那種生活在溫室裡的花朵,面臨了這麼多社會的黑暗世界的骯髒,他明白這個人吃人的社會,唐迪會承受多少人的嘲諷多大的壓力。
瞥了一眼一句話沒說的潘紅升,唐迪有些弔詭的笑了笑問道:“你知道我當時穿的什麼樣麼?”
“嗯?”潘紅升微微一愣,隨後搖了搖頭,心裡卻泛起一絲怪異的念頭。
“校服褲子,跨欄背心,還有一雙3塊錢在菜市場買到的片兒鞋。”唐迪嘆了口氣,有些好笑的看着潘紅升。
和潘紅升第一次卻學校的穿着基本一樣!
心頭一震,潘紅升不敢去看唐迪的眼睛,而唐迪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看着遠處的一些燈光再次說道:“後來,佳佳她媽把我帶回了她家,說我是她男朋友,而且讓我住在了她家。”
唐迪嘆了口氣:“第二天照常考試,但是回去的時候,佳佳她媽告訴我,讓我和她一起走,然後我們來到了金江。”
“我和佳佳她媽兩個人到金江都是買的座票,因爲那時候的我們連工作都沒有,然後我們一起生活了下來。
我站在金江火車站就告訴自己,我要在這個地方,把我被人踩在腳下的尊嚴找回來,我要讓金江因爲我而顫慄。”
唐迪咬着牙,眼眶發紅,過去的一切都歷歷在目,兩個高中生一起私奔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找工作,租房子,買房子,日常生活結婚生子,這對兩個背井離鄉的學生來說是多大的壓力。
在唐迪看來,自己身無分文的和一個生活在溫室中不問世事的女人一起生活,面臨的會是什麼,這狗孃養的社會還會怎樣迫害他還尚未可知,需要多大的心理負擔才能抗住這麼大的壓力。
在韓思茹看來,放棄所有自己擁有的一切,一時賭氣也好一時衝動也罷,終究到了這麼一個自己連回想都不敢的可怕世界,即將發生的又會是什麼?
“叔叔……”半響無語,終於,潘紅升嚥了咽乾澀的喉嚨,艱難的扭過脖子看着臉上似乎多了一些皺紋的男人,眼眶發紅,眼淚含在眼裡,拿着一根已經快要燒到手指頭的菸頭,雙手微微顫抖,青筋暴起。
“給我顆煙。”
微微一愣,唐迪默不作聲的從兜裡將煙盒和打火機扔給了潘紅升,絲毫不客氣的潘紅升直接掏出來,吧嗒吧嗒連續抽了兩顆,點上第三顆後纔開始看煙盒。
“真浪費了,這麼好的煙一口氣抽了三顆。”潘紅升嘆了口氣。
“你覺得我混蛋麼?佳佳她媽對我這麼好,而我卻擁有了一切之後離開了她,自己到深圳發展,我是不是一個混蛋?”唐迪苦笑着問道。
看着潘紅升不說話,唐迪再次說道:“許岩石想要衝進我們家綁走佳佳她媽,就算身邊有一百個人都不夠看,明白了嗎?”
一滴眼淚終究從這個脊樑上扛着一座大山的男人眼裡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