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 君晗眉頭狠狠一皺,心思一瞬間千迴百轉,今世不管怎麼樣, 他再不能像前世那般對待九師兄了。
“蘇遇, 你快給我出來!”呂昭一身墨綠色長衫, 從前稚嫩的面容如今長開, 越發俊秀, 身姿挺拔,翩翩風度,此時正滿臉怒色, 伸手阻攔轎攆。
君晗心裡一澀,再撩起帷簾時只是眉頭微皺, 語氣淡淡, “我並不是什麼蘇遇。”
呂昭見君晗如此說, 當下更怒,上前一步道, “好啊你,如今來了京城就忘了自己是誰了嗎?師父的教導,你通通的忘記了嗎?還是說如今你投靠了皇子,就可以顛倒是非黑白,肆意妄爲!”
京城街道繁華, 一圈又一圈的圍觀百姓對着坐在轎攆中的君晗指指點點, 無一不面露厭惡之色。
君晗面無表情的看了呂昭一眼, 眉頭忽而皺起, “我早已經被青離門首徒親自逐出師門, 如今已經和青離門再無半點關係。我念你從前同我有過師門情誼,姑且饒恕你, 你若再糾纏不休,可不要怪我翻臉無情。”
聞言,呂昭連連說了幾句“好”,氣急反笑道,“那我今日就要看看,你是如何翻臉無情的!”
“喬安。”君晗沉眉,低聲喊道。
“屬下在。”
“打斷他的腿。”
喬安聽到此話眉頭一皺,慌忙擡起頭,就見君晗眼裡的一抹異色,隨後彷彿是明白了什麼,拱手應道,“是!”
君晗略點了點頭,餘光所及之處,只有呂昭難以置信且滿是厭惡的神色。將帷簾放下來,君晗拳頭攥的緊緊的,耳邊不時傳來外面的打鬥聲。
喬安是他兄長的心腹,武功極好,呂昭雖是青離門的九弟子,可論武藝卻是不敵的。不過幾息間就被喬安打倒,嘴邊染了血色,可嘴裡仍是不停的痛罵君晗。
君晗閉了眼睛,緩緩的吐出口氣,卻驀然涌出了一股子腥甜。
“小公子,腿已經打斷,接下來如何處置?”
喬安在轎攆外頭,看了一眼滿身是血的呂昭,隨後又拱手對着君晗道。
轎攆中沉悶了許久,好半天才傳來君晗稀疏平常的聲音,“丟到護城河裡。”
“是!”
人羣中立馬有一個男子,看了片刻後飛快的往七皇子府走去。
七皇子府。
七皇子正背對着門,一隻手無規律的輕敲着桌面。
“回殿下,據奴才方纔所見,沈君晗確實對他的九師兄毫無半點情誼,甚至是吩咐手下打斷了他的腿,然後又丟到了護城河裡。”一個男子單膝跪地,擡臉是儼然就是方纔君晗在大街上注意到的可疑人。
聞言,七皇子淡淡的“嗯”了一聲,隨後就擡了擡手,示意男子下去了。
之前他總是懷疑沈君晗是否真同許錦言劃清界限,如今看來到是他多慮了。只是一個能對自己昔日師兄下狠手的人,留在自己身邊終歸是個禍害。
君晗長長的嘆了口氣,幸好喬安明白他的意思,否則今日呂昭哪還有命在。
只是既然要在衆目睽睽之下,做樣子給七皇子的手下看,喬安勢必要真的出手,不過好在只是看起來傷勢厲害些,呂昭的腿也並沒有斷。
君晗心裡亦是不忍,吩咐喬安拿最好的傷藥過來,親自給呂昭上了藥。
若是猜的不錯的話,如今當街打斷九師兄腿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平陽王府。君晗閉着眼睛都能想象的出,許錦言震怒又厭惡的神色。
“喬安。”
“屬下在。”
“派人連夜將九師兄送回青離山去,記得動作一定要快,送到你們纔回來。”
“是!”
喬安拱手應了,隨後就下去打點了。
君晗伸手摸了摸九師兄蒼白的臉,只覺得一顆心悶悶的難受。
他已經走到這一步,再也回不了頭了。青離山回不去了,青州沈家亦回不去了。他如今被所有人怨恨了,厭惡了,人人待他如避蛇蠍。
下午時,君晗約惜蘿公主到城東涼亭見面,他在涼亭中等了許多,都未曾等到惜蘿公主。
來的人是許墨。
許墨騎馬而來,眼裡是君晗從未見過的厭惡之色。
“沈君晗。”許墨冷着臉,輕蔑的看着君晗道,“惜蘿公主讓我轉告一句話。”
君晗凝眉,略擡眼,只聞許墨冷硬的聲音。
“公主說,既然你已經投靠了七皇子,就再也不是她當初認識的阿晗,犯上作亂終有報,還望你今後好自爲之。”
秋風又起,片片黃葉紛飛,君晗站在涼亭中許久,半晌兒才低低的笑了。
“既然公主不願見我,我也無法強求,另外,多謝你的忠告,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許墨皺眉,面露疑色,微偏過臉,緊盯着君晗看。
微微笑了笑,君晗擡頭低聲道,“惜蘿公主生性天真善良,若非是親眼所見,她決計不會相信我會做惡。”
聞言,許墨這才瞭然,方纔那番話確實不是惜蘿公主所說的。他,只是不想惜蘿公主再同沈君晗有任何瓜葛而已。
冷哼一聲,許墨猛一抽身下的馬,騎馬就走。
君晗擡眼,望着許墨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無盡的城牆中。
……
所有的事情正如君晗所料,再也無法回頭了。
皇上病重許久,彌留之際,所有的皇子和妃嬪都跪在殿外,有些膽小的妃子,早已經嗚咽着哭了起來。
皇后娘娘一身宮廷裝束,身後跟着數十個侍女,一路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
至殿外時,見幾個嬪妃哭的礙眼,隨即略擡了擡手,很快就有幾個內侍走過來將她們拉下去。其中有一個受了驚,尖叫了幾句,就被內侍捂住了口鼻。
殿外的嬪妃們皆面露駭色,低着頭瑟瑟發抖。
皇后娘娘扶着侍女的手臂,輕輕的觸摸鬢間,眉眼一厲,擡腿就要進殿內。
殿門卻在下一秒打開,十七皇子和七皇子雙雙從殿內走出來。
皇后娘娘眉頭略皺,就聽見太監總管高呼一聲,“皇上駕崩了”!隨後一衆人皆跪倒在地,哭的撕心裂肺。
“母后。”
十七皇子面無表情的一步步的走下臺階。
“瀟兒。”皇后娘娘喚了一聲,方一擡眼,就見太監總管手裡拿着明黃色的布錦,面露沉色道,“皇上遺詔,請諸位跪接。”
太監總管面白音尖,見衆人都已經跪下,隨後高聲頌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十七子卿瀟,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欽此。”
衆人皆叩首,十七跪着接了旨,只見七皇子猛一站起,臉色驀然鐵青。
“七哥,你這是做什麼?”十七皇子皺眉冷聲道。
“潮兒,快跪下,如今陛下已經留有遺詔,你十七弟纔是未來君王!”皇后娘娘厲聲呵道。
哪知七皇子只是陰沉着臉看了十七皇子一眼,隨後就甩着衣袖離開了。
在場上的所有人都瑟瑟發抖,皆是不敢擡眼看未來儲君鐵青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