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乾孃不僅不理曹暮夜，還繼續幫林幽相看了幾門婚事，提防曹暮夜破壞，每場都緊跟着林幽，結果林幽相親一老一少，成爲了街頭巷尾的笑話，一傳十十傳百，逐漸變了味道。
東街
“看，就是那姑娘。”
“多水靈啊！”
“是啊，聽說識字女紅廚藝也好。”
“好，不好，那誰吃窩邊草。咯咯。”
“哎，多好的姑娘。”
“還姑娘呢？瞧那誰看得這麼緊，八成吃到了。”
“嘖嘖，浸豬籠啊。”
西街
“聽說了嗎？那曹家的姑娘跟那霸王。”兩個大拇指互勾。
“呀，破鞋啊！”
“正經人家可不要，不要。”
孟狗子挑擔路過又聽了一耳朵，遠遠看林幽一行人，腳步加上跟上去。
“曹乾孃。”
“孟狗子啊，賣完了？”曹乾孃隨口一問。
“還剩一點，乾孃要嚐嚐？”孟狗子坐着就放下擔子。
曹乾孃嚇到忙說不用，孟狗子熱情遞給她一碗豆漿，“乾孃鄰里的別客氣，孝敬您的，再說小妹那事……”不好意思抓了下頭，餘光有意無意的瞟林幽。
曹乾孃別過孟狗子，轉頭看到前面拉扯的男女嘆氣搖頭。
“你放開我，大庭廣衆拉拉扯扯。”林幽怎麼用力甩都甩不掉，只好大聲罵。
曹暮夜充耳不聞抓着她往家裡走，直到曹乾孃在後面追喊才停下腳步。
“乾孃。”曹暮夜低聲喊了句。
曹乾孃強行拉開他們的手，指着曹暮夜久久不能語，拉着林幽匆忙回家趕。
剛回到家，曹乾孃發作了，用力抽打了幾下曹暮夜，摸着被震疼的手，氣得轉了幾圈才說道：“阿夜，你這過分了。”
“不覺得。”曹暮夜低沉嗓音透着傲慢。
“你……”曹乾孃舉起手，感發麻左右尋到一竹竿，往曹暮夜身上打，“你弄臭幽幽，娶到她了後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流言蜚語能殺人，你讓幽幽怎麼活。”
曹暮夜站着不動，不以爲然的別過頭，賭氣回答：“整好，待在家裡，愛咋過咋過，說幾句又殺不了人。”
“那你……咳咳。”
曹乾孃捂着心口趔趄幾步，林幽後面喊了句扶住她，怨恨瞪擔心過來的曹暮夜。
“乾孃都這樣了，你還有繼續嗎？！”林幽徹底發怒了，吼出的聲音尖銳，像把尖刀刺過來。
曹暮夜放下停在半空的手，“嫁我就不成了，還不是你事多。”
“曹暮夜！”
林幽除了這麼喊說不出任何話來。
曹乾孃被氣病了，第二天這事就被傳到街頭巷尾，林幽不用去想就能知道會編排成怎麼樣，這都是她害的，她開始動搖是不是乾脆嫁曹暮夜算了，至少能把事情平定了，那些流言蜚語時間久了就散了。
但總有人不懷好心，最喜歡落井下石，孟婆子爲此中好手，盯好曹暮夜出門，她就登堂入室，打着關心曹乾孃的幌子，句句戳曹乾孃的心。
“曹乾孃啊，你今兒的氣色不錯啊，能下炕嗎？”
“沒。”
“見你有氣無力的，我想到那街頭說你拉皮條，我就生氣，哪兒是拉皮條，這是親上加親。”
“孟婆子！”林幽喊了句，氣鼓鼓瞪着她。
孟婆子笑得更歡，“都沒了好名聲，沒人要了，這就不要肥水流外人田了，辦了吧。”
曹乾孃氣咳了幾聲，拿東西砸孟婆子，“滾，滾，這沒好心的傢伙。”
“娘！”外面傳來男子的喊聲，簾子被掀開枯瘦略顯佝僂的孟狗子走了進來，一把拉住孟婆子，一邊賠禮道歉“曹乾孃，幽幽，我娘不是成心的，我這就帶她走。”
“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孟婆子拍打孟狗子，孟狗子畢竟是男子力氣終比她大，兩人拉拉扯扯出了曹家的大門。
林幽聽到他們的聲音消失不見後，才吁了口氣，安慰曹乾孃“乾孃，她就是成心的，不要氣，越氣她越高興。”
曹乾孃明白這點，但想到孟婆子攻心話，火氣就一層層往上冒，她的兩個孩子哪個不是好好的，只不過是男女之間的糾葛，到了她們的嘴裡就變了味，滿口的信口胡謅壞人名聲，自家沒兒女？
林幽幫曹乾孃順氣，孟婆子的話在她耳中迴盪，這種隱晦就沒直白說她跟曹暮夜早就不清不楚，她的名聲徹底壞掉了，除非遠嫁能找到人家，在這裡無人敢娶的了。
“乾孃，我嫁吧。”林幽身心疲憊，她不想在槓下去了，讓最親近的人受傷。
曹乾孃抓住她的手，枯槁的手粗糙乾燥，颳着林幽的肌膚，一點點傳達她的態度，“咋娘兩到村裡找去，村裡也有好人家不比鎮裡的差。”
“乾孃！”
曹暮夜掀簾子站在門邊，手提着東西達在簾子上的手似乎在抖，黑又亮的眼漸漸暗下來，手鬆開簾子，簾子滑落打在他的身上，他才走過來放下東西，“乾孃，說真的？我就怎麼差？”目光卻看向林幽，哀怨又喪氣，林幽低着頭沒看到這樣的曹暮夜。
“等過了小年。”曹乾孃抓緊林幽的手，“咋娘倆就去，你就不用跟來了。”
“乾孃。”
“乾孃。”
兩聲重疊，曹暮夜怒瞪來人，孟狗子手端着托盤，手害怕的發抖，豆漿灑了出來。
“孟狗子你這是？”曹乾孃不想與孟家打交道，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孟狗子還送禮，再怎麼也不能直接趕出去。
“這是豆漿，豆腐，給乾孃補補身子。”孟狗子顫顫巍巍避開曹暮夜，把東西放下，磕磕巴巴又道“我娘真不是成心的，主要是那些嚼舌根的還說了小妹，娘心裡不高興這……”
“滾。”曹暮夜低沉平淡道，看也不看他，打開他買回來的東西，香氣飄散，“醉福樓的烤雞，乾孃你吃。”撕下雞腿遞給曹乾孃。
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況在外人跟前，曹乾孃再生氣也要接過來，張口吃了口，香脆美味肉質鮮嫩，食指大動又吃了幾口，幾下就把雞腿吃光了，灰白的臉一下有了血色。
林幽高興笑起來，給曹乾孃遞水，曹暮夜又撕下另一邊雞腿，一家子完完全全將孟狗子這孤立。
孟狗子只好自個端着托盤原封帶回去。
曹暮夜餘光看了眼晃動的簾子，暗淡的眼轉瞬亮起來。
“不用。”林幽雙手推孟狗子的好意，“謝謝你了孟狗子，乾孃已經好了，你不用再送過來了。”再說也不會吃的，因爲曹暮夜會直接扔掉餵雞。
“都說病去如抽絲，這纔是正要好好補的時候，這是賣剩的。”孟狗子要硬塞給林幽，林幽又讓了讓，不小心碰到路過的李寡婦。
李寡婦自從聽說林幽跟曹暮夜的流言蜚語，開始關注曹家的動靜，越聽越氣惱，她那麼多年等着他，結果被這看着無害的丫頭給搶了，這氣鬱結在心口，恨不得把林幽撕成粉碎，讓她不要臉勾引曹暮夜。
她冷眼瞧向跟她道歉的林幽，再看了眼孟狗子，孟狗子被她看着難受讓了下，“這是？乾孃的身體好些了嗎？”收斂冷色轉平時溫柔和睦的笑容。
林幽只當錯覺，點頭道謝跟她說了幾句，有事推脫回了院子裡。
李寡婦又恢復冷色，意味深明打量孟狗子。
孟狗子被她打得全身發顫，“李寡婦，你幹嘛這樣看我瘮得慌。”
李寡婦只是歪嘴一笑，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曹乾孃身體好轉，不用時刻照看，林幽終於可以出門買點過小年的東西，順便置辦一些年貨，雖曹乾孃執意要回村裡，但這天還冷，她與曹暮夜再如何，也不能讓曹乾孃拿身體置氣，他們默契保持距離，彷彿回到初遇時的陌生。
幾日購買年貨已經差不多置辦回來，節日要熱鬧，林幽打算包餃子，手裡有活說說笑笑的，也不至於冷場，餃子包好羅列成排，元寶白胖子喜慶又可愛。
“準備下鍋了。”
林幽捧着簸箕起身，手突然一輕，對上曹暮夜黑又亮的眼，手像被燙了下鬆開。
“我來。”平淡一句，轉身離開。
門被敲響，林幽走去開門。
孟小妹跟李寡婦站在門前，一個手足無措，一個笑意盈盈。
“那，那，我走了。”孟小妹支支吾吾轉身跑掉了。
林幽茫然看她飛奔的背影，這時李寡婦咯咯笑。
“冒失鬼，不要理她。”李寡婦上前拉林幽的手，讓她往門外走了一步，“能過來幫我做些餅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白皙的臉爬上紅霞，嬌媚好看。
林幽看了下天色，“好，我去教你，剩下的你得自個做。”
李寡婦見她鬆口，忙說是讓她把門關上，林幽還想回去跟曹乾孃說一聲，結果被李寡婦拉住。
“就一會。”擔憂害怕往裡看了眼，“過節的，阿夜……”
不用說明大夥心知肚明，林幽只好把門關上。
李寡婦把她引到自己屋裡，林幽奇怪要問看到她桌上的已經做了一點的模樣，把疑問嚥下，別人家的事情何須多問，早早教了好回去纔好。
“我怎麼想都想不起來接下來要怎麼做了，只好舔着臉過去叫妹妹。”李寡婦羞紅了臉，遞過一碗熱湯，“我剛做的你嚐嚐。”
林幽看到湯裡的肉沫，這是肉湯，真不愧是殺豬人家，能隨意吃肉。肉香撲鼻，林幽不客氣喝了一口，吃那肉，鮮美回甘，放在從前她是不會想到對豬肉這麼着迷，熱氣薰着臉，頭髮得有點暈，稍微晃了下，開始犯困起來，難道這就是飯困？
李寡婦輕輕推了推昏睡的林幽，輕蔑冷笑幾聲，推門出去，不久門又打開孟狗子走了進來。
林幽感覺坐在扁舟裡，浪打浪晃得她全身散架，男子的聲音再喊她，越來越清晰，身體開始疼痛起來，沉重的眼皮終於可以打開，灰濛濛看不清，耳邊傳來奇怪的聲音。
“林幽。”
冷風颳過，林幽打了個激靈，整個人清醒過來，先看到一雙黑如寶石的眼，驚呼後仰，嘴巴被大掌捂住。
曹暮夜對她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看到她張煌眨了眨眼，狹長的睫毛如小刷子掃了掃他的手指，他有些發顫放開她，轉身指了指。
林幽回望，才發現自己在李家的院子裡，屋的門都緊閉着昏黃的光從窗灑出一大片，他們正坐在一個屋門前，裡面沒點燈，昏暗中傳來不可忽視的聲響，林幽頭微微一側想聽清，頭被曹暮夜掰了過來。
屋裡貼心的傳來悠長嘆氣聲，後又傳來驚呼聲，林幽睜大了眼，曹暮夜拉起她往院裡大樹一靠，就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和開門聲。
“小妹屋裡傳來的。”說話的是李二嫂。
她旁邊站着兩男人，正是李大和李二，兄弟兩對視一眼，幾步到了李寡婦門前，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黑了臉。
李大一腳踹開門，林幽驚得抓緊了曹暮夜的手，曹暮夜看了她一眼，手臂環過她的腰輕輕一提，兩人站在樹上，林幽掰開曹暮夜捂嘴的手，怒瞪他一眼要說什麼，被屋裡的聲響吸引。
他們站得高，窗戶被打開，裡面點了燈，看到李寡婦裹着棉被露出藕壁半截，無聲側坐在炕上抽咽，地上趴着衣不蔽體的孟狗子，李大跟李二你一腳我一拳下發出求饒聲。
“李寡婦跟孟狗子？！”林幽長大了嘴，這風馬不相及的人，怎麼就滾上炕了？
曹暮夜用力敲了林幽的頭，罵了句“傻。”
不禁她同意又環她的腰，腳尖用力蹬踩過李家的牆，兩人穩穩落在巷子裡，林幽生氣掰開他的手，擡頭瞪他，那邊孟家的門打開。
曹暮夜拉林幽躲在昏暗中，看着孟家人呼啦啦跑到李家門前瘋狂敲門。
李家裡打罵聲蓋過外面敲門聲，孟家人聽得着急，平時最爲潑辣的孟婆子一下蔫了，倒在孟老漢懷裡，倒是平時咋咋呼呼的孟小妹又敲又喊最後發狠地踢起門來。
門最後打開，李二嫂譏笑看這一家，呸了句，“表子配狗。”
林幽看曹暮夜，曹暮夜見他們進門又關上，直接往家裡走，兩人剛到院子，林幽終於憋不住。
“他們真的？”林幽做了個手勢。
曹暮夜嘲笑看了她看，“你不是又聽又看了嗎？”被她一個背影往屋裡走，見林幽沒跟上，回頭看她，她搖頭晃腦的看到他看她，回了個迷濛的目光，曹暮夜笑了笑，眼亮如星辰，“吃餃子。”
林幽揉了下眼，還是很困，剛纔應該是眼蒙，肚子咕咕叫了聲，快步跟上曹暮夜的腳步。
他們幾乎前後腳，曹乾孃看到他們回來，焦灼打轉的心終於停下，拉着曹暮夜問：“李家跟孟家這是……”
“表子配狗，天造地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