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錦言哭笑不得, 這樣到像是他這個做師父的不是了。
摸了摸兔子毛,許錦言舔了舔微微乾裂的脣,一天一夜沒有沾過一滴水, 如今竟隱隱的冒了血珠。
小兔子很能吃, 小七帶回來的野果本就不多, 才一會兒功夫就被它吃了好幾個。
許錦言連忙把兔子往邊上抱抱, 生怕它一個忍不住把果子都吃了。這些果子還需留些給小七吃。
洞外忽然傳來聲響, 許錦言以爲是小七回來了,誰知卻並不是。
“大師兄。”
沐川站在洞外喚了幾聲“師兄”後,終於見到了許錦言。
許錦言走至洞門口後並不再往外走, 那裡彷彿是一條無形的界限,把他和外面的人劃分到了兩個世界。
沐川神色有些黯然, 將手裡的食盒遞了上前, 低聲道, “大師兄,飯食粗陋, 請你多擔待。”
聞聲許錦言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了。
一時間二人竟相繼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沐川擡眼,終是忍不住的把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困惑都問了出來,“大師兄,你何苦如此?小十二到底是怎麼了, 你又爲什麼執意不肯把他帶回來?難不成你忍心讓他繼續在沈君亦的手裡受苦?亦或者還有什麼事是我們所不知道的?大師兄, 小十二也是我們這些師兄弟看着長大的, 無論如何我今日一定要向你問個明白!”
許錦言只是苦笑着搖了搖頭。
沐川氣泄, 他實在想不明白許錦言這般把自己畫地爲牢究竟是爲了什麼。如若是爲了蘇遇, 爲何不去找他呢?如若不是爲了蘇遇,這般折磨自己又是何苦呢?
無數聲長嘆最終只能化作一聲, “師兄保重。”
沐川頭也不回的下了山,竟一次都不曾回頭看。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他無法看着從前那般芝蘭玉樹,溫潤如玉的大師兄,一步步畫地爲牢將自己折磨至此。
回程的路上,沐川正好瞧見了灰頭土臉的小七。
“四師叔!”
小七似乎很開心見到沐川,懷裡兜着一大包野果子,對着他使勁的擺手。
不知怎的,沐川心裡泛起了柔波,脣邊也微微帶了笑意。
“四師叔,你方纔是去看我師父了麼?”
小七幾步蹦到沐川身側,仰着小臉巴巴的問道。
“是啊,可是方纔並沒有看見你,原來你是自己出來找東西吃了。”
沐川輕笑,伸手指了指小七懷裡的野果子。
這話說的讓小七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四師叔,我想問你,我師父到底還要在思過崖待多久?”
聞言沐川苦笑,對着小七伸出了三根手指頭。
“三天?!”
小七滿臉欣喜。
沐川搖了搖頭。
“不會是三個月吧?”
小七苦着臉,眉頭皺成了“川”字。
沐川點了點頭,隨後問道,“怎麼樣,現在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小七想也沒想果斷的拒絕了。回去,不存在的。許錦言被關三個月,巧的是自己的賭局也正好爲期三個月。
沐川目光閃爍着,半晌兒才低低的笑了一聲,伸手揉了揉小七的腦袋。
忽而想起什麼似的,又從懷裡掏出了一樣物什。
“吶,既然大師兄收你做徒弟,你就是我們的小師侄了。四師叔沒有什麼好送你,就用這支短笛給你當個見面禮吧。”
沐川笑着把短笛遞給了小七。
小七伸手接過,眉眼間染了幾分惆悵。他這個四師兄從前也送過笛子給他。不似手裡的這支,從前那支笛子上刻着一隻張牙舞爪的貓。
想到此處小七悶悶的笑了起來,擡起小臉道謝道,“謝謝師叔。”
……………………………………………………
小七垂着腦袋,悶聲悶氣的回了山洞。心裡又酸又澀的滋味難受的讓他想流淚。
他多想這些事情都是夢境一場,沒有前世的慘死,也沒有今世的磋磨。他可以放棄復仇,只想和許錦言在一起天長地久。他只不過是想做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只不過是想和許錦言在一起,僅此而已。
可是……許錦言是如何想的呢?自己在許錦言心裡僅僅只是小師弟,還是什麼?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世,爲何他總是看不明白許錦言到底是如何想的。亦或者是從始至終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師父。”
小七擡起小臉,神色莫名的認真,“今天我遇見四師叔了。”
“嗯?”
許錦言輕聲應了,偏過頭靜靜的等待着小七的下文。
咬了咬牙,小七說了謊,“師父,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和誰長的像,或者是你們都把我當成了誰的影子?”
火光下許錦言的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可小七還是一瞬間感受到了周身的緊壓感。
他感覺的到,許錦言身上散發的悲涼。
大師兄,對不起,我只想知道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半晌兒許錦言才長長的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小七的腦袋,一如從前摸蘇遇的腦袋。
“今日你也累了,早些睡吧,明日你就回去,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小七急了,猛的直起腰,瞪着大眼睛去看許錦言,懷裡的胖兔子也受了驚似的,發出“吱吱吱”的嚎叫。
“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裡陪你!”
“陪我?”
許錦言苦笑,“你如今也看到了,我只不過是一個被關在思過崖思過的門中弟子。我教不了你什麼,你留在這裡只會受苦。你早日回去吧,你四師叔會好好照顧你的。”
聞言,小七心裡酸澀,他多想就這樣不管不顧的告訴許錦言,自己就是蘇遇,可是他不能。
滿心的酸楚也只能自己吞在肚子裡。一頭扎進了許錦言的懷裡,小七將腦袋死死的貼在許錦言的胸口。
懷裡突然拱進來一個孩子,許錦言愣了愣,情不自禁的伸手撫摸着小七的腦袋。他不止一次的想,小七會不會就是蘇遇,可事實證明,小七隻是小七。
這夜更深了。
一晃兩個月過去了,小七到底還是留在了思過崖。
對此許錦言很無奈,不管他是好言相勸,還是冷硬驅逐,這孩子就像鐵了心似的,就是不爲所動。不僅如此,還在洞裡玩的歡脫,白天出去各種找吃的東西回來,到了晚上就往他懷裡一鑽,怎麼拉都不出來。
許錦言暗暗的嘆了口氣,方一擡眼就瞧見小七十分歡快的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喚他。
“師父師父,你快過來看啊!我今天居然抓到了野山雞!”
小七滿臉的興奮,將手裡提溜的山雞獻寶似的給許錦言看。
只見這山雞還挺肥,頭上一撮紅冠,尾巴上的羽毛密而長,還沾了不少的血跡。
“師父,你都不知道這山雞有多傻。我本來設了個小機關,想活捉的,結果這雞跑的到快,竟然沒中陷阱。”說到此處,小七笑的更開懷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到讓原本僅清秀的小臉顯得靈動了幾分。
“後來我就追它,一直追到斜坡那裡,這雞急了,撲騰的要飛過去,結果身子太胖,摔下去了。”說着,小七還指了指山雞身上的傷。
許錦言瞭然,原來這雞是這麼抓到的。從前有守株待兔,今日有傻雞跳崖。
小七猶自興奮,提溜着雞又出去了,待他再回來時,原本一身羽毛的山雞就變的光溜溜的了。
洞裡也沒有別的什麼工具,小七就隨意找了根木棍。又生了堆火,盤腿坐在石頭上開始烤雞。
“對了師父,我的大白呢?”
小七一邊烤雞,一邊偏頭問道。大白即使上回抓回來的肥兔子。
許錦言閉着眼睛養神,手往一處角落指了指。
順着許錦言手指的方向,小七瞧見了正團成一團,睡的正熟的大白。
而大白的身下,儼然是一堆被啃的“慘不忍睹”的果子。
小七怒了,他好不容易帶回來的野果子,怎麼就被大白這傢伙糟蹋了呢!?
隨手撿了塊小石子,小七“嗖”的一下往大白屁股上砸。
大白被砸中了屁股,三瓣嘴“吱吱”兩聲,眼都不帶睜開的,伸了伸四肢短蹄,繼續睡了。
“胖死你算了!”
小七低聲罵了一句,隨後也就不再管大白了。反正有野果子在,大白又餓不死。
原本小七把大白抓來是要烤着給許錦言吃的,可大白生的可愛,又圓鼓鼓的,小七養了它幾日,怎麼也捨不得吃了它,於是就乾脆一直養着了。
許是大白也發覺了小七並不打算吃它,於是就放開了肚皮在洞裡吃吃喝喝,儼然把這山洞當成兔子窩了。
一想到這裡小七就氣,哪家的兔子能像大白這樣懶的?
大白就可勁作吧,早晚吃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