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城的街道並非和第三世界線那樣佈滿黃沙塵土,建築風格比起西亞,更加接近於歐洲;準確的說,是失去了伊斯蘭的影子,變成了純粹的基督教風格。
這裡畢竟不是歐洲,在沙漠的邊緣想要建一座科隆大教堂是不可想象的,因此儘管教堂林立,但都不算太過高大。景祥和狂三兩人披着紗巾,穿梭於彩色經幡連結的巷道;聽着此起彼伏的買賣的吆喝聲,聞着烤焙而出香氣四溢的咖德夫餅,感受着異域別樣的風土人情。
“真是祥和一片啊……這在我們那裡簡直不可想象,我自打出生起,就沒有見過這麼毫無防備的集市了,一般來說,沒有警備、軍隊駐紮的集市,沒人敢去啊。”景祥不禁拿聖城和家鄉作對比。
狂三比較遵守當地的風俗,用圍巾把自己的臉裹得很嚴實,同時與景祥隔了一個身位,跟在他身後。
“那你知道魔法嗎?”狂三盯着景祥的後腦勺不住地看。
不出意料,景祥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聽艾琳說過一次,我沒見過。”
“使用魔法的人,一般不會暴露在大庭廣衆的視線之下,他們的魔法可以在很遠的距離釋放,既能追蹤敵人,又能殺傷敵人,因此沒必要端着熱兵器站在街上耀武揚威。”狂三眯了眯眼,彷彿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經歷。
景祥瞭然,他在前方的第二個路口拐向一條小巷子,而狂三則像是沒看到似的繼續往前走。
他們現在要兵分兩路,只有狂三會當地的語言,靠她才能進行交涉,因此狂三必須進行變裝,他們大概有三天的時間耗在這裡,如果跟不到商船,那麼就必須繞很遠很遠的路才能到意大利。
至於景祥,他到聖城人生地不熟,又不能和別人交流,蒙面更會使人生疑,所以他選擇駐紮到一間人跡罕至的教堂裡,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就算有追兵或通緝,搜查巷角的教堂這種事,畢竟是小概率。
這棟教堂的規模不大,大約就分爲禮拜堂和腳趾人員的休息室,還不到兩層樓高,很不起眼。通往這棟教堂的兩條路,都是壁生苔蘚、潮溼陰暗的,散發着刺鼻的黴味。
景祥沒有仔細思考過——爲何聖城的乾燥氣候會產生這樣的一個地方,與大環境格格不入?
現在他一步踏進了教堂,已然來不及思索了。
七道鐵索嗖的一聲將他困住,從暗影裡走出來十數名穿着黑袍的巫師。
“恰布里卡,東四多瓦?”他們中的一個首領走到景祥面前,用他們的語言問道。
很可惜,景祥一點兒都聽不懂,他盡力掙扎,結果鐵索越綁越緊。
“不要緊張,我們的首領在問你:‘你是不是替教皇辦事的東方人?’”就在這時,他們人羣裡的一個人當起了翻譯,用的是中文,聽起來十分舒暢,有種令人安心的沉穩。
景祥聽到這個聲音,連忙把目光投向發聲源,藉着昏暗的光線,他隱約看見一個高個兒,但畢竟不夠分明,認不清。
“替我轉告:不是。”
人羣裡一陣熱鬧,不多時,綁住景祥的七道鐵索便只剩下三道了。
又是一陣涌動,之前說中文的那個高個兒從最裡面走了出來,落在景祥眼裡,他變得越來越清楚,正是這種清楚,讓景祥越發地驚訝。
“錢大哥?”景祥之所以不敢認,全然因爲高個兒的雙臂都健在,而錢瀚星則失去了一條手臂。
“你……莫非是景祥?”
※※
越是恪守原則的人,越是簡單,而簡單的人,交往起來很方便,自然朋友多。
越是性格模糊的人,越是複雜,而複雜的人,交往時總得留心,自然知己少。
這是教皇聖·恩奇都第四次來到聖城,也是他自當上教皇以來,第一次以教皇的名義蒞臨聖城,指導教務。
剛下飛機,他就被一羣紅衣主教簇擁着引向加長型豪車,這輛車即將駛向耶路撒冷最新建成的大教堂,它遠離塵囂,在一座被魔法削平了的山上,與聖城遙相呼應。
“教皇陛下,恕在下冒昧,只是,在下不明白您這次爲何要帶上一個小姑娘,而且還是……”車內即將上任的新主教用他那靈活的眼珠子瞄了瞄坐在教皇身邊的銀髮小女孩。
“你是說她?”教皇微微一笑,將女孩摟往他的懷裡。
“星月……這莫非是星宮的……”
教皇眯着眼睛,“當然,她就是星宮的聖女,你們應該尊稱她爲‘殿下’。”
“是!”雖然和聖女一陣寒暄,但主教心中仍然存有一塊謎團,他對教皇出行帶上星宮的人感到十分納悶,星宮雖然早已失勢,但畢竟是神的直系,看着現在教皇那絲毫不符合禮節的舉動,主教只能興嘆:教皇的心思果然不可捉摸……
恩奇都教皇是表世界的教皇,他比起一個聖職人員,更傾向於成爲一名政客。他這次來有兩個目的,至於主持新主教的繼任,這只是幌子。
“艾琳,你可得好好看看這兒,這是我教你的最後一節‘政治課’。”教皇用念話與身邊的小姑娘說道。
銀髮的小姑娘艾琳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望着窗外,外面有碧藍的天和土黃的沙,一如她那湛藍的眼眸與某人的膚色……
※※
狂三的交涉很成功,然而負責交涉的,不過是她用時間子彈分出來的分身。
她的本體站在高高的山崗上,將代表分針的步槍握在手中,不難猜出,她想要在這裡打伏擊。
她不是一個完美的射手,但卻可以通過放慢時間的流速(哪怕是感官上的)輔助瞄準。她的能力賜予她遊離於一般概念上的時間之外的權利。
遠處黃沙彌漫,不消說,目標來了。
“二之彈(Bet)!”狂三用代表着時針的手槍朝着自己開了一槍,隨後,她所見到的世界變成了一塊果凍,時間的流逝歸根結底是源於運動,運動被她從感覺上放慢了,以至於萬物運動的軌跡,無論是即將運動的,還是已經運動過的,都歷歷在目,親切可感。
這樣的世界,就連空氣也變成了流體,她彷彿置身於海底,這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不可爲外人道。
步槍瞄準了加長型林肯的後排,接下來,她將用一之彈爲自己的子彈加速,這加速和感官不同,它是可以直接作用於客觀現實的,因爲它加速的原理來自於裂變!
一瞬間,能量急劇釋放,子彈在流體般的時空中劃出一道絢爛的光軌,毫無疑問突破了音障,並筆直地朝着目標射去。
這一槍避無可避,坐在靠窗處的教皇很自然地被爆頭,鮮血、腦漿炸了一車,其中大部分都濺在了艾琳的身上、臉蛋兒上……
艾琳的瞳孔急劇縮小,就算這樣,她也還是沒有尖叫出聲,倒是坐在對面的主教嚇得小便失禁。
血腥味混着尿味,林肯車不得不停在路邊。
“這玻璃當然可以防彈,只是,防不住被施了魔法的子彈……”
司機很淡定地說着,堵住了即將提問的某些人的嘴。
司機摘下了墨鏡,同時搖身一變,變成了一位黑髮下垂雙馬尾的女人。
“初次見面,我是狂三。”她朝着艾琳伸出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