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一聲響起的同時,又有鮮血從鐵遼左肩迸濺而出。
如果不是鐵遼及時閃避,陸寧快速斬來的這一刀,鐵定會把他腦袋給削掉半截。
到目前爲止,鐵遼已經身受十餘處刀傷了,每一處都在他要害四周,這是他及時閃避的最好結果。
在陸寧連斬中他十餘刀時,他也在這個混蛋身上,砍了不下三十刀。
每一刀,都能致人死命,對陸寧卻沒有任何的影響,只是把他那身合體的衣服,幾乎割成碎片罷了。
鐵遼現在也知道,刀槍不入的陸寧命門,很可能像九幽王漠北北那樣,就在他雙腳足心。
只是知道,並不代表着能做到,就像你知道拉脫維亞美女漂亮,卻只能瞪着照片咽吐沫,拿手來安撫你兄弟罷了,別的啥也得不到。
更何況雙方之間的真實功夫,都在伯仲之間,鐵遼要想專門刺傷陸寧腳底板,希望不說的渺茫的話,可也差不多了。
鐵遼再厲害,跟一個砍不死的敵人死拼,最終被幹掉,就是他唯一的結局了。
現在他不想再問陸寧爲什麼發瘋,必須要殺他。
他只是雙眼血紅,不時發出瀕死野獸纔會發出的低低咆哮,用全身的力氣劈出每一刀,希望能起到一些作用。
鐵遼註定要失望,就好比他已經堅持不了多久,註定要被陸寧把腦袋劈成兩瓣那樣。
砰地一聲,鐵遼再次拼力一刀,砍在陸寧脖子上時,左肋下也被狠狠踹了一腳,登時就像稻草人那樣,向後直飛而去。
他唯有拼力劈出每一刀,才能攔住陸寧,結果就是他體力耗費極大,一刀不如一刀,就連躲閃的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
而仗着不怕刀砍的陸寧,則趁勢一步步的緊逼過來,緊抿着嘴角,眼神木然且又邪性十足的,下手毫不留情。
被踹飛的鐵遼,重重躺在了地上,呈大字型。
他右手還緊握着崑崙陌刀,卻沒有再起來,望着被樹梢蓬住的點點天空的雙眼中,血絲迅速消退,被不甘的平靜所代替。
他不想再繼續拼殺下去了,因爲他很清楚,就算他現在體力充沛,最終結果也只能是被陸寧慢慢逼死。
他也不想再追問什麼了,因爲他能從陸寧冷漠的態度中,看出無論他說什麼都不會放過他的必殺之心。
鐵遼只是有些茫然的不甘:按照別人的指點,他萬里迢迢跑來莫斯科,就是爲了被陸寧劈死?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陸寧跟阿藍黛娃在一起後,鐵遼都懷疑他就是漠北北了——那個魔頭,可是千變萬化的,當初就變成水暗影的樣子,跟他們一起在北朝地下古城內大開殺戮。
或許,那個指點鐵遼來這兒的人,纔是漠北北吧。
鐵遼終於想到了這一點,只是他不明白:如果真這樣,那麼她有什麼把握,能讓陸寧要殺之而後快?
很多問題,鐵遼都想知道。
緩步走來的陸寧,卻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眼神森然的舉起陌刀,猛地向他劈了下來。
鐵遼沒有閉眼等死。
但也僅僅是沒閉上眼罷了,可不是又做出了什麼躲閃,就是睜大了雙眼,準備看看昔日並肩作戰的戰友,是怎麼一刀把他腦袋劈成兩半的。
刀光閃過,猶如一瞥的驚鴻,以鐵遼這輩子都無法使出的速度,從他眼前一閃即逝時,有兵器相撞時發出的叮噹聲響傳來。
接着,鐵遼就看到陸寧踉蹌着接連後退,手中的陌刀嗖地飛走,後背重重
撞在了一棵樹上,霍然擡頭看向了一個人。
這是個全身上下,都被灰白色麻布包裹着的人,只露出一雙眼睛,右手中一把陌刀,刀尖刺在地上,刀把上有一塊黑紅色的紅綢,在晨風中獵獵飛舞。
她靜靜的站在那兒,就像森林中的精靈,從薄霧中悠忽閃出,搶在陸寧要把鐵遼腦袋劈成兩半時,一刀格飛了他的刀。
本來就有些體力不支的陸寧,壓根無法跟她所抗衡,雙刀互擊的瞬間,就感覺好像被電電了一下那樣,只能被迫撒手,踉蹌着後退。
我,不用再死了。
看到這個人後,仰面躺在地上的鐵遼,長長吐出一口氣,閉上了眼。
陸寧卻沒閉眼,跟崑崙對視很久後,才淡淡的說:“好刀法。”
他沒有埋怨崑崙及時格開了他的刀,也沒問她怎麼忽然來到這兒了,卻發自內心的贊她好刀法——崑崙望着他的雙眸瞳孔,就驟然一縮。
她聽出了生分的憤怒。
這是她最最不願意看到的,低頭望着手中的陌刀,啞聲問道:“你、你爲什麼要、要殺他?”
陸寧晃了晃有些發麻的右手,不答反問:“我再殺他,你還會阻攔我,對不對?”
崑崙看向了胸膛急劇起伏的鐵遼,喃喃的回答:“有、有什麼話,不、不能好好說,非得要殺他?”
“不想說,也不能說。”
陸寧的回答很乾脆,緩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拿她的手中刀。
他的刀,已經深深扎進樹幹內,他現在累的要死,不想再去拿自己的刀子,就來拿崑崙的刀。
他的手,碰到了她的握住刀柄的手背。
她的身子,猛地顫了下,攥着刀柄的右手五指,本能的緊了下。
“把刀給我。”
陸寧淡淡的說。
崑崙低着頭,不說話,也沒鬆手。
“給我!”
實在累的不行的陸寧,忽然猛地一聲低吼。
嚇得崑崙身子再次一哆嗦,趕緊鬆開了手。
“以後,你會明白我爲啥要殺他的。”
看在崑崙還算聽話的份上,陸寧多說了一句話,語氣也不再那樣冰冷了。
以前,如果有一頭鹿從眼前跑過,陸寧說那是馬,崑崙就會大點其頭,誰要敢說那是一頭鹿,她就會用刀子讓人改口。
千依百順、盲目遵從這八個字,都無法形容崑崙在陸寧面前有多乖。
所以陸寧就覺得,他已經放下架子的,用好聽的語氣來給崑崙說這句話了,那麼她就該像以前那樣,乖乖的點頭站在一旁,看他把來自那個世界中的鐵遼,一刀劈死纔對。
崑崙卻斜斜的跨出了一步,擋在了他面前。
崑崙依舊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可擋住他去殺鐵遼的動作,卻很堅定。
“閃開。”
陸寧皺起了眉頭。
“能不、能別殺他?”
崑崙低低的說道:“要、要不然你、你會後悔的。”
“閃開。”
陸寧又重複了一遍,語氣變冷。
“你、你仔細想清楚,再、再決定,好不好?”
崑崙說話的語氣中,已經帶有了明顯的哀求,
“閃開!”
陸寧突然瞋目大喝。
崑崙第三次一哆嗦,不敢再說什麼,卻沒有閃開,大又想殺鐵遼,必須得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的堅決。
陸寧沒有再廢話,舉刀擱在
了崑崙脖子上,語氣森然的說道:“我數一二三,別怪我心很無情!”
微微垂着頭的崑崙,沒說話,甚至連呼吸聲都停止了,也沒閃開。
“一,二,三!”
陸寧語速極快的讀出三個字後,雙手猛地往下按,作勢向回拉。
只要他向回一拉,依着崑崙陌刀的鋒利,絕對能輕鬆割斷她的脖子。
崑崙的刀有多快,她當然也知道,更能從陸寧有些發顫的讀數聲中,聽出他現在有多麼的暴躁,憤怒,還有讓她更加害怕的殺意。
她沒躲。
如果能死在他手裡,纔是最好的結局吧?
崑崙腦子裡攸地浮上這個念頭時,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竟然有了異樣的渴望。
渴望幸福,渴望陸寧雙手往回一拉,把她的脖子割斷。
這種渴望,讓她出現從沒有過的暈眩,彷彿置身於雲層中,飄飄忽忽的好輕鬆,好舒服,只想躺在上面,美美的睡一覺。
她睡着了。
但很快就醒來了。
睜開眼後,就看到了她那把刀,被紮在地上,刀把上的紅綢,隨風獵獵飛揚。
陸寧的人,卻已經不見了。
他那把陌刀,依舊刺在那邊樹上,沒有帶走。
清晨的陽光灑在刀刃上,閃出的寒芒讓人情不自禁的戰慄,就像陸寧對她的態度。
“他走了。”
就在崑崙癡癡盯着那把陌刀發呆時,鐵遼說話了:“他不會殺你的。”
崑崙很慢很慢的低頭,看着他輕聲問道:“那,他爲什麼,要,殺你?”
鐵遼坐了起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根本不給我問什麼的機會,上來就瘋了般的拼命——”
“我,不喜歡,你這樣,說他。”
崑崙的聲音,鋼鐵一般的冷:“他想殺你,就有必須要,要殺你的,理由。”
“你相信?”
“我,當然,相信。”
“那你,爲什麼要救我?”
“我——也不知道。但,我能救你,也能,殺你。”
“都說你是他的影子,你之所以存在,就是爲了他殺人。”
鐵遼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扶着樹,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淡淡的說:“你想殺我的話,最好現在就動手。不想,就別耽誤我離開。”
鐵遼說完,不再看崑崙,咳嗽了幾聲後慢慢地轉身,走向小石屋那邊的羊腸小徑。
他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在他轉身時,崑崙的目光就落在了他後脖子上。
傳言說,刀鋒起,人頭落。
鐵遼甚至有種清晰的錯覺:在下一刻,他的腦袋就會飛起來,轉着圈的看這個世界最後一眼,看遍所有的美麗。
他腦袋沒有飛起來。
腦袋飛起來的人,是不會走到外面那條坑坑窪窪的路上,目光復雜的回頭看過去的。
透過樹木跟樹木之間的空隙,鐵遼能看到崑崙依舊呆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就彷彿是一尊雕像,已經存在了一萬年,跟整片森林都融合在了一起。
崑崙不擔心鐵遼會出事。
只要陸寧不殺他,別人就更不會殺他。
事實證明崑崙沒有判斷失誤,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的鐵遼,安全走到了主幹道上,略微分辨了一下方向,就沿着路邊向東走去。
那是莫斯科城的方向,距離這兒還有三十多公里遠,鐵遼要是步行過去,差不多得流血過多而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