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得意時需要有人分享快樂,熊文鬥主動上門正是炫耀權力的時候,瞿煜秋把手下人叫得呼呼神,吼得團團轉。
有一個人不能吼,那就是老婆姜紅霞。
他不吼老婆,老婆吼他;吼他不該與熊文鬥打得火熱。
女人的用意可以理解,是想保住丈夫現有地位,是怕黎明保怪罪丈夫好壞不分。女人是個鬼,既愛財又愛美。可是他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痛,能有今天誰的功勞?吃水不忘挖井人,要不是熊文鬥介紹他認識呂迎春,還會有今天一連串的好運?所以說女人頭髮長見識短。再說了,他與熊文斗的關係地球人都知道,就是斷交黎明保要怪也得怪。人家落難就與人家斷交還是人嗎?他黎明保也有窮親戚,也有難兄難弟,不能搞文革時期爲求自保還要斷絕父子關係夫妻關係兄弟關係。
擔心顯得多餘,熊文鬥不想再聊下去,想換一種活法。正好支農聯繫點要人,鄧匡國點了他的名。
鄭館長不答應,以專業創作人員有創作任務爲由加以拒絕。
“到底誰領導誰?”鄧匡國指着鄭館長的鼻子問。
雖然是下級,並不等於鄭館長沒有脾氣,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
決定權交由熊文鬥本人。
閒着也是閒着,樂意隨行。
鄧匡國帶着“戰利品”上路。
此行的目的地是白霧山村。
白霧山村坐落在白霧山深處,有四個自然村,零星分佈在白雲嶺一帶。白霧山是都靈的最高峰,地處都靈東南部,與三個縣接壤,海拔1100米,面積36000畝,森林覆蓋率達85%以上,氣候偏冷乾燥,沒有四季之分,只有秋冬兩季;沒有農忙農閒之分,全年都是農閒。由於田稀地少,加之電路不通、郵路不暢,山民的日子是在火塘邊度過——全家人或全族人甚至全村人圍着在火塘旁,老人聊天,小孩嬉戲。火塘正中支着或吊着一隻大鐵鍋,裡面燉着野豬腳、苕粉絲、幹蘿蔔片……餓了有噴香的烤紅苕和野豬肉,困了眯上一覺也不會感冒,興趣來了喝上兩壺苕酒唱上兩支山歌,過着“困着吃,坐着長,冇得吃,找火塘”的原始生活……山下人說他們好吃懶做,都靈縣政府有意請他們下山,地址由他們自己選。他們也派出幾個代表考察了一番,結論是山下的生活雖然豐富多彩,可就是太累,一年三季稻,一個個瘦得像竹梢,黑得像樹皮。相比之下山上的日子快活如神仙,有砍了又長的楠竹,有打不完的野兔野豬,有飛了又來的山禽,還有采了又生的野菜……窮是窮點,但比當牛做馬要強。山下人聽了不舒服,用一首打油詩給他們畫了一個像——冇得吃/燒火炸/炸得臉通紅/還說老子窮不窮/諷刺沒有用,仍然是“巋然不動”,以山爲榮……黨和政府沒有撒手不管,而是年年派工作隊、工作組進山扶貧。
鄧匡國、熊文鬥來了。
大自然的美景沒有留住鄧匡國,第二天他就回縣城,由熊文鬥當駐山“全權特命大使”。
卻沒有使命,顯得無所適從。
與山民同吃同住就叫支農?
不辱使命,得拿出措施和辦法來打開局面。就地取材,教他們幾招致富門路,譬如將菌菇曬乾,把紅苕製成苕粉,將獵獲的山雞野兔野豬製成臘製品……然而沒有人心動,確切地說嘗試過,發不了財,還“倒找王八四兩姜”。原因是沒有規模,沒有專業分工,每個人都是“產供銷一條龍”,豆腐盤成肉價錢,誰要?認命,隨遇而安,有錢多用,無錢少用,有吃就行,有火烤就滿足,有老婆摟就幸福,祖祖輩輩都是這樣過日子,到了我們這一代何必反翹?你小熊不必費心,也用不着蹲點,那裡好玩去那裡,絕對不會說你玩錯地方,也不會說你不務正業;你走了大家都省事,免得要人招呼你起居。不是趕你,而是大實話。城裡人喜歡搞形勢,喜歡說假話,山裡人不會這一套,有一說一,絕對不會說二。
的確是大實話,沒有人紮紮實實地沉下來搞支農,都是以錢代扶持,用物抵項目,敷衍一下農民,糊弄一下領導,日子過事情了。
熊文鬥不敢走,也不想走,雖然住下來作用不大,但是反作用也不會很多;既然不能付出,那麼就索取,向大山索取,尋找創作源泉。
不能白來一趟,總得有所收穫。
山裡人雖然口口聲聲要趕他下山,一旦他決定留下來還是當他是客人,享受的是長老待遇……時間久了熊文鬥便知道,山裡人也能吃苦,並且是“越是艱苦越向前”。外地人和山下人只看到山裡人烤火的日子,卻沒有看到他們吃苦的時候,所以纔有好吃懶做的偏見。
大雪封山的日子是山裡人的收穫季節,同時也是最忙碌的時候,男人背上獵槍,揣着乾糧,帶着家犬鑽進森林……幾天之後便是滿載而歸,家家戶戶都能分到野雞、野兔、野山羊和野豬腿。只要雪還在下,就沒有人休息,稍作休整後重新出發。
熊文鬥想親身體驗這種生活,跟在獵人身後出發。
一點都不好玩,五分鐘就跟不上步伐。他不明白,這些平常拖屍懶動的人走起山路卻快步如飛,要不是時常停下來觀察分析,他還真要掉隊。
山裡人能根據雪地上的腳印、糞便,準確無誤地判斷出動物的種類、數量以及距離,然後分佈成拋物線形狀包抄。進入視線的獵物幾乎是籠中之鳥,熊文鬥作了統計,天上飛的命中率是87%,地上走是彈無虛發。命中率高與獵槍性能有關,一聲槍響猶如萬箭齊發,上百顆鐵子就像魚網一樣罩住一個目標,不死即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