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怔,以爲是他又要搞出什麼花樣,可是,大約過了十幾秒,沈涼依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已經沒了知覺。
他那日在電梯上的可怖模樣驀然在眼前閃過,宋小茶臉色一白,不自覺邁開腳步,往沈涼跑過去。
就在距離他還有二十米的地方,她陡然停住了腳步,因爲就在這時,從前面火急火燎地跑過來了好幾名身着白袍的醫師,將暈厥在地上的沈涼圍得緊密不透風。
很快,有護士擡着擔架急匆匆跑過來了,她看到他們臉色凝重地將沈涼小心擡上擔架,然後擡着他步伐着急地往裡邊跑去。
宋小茶怔怔地望着他們匆匆離開的背影,不知道怎麼了,就神差鬼使地跟了上去。卻沒有靠近,只是與他們保持着一段距離,不遠不近,剛好足夠讓她看清楚沈涼那張慘淡無色的俊臉。
那是一張與沈薄輪廓極其相似的臉,可現如今,這張臉毫無生氣,脆弱得好像下一秒便會支離破碎。
心情說不出的沉重,心底深處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壓抑得透不過氣來。
沈涼被送進急診室搶救,她就站在走廊,怔怔地望着急診室內忙得腳不沾地的醫生們走進走出,一個個神色凝重嚴肅到令人莫名的心驚。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搶救依舊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宋小茶扶着牆在長椅上坐下,摸摸手,才發覺已經一片冰冷。
就在這時,她看到沈涼的母親紀芳佳推着他外公,火急火燎地趕過來了,二人臉上的擔憂與恐慌毫不掩飾。
紀芳佳明顯急了,推着老爺子就要往急診室裡邊硬闖,結果被護士攔住了,一個勁地安慰勸說,總算是把二人給攔下了。
紀芳佳無力地靠着身後的牆,望着急診室緊閉的門,目光呆滯,形容頹靡憔悴,不復宋小茶那日在沈家所看到的美麗貴婦。
老爺子則坐在輪椅上,低垂着眼,滿頭的銀霜在白色燈光下顯得蒼白無力。
不記得過了多久,只感覺有一個世紀的漫長,急診室的大門開了,主治醫師走出來了,站定在老爺子的面前,向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滿臉內疚,“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不!”紀芳佳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淒厲地咆哮了一聲,突然像發了瘋般跌跌撞撞衝了進去,不久,裡面便傳出來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喊。
老爺子僵在了那兒
,半晌沒有一絲的動靜,只是放在輪椅上的滄桑手掌在不可自抑地顫抖着。
站在一旁的年輕護士很有眼力價,主動上前,動手將老爺子推進去了,讓他進去見外孫最後的一面。
宋小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起來,怔怔地望着急診室露出來的慘白一隅,耳邊依舊是紀芳佳痛失愛子的痛泣。
她......她是不是在做夢?
會不會是,因爲她心裡太過厭惡沈涼了,所以連做夢都不忘詛咒他死掉?
否則,怎麼會這麼不真實呢?
前兩個小時還跟她坐在花園談話的人,他的音容笑貌依舊清晰如鐫,怎麼會在這一刻,就與她天人相隔了呢?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對嗎?
死亡,不是離她挺遠的嗎?怎麼會......怎麼會好好的一個人,說消失就消失,說沒就沒了呢?
這又不是在拍科幻片!
急診室原先虛掩的大門再次被打開,沈涼從頭到腳全身被白布遮蓋,被推了出來。
身後,踉踉蹌蹌地跟着紀芳佳,滿臉的淚水,哭聲已經沙啞。
推車經過她的時候,她似乎看到沈涼那帶着苦澀的笑臉在面前閃過,耳邊,還有他不甘心的冷笑,“他搶走了屬於我的東西,你說,我若不把他最珍愛的東西搶過來,我怎麼能夠甘心呢?”
真的......死了嗎?
那個長得跟沈薄相似的男人,那個總會笑得邪魅陰戾的男人,真的已經死了嗎?
宋小茶摸了摸心臟,不明白那裡爲什麼會感覺到一種撕扯的疼痛,明明她是厭惡着他的啊......
難道是因爲死亡太過突然,她一時無法接受所致嗎?
又或者,是因爲他長得跟沈薄太像了,所以她纔會覺得遺憾和難過?
不管是哪個原因,這個世上,已經沒有沈涼了,再也不會有了。
“老爺子暈過去了!”急診室傳來女護士驚叫聲。
“快!快把老爺子擡上去!”
白色的燈光寒涼入骨,急診室又熱火朝天地開始了另一場驚心動魄的搶救,似乎早忘記了前一刻的死亡。
宋小茶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回自己的病房的,只記得當言泯歌焦灼地迎上來問她去了哪裡,臉色怎麼那麼蒼白時,她雙腳一軟,身體一歪就倒在
了他的身上,渾身顫抖不已。
接連幾夜,宋小茶晚上睡覺都做噩夢,噩夢當中最後的時候總會突然出現了沈涼那張臉。他每次都是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對她陰惻惻地笑着,說:“他搶走了我這麼多東西,我還沒有搶回來,就這樣死了真不甘心啊。至少,我得帶走一樣屬於他的東西吧,你是他的女人,你跟我走吧!”
言罷,向她伸出手來,那手像藤蔓般,瘋狂地滋長,快速地向她延伸過來——
越來越近,她才發現他的手掌攤滿了鮮血,隨着手的移動,血不斷地墜落,一滴,一滴。
他用這雙帶着血的手掐上她的脖子,掐得她喘不過氣來,最後從噩夢當中驚醒過來,睜眼時總氣喘吁吁,彼時已滿頭大汗。
睜開眼睛後,就再也不敢閉上眼睛,只亮着燈,獨自坐到天明。
在這種籠罩着恐怖陰影的夜晚,她多想找個人倚靠一下,借他的體溫他的肩膀,安撫自己心底的恐懼與痛苦,可是,每天晚上,她照樣從噩夢當中驚醒,照樣無所依靠。
“我好不容易纔把你養出點嬰兒肥,怎麼這兩天又瘦下去了呢?”祁顏坐在宋小茶身後,一邊幫她梳頭,一邊納悶地咕噥着,“你該不會是揹着我,偷偷把我熬的湯給吐了吧?”
宋小茶勾脣,笑而不答,身體突然稍稍往後,輕輕靠着祁顏的胳膊,合上眼眸,緊繃了一夜的神經總算是鬆懈了下來。
“怎麼了?”祁顏詫異地看着她睏倦的面容,“昨晚沒睡好嗎?”
“嗯。”
“爲什麼沒睡好?這邊晚上很吵嗎?”
“嗯,挺吵的。”沈涼那周而復始的陰笑聲,一到晚上糾纏着她,能不吵嗎?
“怎麼回事,晚上了怎麼還吵?要不,我等會兒跟醫院反映反映,讓他們注意着點吧。”祁顏擡手,輕撫着她柔順的長髮,聲音溫柔,“茶末,你晚上一個人睡,會不會覺得孤單?要不要我晚上過來陪你一起睡?”
“你要上班,還要忙着照顧我,每天那麼累,晚上就好好在家裡休息吧。”宋小茶睜開眼,擡眸看向她,卻在垂眸的剎那,瞥見言泯歌從外面走了進來。
眉眼如畫,豔若桃李,不管何時何地,這人都能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
“要不,讓泯歌晚上過來陪你?”祁顏盯着走進來的言泯歌,眸底閃過一絲促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