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量着門外站着的這個小丫頭,明明大冷的天,她的額頭上卻已經滲着密密細細的汗珠子了,小臉此刻也跑的紅彤彤的。見蘇雨煙開了門,一頭撲了上去,急切切地帶着哭腔說道:“四奶奶,你是菩薩心腸,快救救我們姨娘吧。若是連奶奶也不肯救了她,只怕姨娘就真的沒有了活路了。”
蘇雨煙聽着心中也一驚,緩緩將她扶起說道:“這麼大清早的,你巴巴的趕來莫不是你們張姨娘又鬧出什麼來了?你且站起來好好說,你這說,我聽着也是隻管稀裡糊塗啊。”
小丫頭聽了她的勸,站起身來,將自己額頭上汗擦了一把,喘了兩口氣這才規規矩矩跟蘇雨煙說道:“四奶奶,昨夜四爺將張姨娘帶了回去,張姨娘和四爺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我忽然就聽見張姨娘在屋裡大呼小叫,四爺不曾爭辯了什麼,我只聽見四爺說了句,她就是比你好。後來摔門就走了。四爺走後張姨娘就哭可半宿。我本來打了熱水想讓姨娘洗洗臉,可是憑我把門敲破話勸盡了她就是不肯開門,後來我乏了不知不覺的就靠着門睡着了,早上天沒亮,就是剛纔我又敲門,可是裡邊一點動靜也是沒有。我本來以爲姨娘裡邊睡熟了不曾聽見,就叫了幾個人敲門,可是這次隨我們怎麼喊,可是裡邊就是沒有半點聲響。我們幾個姐妹一時間也沒有了主意,去找了四爺,可根本找不着。也只能求四奶奶來了,求奶奶再發發慈悲吧,救救我們姨娘吧。”說着忽然跪地不起,朝着蘇雨煙一個勁兒額猛磕頭。
蘇雨煙後退幾步,聽見她說的是生死大事,於是正色忙說道:“你快起來去找花繡和月錦趕緊帶着小廝們先去,或把門撬開或是敲開或是卸門不管怎樣先把門弄開,我這就換了衣裳便過去。”
小丫頭見她肯去,重重地應了一聲連忙站起身來,轉身便去了,蘇雨煙飛快地關了門,三步併成兩步走去衣櫥前,隨手抓起衣服穿上,又將髮髻攏攏開門便急急往張姨娘的院子走去了。
還未走到,卻已經聽見院子裡唧唧咋咋,她此刻心裡在也記不得昨天張夢丹得罪自己的事了,眼下只盼着她別真的做了傻事纔好,花繡眼尖,站在院子裡一眼看見走過來蘇雨煙,一路小跑的奔了出來,上前扶住蘇雨煙的小臂問道:“奶奶怎麼當真是來了?”
蘇雨煙答話說道:“若不真來還要假的麼?若是她真的是尋了短見與我也沒有什麼好處,況且她那樣的怨恨與我,若真是死了還不做鬼來找我。”
花繡聽罷噗嗤一笑說道:“奶奶慣會說笑,這會子還能說出來,當真是笑死我了!”蘇雨煙輕拍她的手臂一下說道:“你這丫頭,這種節骨眼上還笑得出來,當真是沒心沒肺的。”
主僕兩人一邊說着一邊進了院子,小廝們正拿着手裡的傢伙撬門。蘇雨煙遠遠看着便走了過去,剛站定門就被撬開了。
花繡立刻上前說道:“死奶奶來了,快讓開條路好叫奶奶進去。”小廝丫鬟們一聽趕忙朝兩邊退去,餘出一條路來。蘇雨煙趕緊提了裙襟往屋裡走去,只見張夢丹背對着大門坐着,上身斜斜爬在桌子上。蘇雨煙快走了幾步上前,搬開她的身子一瞧,只見她的臉色灰白中透着紫氣,雙目陷了下去。整張臉上不見活氣,蘇雨煙心中一駭,伸手往她的鼻端處一探,只覺得尚有微微不易察覺的呼吸,見還有救,她擡頭朝着外間喊道:“速去請了大夫來,一刻不許延緩!”早有小廝外邊候着,聽着蘇雨煙差遣,忙應了聲去了。
蘇雨煙接着吩咐說道:“去,趕緊端了碳盆子進來,另外叫人把地籠燒熱了也一刻不許耽擱!”丫頭們忙一個個領了差使去了。蘇雨煙望着花繡說道:“你趕緊去端盆子熱水過來,再去廚房叫人煮了滾滾的薑湯來!”花繡見她這樣正經,也忙不迭的轉身去了。
她見下人都去了,伸手從背後將張夢丹抱起,往牀上拖去。此刻的張夢丹像是被拆了骨頭一般,身子軟癱軟癱的。費了好大的勁兒,纔將她挪在牀上,可蘇雨煙自己卻已經濡溼了額頭了。
她緩緩坐下喘着氣,丫頭們已經將炭盆端來放在張夢丹的牀前,地籠也慢慢熱了起來,整個屋子頓時溫暖了起來,蘇雨煙這才緩了口氣望着門口站着的丫頭問道:“你是張姨娘房裡的?”
那丫頭點點頭道:“不是姨娘房中的,只是粗使的丫頭罷了。”蘇雨煙點點頭打斷說道:“你現在去太太回話,說我說的張姨娘這裡依然臥病了,討太太個示下,是執意幫姨娘收拾了東西走,還是這事就暫且作罷了,略等了她病好再議。你速去回話,我就在這裡等,你可聽明白了沒有?”
那丫頭點點頭道:“奶奶說的,我勸記下了,這就去討了太太示下來跟奶奶回話。”蘇雨煙見她伶俐,強扯出一抹笑朝她點點頭。
待得人走了,她才站起身來走到張夢丹的牀前,望着仍是雙目緊閉的她心中暗暗說道:“你病成這樣,怎耐我怎麼也狠不下心讓你自生自滅,現在醫治好了你,將來你可會捲土重來?……”心中真在胡思亂想之際。月錦悄悄走了上來勸道:“奶奶能做的都做了,現在只等着大夫來瞧了,奶奶還是先回去歇歇吧。”
蘇雨煙聽着也覺得有理,自己在這裡能做也就這些了,於是點點頭道:“也好,那就先回去。繡坊前幾日訂下的繡鞋也該來取貨了,咱們先回去吧,我剛遣了丫頭去討太太的示下,有什麼倒是便叫她另外來回我便是了。另外你去吩咐了小廝,趕緊把四爺找回來。”月錦一一點頭應下,蘇雨煙這才轉身隨着月錦朝外走去。
可是當她一路回到自己的房中,剛剛關上門,卻看見蘭楚容坐在窗下的暖炕上望着自己。蘇雨煙望了他一眼意外一下問道:“你這會子,滿蘭
家的人都在尋你,你怎麼會在我房裡?”
蘭楚容聽着忽然站起身來,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將她攬入懷中道:“我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想好好看看你。我怕經過昨晚,你會恨我。我知道你的心裡還沒有完完全全屬於我,是我曾今給你的傷口太大了。”
蘇雨煙感覺的來自他的體溫,將眼睛閉了起來,心中馬上起伏起來。這個男人從來就是這樣不聲不響的厭棄自己,又不聲不響的在乎自己。從來都是。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參與你的人生。但是你爲何你總是讓我這樣的爲難。張姨娘的事情與我本沒有什麼關係可是因爲你,她會遷怒我。我想敞開心,可難道敞開心就爲了再一次一次的受傷害麼?太太給你頂下的親事,我明白多半也不是那麼湊巧,確實是真的不喜我的存在,可是我估計這元璧,我不願意將來我的女兒和我一樣,出嫁後被夫家這樣的輕看。我從不曾對你說過這些心事,可是我若不說你又怎麼能懂,既然你現在知道我的心思了。我只希望你一點。不論對都莫要隨便。”
蘭楚容見她一腔真言,心頭一熱抱的她更緊了些,在她的耳邊說道:“我好好好謝謝元璧和元詡,要不是他們,不管我怎麼辦,你也不會再回來了是不是?”
蘇雨煙伸手將他推開,轉到一邊輕輕坐下。望着他說道:“我早上已經讓人去問問太太的意思,若是還執意要送張姨娘走,我外頭那件院子就騰出來先讓她住着,其他的慢慢再做打算就是了。”
蘭楚容伸手拉住她說道:“她若是知道你這番善意,便會後悔昨晚的那番話。就如我一般就這麼一直後悔着,我多想感覺一下被你真心愛着的感覺!可是從前的我錯的那樣離譜,所以當你回來的時候我就跟自己發誓,這輩子除了你我再也不會愛上其它女人。”她聽罷轉過臉來望着他,當眼神對視的剎那,蘇雨煙有種眩暈的感覺就像是兩世交疊的恍然。
房門突然被敲響,花繡走了進來,見蘭楚容也在,驚訝的看了一眼便轉望着蘇雨煙說道:“奶奶,太太那邊發下話來了,就先讓張姨娘養着病吧,還說年下就病着不吉利,便不用去上院走動了呆着自己院子裡等病好再說。另外還說了,讓奶奶幫着照看照看也就是了。”
蘇雨煙聽着花繡的話,琢磨着蘭夫人的用意。聽罷她點點頭說道:“太太還真不至於趕盡殺絕。如此也好。花繡今日就先去張姨娘那裡打理着,有什麼事回來回我就是了。”花繡點頭去了。
她這纔看看蘭楚容說道:“你好歹去看看吧。”蘭楚容嘆了口氣說道:“並非我不願意去,只是她見着我又是一番渾說不講理。對了,過兩天我帶你出門去如何?”
蘇雨煙聽着不禁望着他好奇問道:“這大年下的,你不好好呆着,竟要往哪裡去?”蘭楚容笑笑伸手摸摸她的頭髮說道:“我知道你反正也不願這裡呆着,不如和我一路出走走。我這就去跟老爺太太那兒告個假。也就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