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哥兒,我得離開洛陽幾天。“怎麼?”
“那個女人很有勢力,我擔心她惱羞成怒,心懷怨憤,會對我不利。我出去躲幾天,等她氣頭兒過了就沒事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說的是,女人家心眼小,那你要去哪裡?”
“城郊,隨處找個地方。不過,這可不能對寧姐說,省得她爲我擔心。”
“嗯!可是她若問起怎麼辦?”
“這個好辦,我就說,坊丁的差使已經辭了,出去走走,尋份事情做,你別說漏了就行。”
……
“寧姐,我得離開洛陽幾天。”
“怎麼?”
“你也知道,我受傷之後,蘇坊正辭了我的差使。”
“嗯,我剛聽說,太不像話了,蘇坊正怎麼能這麼做,再說你現在都養好傷了,又沒落下殘疾,回頭我讓我娘跟他說說,看是否……”
“不必了,說實話,做個坊丁,也沒啥前程。我還年輕,想出去走走,說不定能找到更好的機會。”
“那……你要出去很久麼?”
“不會,就幾天吧,先在附近轉轉,打聽一下消息。不管成不成的,我都會回來,放心。有楊家和坊裡給的那筆錢,就是找不到差使,我也能舒舒服服地過上一年,暫時還不愁吃不飽肚子。”
“那好,你出闖闖也好,男兒大丈夫。總要有些出息纔是。只是,不管找不找得到機會,一定要儘快回來,別讓我們擔心。”
“好,寧姐,那我走了。”
……
孟津,氓山。這裡駐紮着禁軍左金吾衛。
氓山是一座黃土山,山不高,也不險。實際上就是個大黃土丘,但是氓山的名氣很大。
風水師認爲,氓山是頭枕黃河。腳登伊闕的風水寶地,故而這裡成爲許多帝王的埋骨之所。僅漢朝皇帝冢,這裡至少就有三座。不過東漢開國皇帝劉秀並沒有葬在山上,而是葬在冢山之陰的黃河灘上。
據說這位漢光武帝的太子性格很是叛逆,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有點驢,總喜歡跟他老子對着幹,劉秀病重將死時,考慮到這位驢太子的個性,自己若要求葬在山上,恐怕兒子非把他葬在河灘上不可。便故意要求,等他死後,要葬在黃河灘上。
誰知這位驢太子跟老子嗆了一輩子,眼見老子死了,竟然轉了性兒。乖乖按照老子的吩咐安排喪事了。結果,劉秀的陵寢真就被安排在了黃河灘上了。
漢光武一生英雄,終究不能事事如願,掌控先機,可見兒孫自有兒孫福,再了不起的祖先。想安排好幾百幾千年後的事也是癡心妄想,碰上個混蛋兒子,就連身後事都安排不好。
這是楊帆離開洛陽的第五天。
夜色深沉,萬籟俱靜,左金吾衛大營裡面,一隊隊士卒挾戈按刀,肅靜地巡弋着,除了偶爾響起的驗看符牌、喝問口令的聲音,靜寂的大營中只有巡邏軍士的甲葉鏗鏘聲和整齊的腳步聲。
楊帆一身青衣,如同隱在草叢中的一隻狐狸,悄悄地摸到了大營邊緣,趁着兩支巡邏隊伍交叉而過的片刻空隙,他把驅儺鬼面往臉上一扣,倏然閃入金吾衛大營。
他在氓山腳下已經住了三天,這三天,他就借住在氓山腳下一戶農夫家裡,每日登氓山,白天仔細觀察氓山腳下金吾衛大營的佈署設置,夜晚觀察軍營巡邏和佈防情況。
如今他已把金吾衛大營中各處營帳設置記得爛熟於胸,把他假設的幾條潛進和退出的路線上士兵巡邏的時間和走動的規律也全摸清了。
軍營中同樣是外緊內鬆。承平年代,天子腳下,雖然因爲是皇家衛戍部隊,所以軍紀森嚴,但是此處是他們的駐地,不可能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做大敵將至的佈署,潛過幾道巡弋防線之後,楊帆就可以從容前進了。
丘神績的大帳很好找,由於這處營地是金吾衛的永久駐地,所以帥帳並不像行軍在外支起的帳蓬,帥帳所在地是一處三進的院落,實際上這相當於一座帥府。
第一進院落是一座極爲寬廣宏大的議事堂,丘神績每日便在此擊鼓聚將,點卯議事。第二進院落是丘神績會見重要官屬部下,日常議事辦公之所,第三進院落纔是他平時休息、生活的所在。
帥府所在,防衛又嚴格了些。
楊帆在山上仔細地觀察了三天,因爲士兵換防時要打着燈籠,他遠遠觀察,已對這裡的換防了如指掌。帥府裡共有兩支巡邏衛隊,每支分爲三小隊,輪流巡邏于帥府前院後院。
兩支衛隊一支是二更三刻換防,一直到天明撤防。另一支是三更三刻換防,也是直到天明,中間再不換防,兩支衛隊錯開換防時間,是爲了防止同時換防的剎那,被人趁隙而入。夜間必須換防一次,是避免士兵從入夜開始一直巡邏到天明,精力體力不能始終保持充沛。
楊帆還發現他們換防時要對卸值士兵逐一點名,換防士兵逐一點卯,避免有生人或不是當晚當值的士兵混進隊伍。
楊帆挑的就是這個時刻,防範再嚴密,換防時有一支隊伍暫時撤出巡邏,都會削弱巡邏的力量,方便他的潛入。可是這個時間非常短暫,前後不過一柱香時間,他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準確地找到丘神績的宿處並不難,難的是不能像對付楊明笙一樣,從容迫供。
楊帆在行動前對此就已有了預估,也做出了決定:直截了當,一刀割人頭!
在軍營這樣險惡的環境裡,同丘神績這樣的軍中悍將打交道。還想爲所欲爲,那是癡心妄想。在這樣危險的環境裡,面對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務求一擊必中,隨即遠遁。丘神績這樣的人物遇刺,如果他幕後還有元兇,就不怕他不跳出來。
楊帆在一處營房的陰影下藏住身形。耐心地等候着,期間營房裡有一個士兵衣衫不整地走出來,看看四下無人。便在房山牆處隨意撒了泡尿,迷迷糊糊地又進營房去了,此外沒有其他動靜。
終於等到換防的時候。楊帆隱在那裡,看不到帥府裡的動靜,但是計算時間,此時正該是其中第一隊侍衛換防的時候,楊帆鬼魅般閃出營房陰影,縱掠閃移之間,無聲無息地進入了帥府的圍牆。
果然,其中一隊侍衛正在二進院落裡進行換防,隱約能聽到唱名和應到的聲音,楊帆不敢怠慢。立即伏身前行,蛇行鼠竄,身形一閃間,便颯然掠過一片樹叢,再一閃。又像脊獸似的蹲在屋脊上。
帥府的格局他早就爛熟於心,飛快地掠進一處庭院,再一縱身閃進一道抄手遊廊,像狸貓般奔跑疾竄,夜色當中形影難辨。他剛剛消失,一隊巡邏士兵“嚓嚓”的軍靴聲就在廊下響起來。
丘神績的住處是後進院落中間那處大宅。楊帆摸了摸腰間的刀,倏地吸了口氣,一個箭步竄出去,庭院中近六丈的距離,只點了幾點,便到了正堂前。楊帆拔出尖刀,用備好的菜油往門軸和門閂處淋了淋,便用刀尖插進去輕輕地撥動起來。
門無聲地開了,楊帆反握刀柄,輕盈地閃進房去,再把房門輕輕掩好,方一轉身,才踏出一步,便暗叫一聲“不好”他的腳似乎碰到了什麼,房中頓時響起一道警鈴聲。
鈴聲只“叮鈴”響了兩下“蓬”地一聲響,兩支火把就幾乎同時亮了起來,從左右與正堂相通的耳房裡,兩行火把依次亮起“嚓嚓嚓”一陣軍靴聲亂響,兩排持刀的侍衛紛紛涌出,呈雁翅狀把楊帆圍住。
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一位頂盔掛甲,肋下佩刀的大將軍昂然直入,這人身材不高,卻給人一種山一般的厚重感,一部絡腮鬍子,一雙粗重的眉毛,眉毛紊亂如雜草叢生,肆意地向外生長着,顯得殺氣騰騰。
此人就是大唐悍將,殺神弒鬼----丘神績。
丘神績擺開一副開門揖盜的架勢,朗聲大笑道:“足下,某已候你多時了!”
同一個夜空下,馬橋鬼鬼祟祟地溜出房門,悄悄地折到了鮑銀銀的家。
乾柴碰到烈火,壯男碰到怨婦,兩個人很快就糾纏到榻上去了。
一番雲雨,兩個人飢渴稍解,便抱成一團兒低低地說着調情的話。
鮑銀銀撫摸着馬橋胸口健碩的肌肉,幽怨道:“隔三岔五,你這冤家才肯露一次面,好沒良心!”
馬橋道:“以前出來就大不易,現在小帆不在坊裡,我要出來,更須找個不讓阿孃起疑的藉口才行,實在是不得已呀,寶貝銀兒,莫要生氣。”
鮑銀銀道:“哼!眼看着天就冷了,阿德託人捎信回來說,近日他就要從大梁回來,那時人家怎得與你親熱,不免又要捱到明年開春候他離去了。我不管,今兒晚上,你一定要宿在這裡,奴要你抱着睡。”
馬橋好言道:“好心肝兒,乖銀銀,我對老孃說過,出來打會葉子牌,不會熬得太晚回去。阿母牽掛,不見我回家,必定睡不踏實,明天我再來陪你便是,在此過夜可是萬萬不成。”
鮑銀銀嘟着嘴兒道:“那……你今夜要多陪人家幾次纔好,要不然人家一個人孤衾寒冷,怎生睡得着?”
馬橋“哼哼”地笑了兩聲,道:“你放心,小饞貓兒!似我這般精壯的身子,還怕喂不飽你麼?”
鮑銀銀幽幽地道:“你想來便來,想走就走,人家這商人婦,孤身一人,好不淒涼,怎生與你長相廝守纔好。”
兩下里正說着,房門忽然“砰砰”地敲了幾下,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銀銀,銀銀,我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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