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猴子搬來的救兵嗎?”亞特魯用之前的梗,再一次地迎接了一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呵,用猴子形容一位美麗的女士,這可很不禮貌呢,我也不是救兵,她很強大,不需要我拯救。”零風度翩翩地迴應道,雖然有風度,他也要溫度,七宗罪中的六式懸停在他的周身,爲他撐起了一把鋼鐵之傘。
“我還很好奇,剛纔那個叫狂三的,被我用拳頭插爆的女人,跑到哪裡去了呢……”亞特魯獰笑着,沾了血的他儼然是惡魔,而不再是以自我爲世界中心的神。
不過這不是關鍵,零從未把他當做神看過,儘管,這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
“那你如何解釋她消失的原因呢,尊敬的世界之主?”零在完成了對狂三地拯救後,心裡就如同落下了一塊巨石,安穩極了。
亞特魯看出來零的從容和之前那個女子完全不同,“你是有備而來,我算是看出來了。”
“那也是我特地展現給你看的東西,並非您的眼力有多高超。如果您的眼力非常好,那麼,您一定不會對我是如何瞬間來到此地而迷惑。”零也看出來了,看出對方眼神深處隱藏的迷惘。
【這個叫亞特魯的,對鐵道有如此的感情,再加之其原本就用於戰爭的人體兵器身份,想必是極其矛盾的一個人,矛盾的人縱使自信,也難以持久,因爲他們經常會自我否定,以此得到昇華。因而,只要抓住那一絲否定的時機就好,可關鍵就在於,如何把握他思想鬥爭的節奏……】
零偏了下頭,憨態可掬地笑了一下,“這個問題很難想吧,嗯,姑且讓我來揭開謎底吧。”
亞特魯仗着自己是“世界的主宰”,他不急不忙地聽着。
“那個女人和我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我來這裡的目的和她一樣,不過,我不想和您動粗,我承認,我沒有堪比您的實力,我甚至打不過她。但是,我有着一種能夠強制命令和轉移她的力量,藉此,我救下了她。至於我爲何可以瞬間來到這裡,我覺得你不會比下一個問題更感興趣。”
“哦?”
零胸有成竹地一笑,現在對方的思維明顯在跟着自己走,這是個好兆頭。
“我對你究竟有何意義。”
“你對我有何意義?哈哈哈哈,你別說笑了,你又不是給我出高考歷史試卷,搞什麼意義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亞特魯捧腹大笑,樂不可支。
然而零並沒有發怒,他循循善誘地問着:“我是不是你創造的世界中的棋子呢?我有沒有獨立的思想?還是說,我和你的相會是命中註定?抑或是說,其實你是我腦海裡的映像呢?”
亞特魯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眼神明顯有變化。
“哦?我是你腦海裡的映像?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亞特魯緩步前行着,他和零的距離正在不斷逼近。
“你究竟是怎麼萌生出的,這樣逆反的想法?難道,這個世界進化了嗎?哈哈哈,不行,這樣不行的啊!我是世界的觀測者、所有者、享用者。我纔是絕對自由的,你們或多或少都是我的俘虜。你們生產出的食品供我食用,你們拍出的電影供我觀賞,你們賺的錢供我花銷,你們的戰鬥讓我沸騰。這一切,都是我的映像,當我走了,你們也就都死了。爲何我不能死,因爲這個世界太精彩了,我捨不得你們!”
亞特魯表情豐富無比,只是,他的左右眼開始有偏離的跡象,這是病態的傾向。
零現在只是作爲傾聽者,他需要亞特魯的完全陳述。
“我看到了你,所以,你活着,你活生生的!但是,我看不到的那些人,他們的生死都是我潛意識中預定好了的,命運,只不過是我腦海裡最原始的規則運轉機制罷了。只有我親自作爲觀測者監測到的事實,纔是正在發生的事實,其他的,都是假的,都是烏有。”
“你想說,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嗎?”零順着他的意思說。
亞特魯用頗有找到知己的、意味深長的目光審視着零。
“看來,你也有了相當程度的自我意識,嗯,我得好好珍惜你啊,我要把你束縛在我的身邊,難得,太難得了!沒想到,除了我師公,這個映像世界裡還能有第二個產生一定自主意識的人類!太難得了!!”亞特魯神情似癲非癲,手舞足蹈。
零很擅長對付這類人,因爲他曾經是四院院長……
零神秘地一笑,一旦他露出這樣意味深長的笑容時,就表明,接下來會有高能事件產生。
“是啊,但……你不是出不了東亞這個圈子嗎?據我所知,神是萬能的,世界是無邊的,爲何你不去多走走,開創更廣袤的世界呢?非得跟着動車跑一輩子鐵路嗎?”
“你懂個錘子!”亞特魯上一秒還在誇零,這一刻已然嫌棄了他的無知。
“神也要享樂,我現在很享受在鐵道上升職的樂趣,你們這些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的傢伙根本不明白!因爲你們還沒殺夠!”亞特魯很稀罕地說出了一句頗有意味的話。
零也楞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他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你師公會很欣慰的,如果他泉下有知的話。”
亞特魯深深地蹙起了眉頭,“你……怎麼知道我師公的?”
【就你這腦子,就你這記性……唉,你剛纔明明說了那個關鍵人物的啊,我肯定選他來當第一枚炸彈使咯!】
想歸這麼想,零可絕對不會說出來。
“師公的死,你能夠拯救嗎?你能挽回嗎?”不知不覺,零不再稱呼其爲“您”,這是一種心理戰術,用微不可查的心理落差進行誘導,將其逐漸地從神壇騙下。
“我……”亞特魯雙眼瞪得老大。
零將武器全部收了起來,現在他得冒一個險,但這個險值得他冒。
他一步一步淋着暴雨走向亞特魯,而亞特魯則緩緩地退後,不過從步伐的大小和速率上看,零追上他是必然的。
零一把抱住了亞特魯,給了他一個友人見面常用的擁抱。
【心理戰術二:配合肢體語言,以一個擁抱完全緩解對方的情緒,開始逐步攻略心理防線。】
“朋友,這麼多年了,我總算找到了你,你知道嗎,我找那些資料和裝備,就是爲了拯救你於水火。”
“不可思議,你……區區一介凡人,區區……”
“還是老樣子呢,你可真是。”零仰起臉看他,亞特魯比零稍微高些,但沒那麼離譜,之所以仰起臉,是零刻意半蹲的結果。
【心理戰術三:用仰角看對方,使得自己的語言更具誠意,對方的俯視使其稍感落差的心理立馬回升,這樣對我的防備也就慢慢鬆懈了。】
“我們……以前見過嗎?”
“很小的時候,自從你被那幫噁心的傢伙抓到研究所裡,我們就再也沒見過面了。不過,我很幸運,被另一家收養了,我這些年一直在找你。”
【心理戰術四:重複關鍵句,催眠要領。】
亞特魯越來越糾結,他不禁發狂似的抓起了自己那一頭赤紅的發,“我完全想不起來,完全啊!你是不是在騙我!?”
【有疑問語氣,他的眼神有動搖,能夠感覺得到心跳得很快,嗯,說明暫時沒有退避的需要,可以繼續攻略!】
零騰出一隻手擦了擦“眼淚”(雨水),“夥伴,你被組織洗腦了,你被灌輸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們拿你不當人,他們拿你當魔法界的核彈來用!”
【這一擊是使用黑歷史,痛苦的回憶往往是人類最不願記起和最容易忘卻的東西,但是,一旦被重新拾起,那麼,曾經經歷過的痛苦將會變本加厲地涌上心頭,造成成噸的傷害!】
“你……你叫什麼名字,告訴我!告訴我,夥計,我……我不能再忘了你。”亞特魯嚴肅地說着一些在零聽起來很“基情”的話。
零強忍着雞皮疙瘩,用堪比奧斯卡影帝的演技進行演繹。
“我叫景祥……”
『人名是一個人靈魂的標記,一旦長期熟悉,再臨時更換假名的時候很容易被察覺,爲了保險起見,不是在迫不得已的時候,千萬別用假名進行說謊!』零一直這麼告誡自己。
亞特魯很是注意地盯着零的雙眼,發現他能看到的只有真摯後,終於,亞特魯開始從懷疑轉爲相信,他開始嘗試去相信一個“陌生卻熟悉的人”。
【自我意識過剩的人,對找同類的慾望非常強烈,雖然是隱性的,但是,他們一旦發現有同類,就會立馬走向兩個極端,要麼就是絕對的要好,要麼就是至死方休的結仇。這一點,越是主觀唯心的人,越嚴重。正所謂能力越強,其精神就越病質。哪怕是假想的能力強也會給大腦一個穩定的信號源——“我很強”。】
零明確地知道,要想打敗亞特魯,必須使其動搖,信念一旦產生了動搖,對一個魔法師來說是致命的。
縱使亞特魯是人類最強,但歸根結底,他還是魔法師。
“快回歸現實吧,我的夥伴,我不是你腦海中單純的映像,否則你怎麼解釋你我現在的痛苦和我所說的這一切?”零再一次重複,但這一次,他沒打算深挖,點到爲止。
在亞特魯感到不耐煩前,零連忙轉移話題,“還記得我們兩個小時候一起看星星的時候嗎?”
“我說了我全都不記得。”亞特魯有些懊喪。
“星夜多麼美麗,羣星璀璨,它們纔是真正的永恆。我在想,如果真的有神存在,那麼,祂製造那麼多星星點綴在夜空當中,究竟是爲了什麼呢?爲了給凡人照明?不,以前有一輪圓月,現在更是燈火通明;給人以美的享受?不,我不覺得神有這般偉大。至少,如果神是一個人的話,那麼他絕對做不到這點。所以我推論出,神就是神,祂不能被任何東西擬態化,也不能被某個人所駕馭。神從來就不是東西,也不是生物,祂們高高在上是有理由的,因爲祂們和我們不在一個次元,祂們所在的維度更高。”零說出的這一段話,前半段是純抒情,後半段則更是,只是,前半段是假的,是做作的;後半段纔是他的心聲。
【科技是治療魔法“走火入魔”的最佳方案。】零比起魔法更相信科學,這一點他自己很清楚。他要用自己擅長的領域去擊敗對手,這是最保險的方法。
“我……我……”亞特魯發現自己竟一時間啞口無言。
“我不知道。”最終,從他的嘴裡憋出來這一句,萬能靈藥。
零的身上徹底溼透,這算是他欺騙的代價吧。他趁着亞特魯糾結的這一刻追加攻擊:“你不是神,你不是自己的神,夥伴,你是和我一樣的,我們都是凡人,我們縱使有脫不開的請求、忙不完的事情,但我們是自由的。你沒必要被一個命令、一個懇求、一個執念所牽絆。世界是無限大的,就算地球探索完了,還有宇宙、還有星辰大海呢!這些,靠你一個人是想象不出來也描繪不出來的。潛意識很強大我知道,但,它包辦不了一切。就好比你對你師公的感情,它就不是由潛意識模擬出來的,而是你發自肺腑的,不是嗎?”
零依舊遵循着“七分真、兩分假、一分模棱兩可”的定律,這次,模棱兩可被換成了“賭博”,他還是靠着賭“師公”對亞特魯的影響來推動進展。
幸運的是,他又一次成功了,雖然到了這一步,失敗的機率本就很小。
“是的,沒有人能夠模擬出,在此之前,在遇到他之前,我一直都相信自己是世界的神。直到……直到他把我從深淵中拯救出來。”亞特魯崩潰了。
不是他的人格,而是他的信念。
那一份執着於自己是世界之主的信念,崩塌了。
零隻是一個推動者,實際上,那個“師公”纔是真正摧毀亞特魯執念的人。零不過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罷了。
而正當零打算更進一步時,亞特魯忽然推開他,語氣不善地說:“景祥,你確實很強,我差點就着了你的道。師公是不可替代的,你一定是‘挑戰者’,挑戰我神威的人,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糟了,但,就是現在!】
零看準了亞特魯通過說話來找尋自我的這一時間差,急忙啓動卍天魔眼。
“攝魂攻心!”
亞特魯的雙瞳映出了一對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