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怎麼會這樣?”
沒想到只是一個轉身,那一籠的小白鼠就個個死在了籠子裡,穆凌峰還沒見過這種情況,確切的說,是還沒有見過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就毒發的情況。
或許也正是這樣,他的臉色刷白,拿着藥材的手抖個不停,好似下一秒就會拿不住。
怎麼辦?
這麼劇烈的毒,在那個人的體內很多年,他花費了全部的精力才能將之壓制住,不至於立刻就要了那個人的命,可這麼多年,他已經快到極限了。
換作以前,壓根不會像現在這麼頻頻發作,面對這樣的情況,他越來越顯得很無力,每一次出手都跟打了一場大仗一樣,整個人都要虛脫一般。
然現在看來,終究還是他想得太美好了些。
他以爲只要將症狀大致說給師父聽,她必然就能想出救治的辦法,之前很多次,他遇上什麼疑難雜症束手無策的時候,就會用這個辦法,每一次都很有效果。
沒想到……
上天會來這個機會都收回,真的是連一點兒機會都不給他啊。
“這個人到底是誰?”
微眯了雙眼,沈天歌第一次沒有給穆凌峰任何迴避問題的機會,直視他的雙眼,冷冷的問道。
“師父……”
被沈天歌那雙寒眸注視,穆凌峰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他就平靜下來,緊咬着嘴脣,很顯然,到了這個時候,他還不打算跟沈天歌坦白一切。
“如果你不說實話,我是不會管這事的。”
收回視線,沈天歌手裡拿着她剛做好的模子,轉身朝外走,剛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沒有轉身,淡淡的說道:“我那個配方沒用,你不用試了。”
只需一眼,就知道這麼劇烈的毒,並不是她那個偏溫和的藥方可以化解的。
更何況……
她都沒有看過病人的具體情況,胡亂的下處方,她倒是無所謂,反正死的不是她,但很顯然,對於某個人來說,事情可就沒這麼輕鬆簡單了。
事實上,從這就能看出,穆凌峰已經被沈天歌劃分到了自己人那一邊,否則,她壓根就不會站在他的角度爲他考慮,然若是穆凌峰不領情的話,那麼,她也會將他從這個位置上拉出去。
機會只有一次。
能不能把握住,就看穆凌峰對那個人的在乎程度到底有多深了。
“師父,我說。”
很明顯,那個人對穆凌峰來說真的很重要,在權衡再三,他發現若是沒有了師父的幫助,他能做的就只是看着那個人痛苦的死在自己面前。
這個太殘忍了。
他接受不了,也不忍看到那個人因爲他的關係,最終走向絕路,所以,在沈天歌下了猛藥的那一刻,他終於妥協了。
“那個人到底是誰?”
沒有多餘的話,沈天歌轉過身,淡淡的開口又問了一次。
“她是我的妻。”
雖然他們在一起是不被祝福的,甚至,還要揹負起最親的人殘忍的追殺,但在她毫不猶豫的爲他擋去了那致命一擊後,穆凌峰就發誓,這輩子只要她一個,哪怕她……
“身份不一般吧。”
得到了答案,沈天歌也不走了,坐回她之前的椅子上,挑眉看向穆凌峰,淡淡的問道:“幾年了?”
“啊?”
好吧,不得不說,沈天歌說話有時候真的很跳脫,穆凌峰表示有些跟不上她的節奏。
“她中這個毒,幾年了?”
沈天歌有些頭痛的放下手裡的東西,揉了揉太陽穴,又重複了一遍。
果然還是跟聰明人打交道舒服,至少,她不需要像現在這樣耐心的解釋,譬如慕容九,跟他說話,她就算再跳脫,那個人也一樣能跟得上她的節奏,知道她想表達的所有意思。
“五年。”
而也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們的日子就沒有平靜過,他倒沒什麼關係,死了也就死了,可他不忍心看着那個人那麼年紀輕輕的就跟他一起死去。
爲了將她保護好,他可是費了不少心思,甚至,不惜將師門的至寶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只可惜……
饒是這樣,也沒辦法將她從閻王手裡搶回來,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拖延時間,讓她不那麼早的離開他,只是,這樣的他顯得很自私,但自私也好,他就是不能失去她。
這五年來,他翻遍了所有的醫書,爾後,開始了各種各樣的嘗試,期間,爲了得到一種珍稀的藥材,他會出手救治一些身份珍貴的人,拿到東西之後,就絕對不會再停留。
原意他是不想太露臉,以免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但他越是這樣,越顯得神秘,而伴隨着他化解的疑難雜症越來越多,名聲也就隨之越來越大,又因爲他從不留名,行蹤不定,就得了一個“鬼醫”的稱號。
“時間挺久了。”
跟她預期的時間有些偏差,沈天歌的臉上露出了一些詫異,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看了穆凌峰一眼,淡淡的說道:“你快壓制不住了吧。”
這話可不是在說穆凌峰的醫術不高,沈天歌只是在說一個事實,因爲她雖然還不知道那個毒到底是什麼毒,但不管是穆凌峰的態度還是她肉眼看到的情況,都在告訴她這個事實。
“嗯。”
無力感再一次襲來,穆凌峰將手裡的藥材放在一邊,順着桌子滑坐在地上,雙手捂着臉,將頭埋在曲起的腿上,悶悶的說道:“我太沒用了,讓她受了五年的苦,到頭來,也還是沒有一點兒辦法,師父,求你幫幫我。”
“行了,大男人的,你哭什麼?”
微蹙了一下眉頭,沈天歌自然聽出了穆凌峰的無力,也懂他那種無助,可說到底,在理解她也無法接受一個大男人在她面前哭。
“我可以幫你,但你必須讓我見她一面。”
這事擺在她面前,身爲穆凌峰的師父,沈天歌逃不開,既然躲不掉,那就迎難而上吧,至於爲什麼要見那個人一面,是因爲她想徹底瞭解病人的情況,這樣才能更準確的配出解藥。
當然,從穆凌峰的態度上看,就知道他將那個人隱藏的很好,並不想暴露行蹤,所以,沈天歌纔會明確的表達自己的想法。
“師父你真的肯幫我?”
好似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穆凌峰兀得擡起頭,看向沈天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就那麼定定的看着,就怕一眨眼,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我不保證一定能救好她,但我會盡全力。”
雖然她對自己的毒術很自信,但還沒有到自大的程度,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更何況,沈天歌還沒看到那個病人的情況,卻也知道,拖了五年的時間,身體早就不行了,而那滯留在她體內的毒素也定然發生了變化,她再沒有看過病人的前提下,就已經知道這事很棘手了。
倒不怕找不出化解之法,沈天歌更關心的,還是那個人的身體能不能承受的住她所配的藥效,若沒辦法承受,那她只能考慮其他方式,如此一來,效果就不好保證了。
然不管怎麼說,她會竭盡全力,做好她該做的,至於結果如何,她都可以問心無愧,也算是對得起穆凌峰叫了她這麼久的師父,還那麼任勞任怨。
“我相信師父。”
也不知道穆凌峰哪裡來的信任,他就是覺得只要沈天歌答應了,那就一定沒問題,或許,這就是他待在沈天歌的身邊看過太多她化腐朽爲神奇的事,而產生的盲目感覺吧。
“儘快安排我們見上一面。”
沒有藉口穆凌峰的話,也沒有給出任何的承諾,沈天歌輕嘆口氣,避開穆凌峰的視線。
她,終究只是一個人,不是神。
“好。”
很多細節,沈天歌都沒有追問,穆凌峰明白她的用心,更何況,沈天歌也說了,她會竭盡全力,這讓穆凌峰很感激,自然也就不會拒絕她的合理要求,但也僅限沈天歌一個人。
“今天跑得也挺累的,你去休息吧。”
看了一眼那個牢籠裡的死老鼠,沈天歌讓穆凌峰離開,她需要靜靜,而且很多事,她雖然沒有問,但不表示她不想知道,然很顯然,那些事對於穆凌峰來說,並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他不想提及,沈天歌表示理解,可他若一直在她眼前晃的話,沈天歌不保證自己能一直不問。
更何況……
儘管穆凌峰答應她,會帶她去看病人情況,可對沈天歌來說,她更想通過她自己來破譯一切,尤其是這個毒還如此劇烈,深深的吸引了她的注意,可穆凌峰在這裡,她並不好動手。
“那師父……也早點兒休息。”
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想了想,穆凌峰最終沒有問出來。
“嗯。”
低低的應了聲,沈天歌隨手拿起一根木棍開始削了起來,這意思就再明顯不過了,見狀,穆凌峰識趣的離開了藥房,還順手幫她關上了房門。
倒沒有馬上開始行動,沈天歌很專注的將手裡的那根木棍削成了利箭的模樣,甚至,還用她之前做好的模子試用了兩下,感受了一下效果。
失敗。
殺傷力不大,沒有達到她想要的效果,但沈天歌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想法。
木頭終究太過笨重了一些,攜帶不方便不說,還很容易就壞掉,就她玩了這麼一會,那裝在模子裡的箭就斷了兩根,這麼個消耗法,她就差不多每天都要花很多的時間來準備弓箭了,不划算。
看來,只能用精鐵來做了。
在這個上面,沈天歌可就不拿手了,這是防身用的,自然要找一個可信且手藝精湛的人來做,她沒這方面的資源,所以,沈天歌決定晚些時候找慕容九說說,他手裡定然有這樣的人選。
問題解決了,沈天歌整個人都輕鬆了一口氣,隨即,目光一冷,再一次看向了那一籠死老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