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的故事講完後,急性子的北斗忍不住驚呼起來:“天哪,《反光》這本書的背後竟然隱藏着這麼恐怖的事件,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這些……是真的嗎?”
“我無意探討這個故事的真實性。之前我也說了,這件事情我是有所改編的。”千秋問道,“你看過《反光》這本書?”
北斗撓着頭說:“沒有……但是這本書很出名,我是聽說過的,也知道大致的內容。”
“我看過。很吸引人的一本書。”萊克說,“但是現在看起來,這本書背後的故事更吸引人。”
“的確是很不錯的故事,聽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沉浸其中了。很少有故事能令我如此投入。”紗嘉也給出了高度的評價。千秋淡淡一笑。
“那麼,沒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們就開始打分了吧。”荒木舟說。
短暫地安靜了一陣。大家都明白荒木舟說的“沒有什麼問題”指的是什麼意思——千秋的故事有沒有和之前的故事(或事件)出現什麼雷同。千秋此刻的臉上也顯現出了略微的緊張,但現場的一片沉默似乎表示,沒有人看出這個故事有哪點“犯規”的跡象——起碼目前看來是這樣。
北斗到櫃子裡拿出紙和筆,分發給衆人——這件事似乎已經固定由他來做了。除了千秋之外的12個作家分別在紙上爲剛纔的故事打出了分數。南天將紙收集起來,然後按照慣例,和龍馬一起,在衆目睽睽之下統計並計算出了平均分。
千秋所講的《吊頸之約》最後得到了一個僅次於龍馬(9.2)的高分——9.1分。
這是一個十分敏感的分數,不僅是因爲和目前第一的龍馬只差0.1分,更重要的是——在場的每個人應該都想到了這一點——如果龍馬因犯規而“出局”的話,那千秋的故事就是目前的最高分了!
這個遊戲實在是刺激而奇妙,第一名的寶座隨着各種因素而不斷易主,每一個後來講故事的人,對前面的人來說,都是威脅和挑戰。
千秋顯然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的,所以她根本沒有爲自己獲得瞭如此高的分數而沾沾自喜。在遊戲進行到最後之前,沒有什麼是值得慶幸的,結局充滿了變數。
“我的任務完成了,回房間休息了。”千秋衝衆人淺笑一下。“講了這麼久,真是疲倦了。”
“我們也各自休息了吧。”荒木舟看了下手錶。“快十二點了。”千秋的故事是目前講得最長的一個。
衆人離開座位,各自上樓。大廳內只剩下圍成一圈的14張皮椅留在原地,像偌大的咒符一樣操控着這裡每一個人的命運。
南天走在所有人的最後,他目睹着徐文回到房間,關上門。若有所思。
徐文躺在自己的牀上,前思後量,感到有些後悔。
關於南天的那個提議,他反覆斟酌了許久,覺得其實是可行的。只是,他設想的“合作方式”稍微有所不同……但不管以何種方式合作,重點在於——必須建立在南天是能夠完全信任的基礎上——那麼,南天真是值得信任的嗎?
這個問題困擾了徐文整整一天。最後,他的直覺和判斷一致認爲——南天應該不會是主辦者。這個結論是根據各種觀察和推敲,深思熟慮後才得出的。最有力的一點證據就是——南天兩次找自己,都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並不避諱他人。如果他要對自己不利的話,應該不會在這麼多人看到的情況下跟自己接觸,引起懷疑。
所以,徐文決定賭一把——選擇完全相信南天,和他合作。但平日謹小慎微的個性,導致他始終沒能邁出主動去找南天這一步。現在大家都各自回房了,再想設施那個合作計劃也就不可能了——起碼今天晚上不行了。
想到這裡,徐文未免感到遺憾,但現在也只能作罷。他躺在牀上,心悸膽寒地閉上眼睛。今晚,這間鬧鬼的屋裡又會發生什麼怪事?我又會遭受怎樣的恐懼折磨……
快要睡着的時候,徐文聽到門外傳來了輕微的叩門聲。
他從牀上下來,輕手輕腳地靠近門口,問道:“誰?”
“是我,南天。”
徐文心中一陣驚喜——南天!他猜到我會改變主意?這真是太好了!他幾乎都沒有猶豫就打開了房門。
站在門外的南天迅速躋身進來,然後將房門關攏。
“徐文先生,抱歉這麼晚還來打擾你。我是想再次來徵詢你的意見——關於我上午的提議,你可有重新考慮?”南天問道。
果然如此。徐文心中暗暗高興——看來自己和南天還沒有合作,就已經有一種默契了。他招呼南天坐下,然後頷首道:“老實說,我正在想這件事呢。我覺得……也許我們可以試着合作一下。”
“這麼說,你同意和我互換房間了?”
“不,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徐文措着辭。“嗯……你可以住在我這間屋裡……但是,我不到你那裡去。”
南天轉了下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們倆都睡在這裡?”
“是的。因爲……是你想調查我這個房間;而我並不想調查你的房間,所以我沒必要過去。”徐文不好意思說出心裡話。實際上他就是害怕單獨一個人,希望能有個人來陪一下自己,壯壯膽。
南天大概是看出來了。他點了下頭,隨即望着那張窄小的單人牀。“可是,我們兩個大男人……這張小牀擠得下嗎?”
“哦,沒關係。我們不用擠着睡。”徐文雙手拖住牀單,用力一拉,將牀單全部扯下來,然後鋪到地上。“你睡牀吧,我睡地鋪就行了。”
“這……不大好吧。要不我睡地上?”
徐文擺手道:“不,就這樣。你睡在我的牀上試試,看你會不會做噩夢或者是遇到那些詭異的事情。”
“好吧。”南天點頭,然後將牀上的枕頭遞給徐文。“那這個你用吧。”
徐文沒有推脫,接過枕頭。南天將房間內的燈關了。
兩個人一上一下地躺了下來。現在時候不早了,他們也沒什麼好聊的。不一會兒,都進入了夢鄉。
徐文本來是睡不慣這又硬又冷的地鋪,但因爲有個人在這裡陪着自己,令他增添了一些膽量和勇氣,睡得也就比以往要安穩了些。他本來是背對着南天而睡的,半夜的時候,翻了個身。黑暗中,徐文瞄了一眼牀上的南天,見他睡得正沉,還發出輕微的鼾聲,自己心裡也就踏實了許多。忽然間,徐文發現,自己對南天的態度,由疑慮轉變爲信任,現在竟升級爲依賴了——真是荒唐而可笑。但他又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正要再次睡去,徐文無意間瞥了一眼牀下——由於之前都是背過去睡的,所以直到現在,他才猛然看到牀底下有什麼東西。
當他看清楚那是什麼的時候,整個人就像被迅速凍僵了,全身的血液都凝固成了冰。
天哪……這實在是太恐怖了。黑黢黢的牀下,竟然有一雙眼睛在瞪視着自己!
這突如其來的、巨大的恐懼令徐文感到一陣陣眩暈,他幾乎被恐懼感壓得出不了氣,喉嚨也像是被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更是僵硬得無法動彈。糟糕!又發生這種鬼壓牀的怪事了!我……完全無法控制自己!
這種恐怖的煎熬持續了好幾分鐘。在這段時間裡,徐文幾乎眼皮都無法眨一下,直愣愣地和牀底下那雙恐怖的眼睛對視着。這種折磨是以往的好幾倍,簡直是要他的命!此刻,他腦子裡只想着一個問題——爲什麼南天住進來後,我還是會遇到這種情況,而且更嚴重了!
就在徐文幾近昏厥的時候,他的身體突然解除了束縛,他深吸一口氣,驚呼一聲,然後迅速坐起來,衝牀上的南天喊道:“南……南天!我的牀下,有……”
話還沒說話,他就呆住了,驚愕的程度比剛纔更甚。
牀上空空如也,根本就沒人!
南天呢?他到哪裡去了?
徐文的神經快要崩潰了,此刻他無法再去思考和判斷。他只想立刻找到南天,並且馬上離開這間恐怖的房間!
他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衝到門口,將房門打開,來到走廊上。他瞪大眼睛尋找到南天的房間,然後發瘋似的跑過去。
砰砰砰!——徐文猛烈地捶着南天的房門。幾秒鐘後,屋內的燈亮了,房門也隨之打開。南天站在屋內,驚訝地看着徐文,問道:“出什麼事了?”
“你……你什麼時候回自己房間的?!”
南天一怔:“什麼……回自己房間?我一直都待在這裡呀。”
徐文像看天外來客一樣盯着南天。“你說什麼?你一直在自己房裡,沒到我房裡去過?”
南天完全弄糊塗了。“是啊……不,我上午到你房間去找過你呀。”
“上午……那你後來,也就是今晚講完故事後,你都沒來找過我?”
“是啊。千秋講完故事後,我們大家不是都各自回房休息了嗎?”南天說。
徐文愣愣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雞——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之前發生的那一切,都是我在做夢?或者是,南天沒有說實話?
南天問道:“徐文先生,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徐文盯着南天的眼睛,不由自主就把實情說了出來:“你之前到我房間來找我,問我有沒有改變主意,而我同意了,但是並不是互換房間,而是讓你住在我那裡。你睡牀上,我睡牀下。結果,半夜的時候,我看到牀下有一雙眼睛,在瞪着我……我好不容易爬起來了,卻發現你沒在牀上——如果你沒有騙我的話,那麼這一切……難道都是我的夢境?”
南天看着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的徐文,猛然意識到這件事絕不簡單!在徐文的房間裡,一定又發生了什麼極不尋常的事!他將徐文扶進自己房內,讓他坐在牀上,然後說:“徐文先生,你在這裡休息一下,定定神。我現在到你的房間去看看!”
徐文瞪着一雙驚懼的眼睛。“你要小心……牀下,可能真的有人!”
“我會當心的。”南天衝出屋去。
在徐文的房間前,南天深吸了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他猛地將房門推開,然後迅速按下燈的開關。亮光令他增加了幾分底氣。他環視屋內,這狹小的空間一覽無餘,沒有人在這裡。
牀下。徐文說他在牀下看到了一雙眼睛,那等於是說,牀下躲着一個人。
南天小心翼翼地靠近牀,牀單鋪在地上,枕頭擺在上面。徐文之前真的睡在地鋪上?而他說把牀讓給了我睡——真是荒唐。南天嚥了下唾沫,他鼓起勇氣,打算看一眼牀底下。
儘管在心裡認爲,徐文多半是出現了幻覺,但南天此刻慢慢俯下身去看牀底,仍然感到緊張不已。畢竟,這裡什麼怪事都有可能發生……
沒有,牀底下沒看到什麼人或者是眼睛。南天鬆了口氣。看來徐文真的是出現幻覺或者做噩夢了。
可是,南天轉念一想——假如徐文沒有說謊的話,那他之前敘述的事情也太蹊蹺了。他居然說我來找了他,還和他一起睡在這間屋裡——而且看起來,他對這點確信不疑,因爲他真的睡在地上(所以纔會看到牀底下的東西)。
南天眉頭緊蹙——這真是幻覺或噩夢嗎?會逼真到這種程度?恐怕……
在徐文的房間裡思忖了幾分鐘,南天覺得還是應該回自己房裡去,再向徐文問個仔細。他關掉燈,離開這間屋。
徐文的房間和南天的房間都在同一邊,中間隔了四個房間。南天走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推開門,猛然看到徐文倒在地上,雙目圓睜,大張着口,臉上的表情極爲扭曲和古怪,很明顯是由於面部肌肉痙攣而致。
南天心中暗叫不妙,他大喊一聲:“徐文!”衝上前去將他扶起來,用力搖晃着他,但徐文全無半點反應。南天顫抖着將食指伸到徐文鼻子前去一試——他的心一下涼了。
徐文已經沒有了呼吸。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