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山莊將大門一關後,便像與世隔絕了一般,山莊裡的日子寧靜而緩慢,似乎過了許久,曦兒方滿兩個月。
在衆人悉心照料下,小天曦慢慢長大了。比出生時胖了許多。圓圓的小臉兒肉肉的,皮膚白白的。眼睛又大又黑,水汪汪的,胳膊腿比同月份的孩子也要長一些,可能因爲我和顧傾城身高都比較高的原因吧。
不知不覺已經入夏了,但因爲山莊靠清江,卻並不覺得熱,這天傍晚,我正抱着天曦在花園裡曬太陽呢,坐了沒一會,湯若嘉來了,看到我後,邁着小碎步快步走近我,旁若無人的在我身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她低頭看了天曦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對我說道:“艾希,你可真能耐得住性子,這張臉皮果然越來越厚了。怎麼,難道你真打算賴在顧家一輩子?我懷疑你這人,到底知不知道羞恥二字?”
我自然知道她什麼意思。我現在山莊裡呆着,這兒人多眼雜的,處處都有監控,她拿我和曦兒沒辦法,只能用言語激我,逼我主動離開顧傾城。那樣她便可獨享這個男人。
我笑了笑,將曦兒交給奶媽示意她抱回房間去。
等奶媽走遠後,我纔對她回了句:“彼此,彼此,湯大小姐的臉皮應該比我更勝一籌吧。”說完將目光落在她肚子上,問道:“怎麼,湯小姐,不,顧大少夫人,你這肚子似乎有點兒不爭氣啊,結婚也兩個月了,怎麼還沒動靜哪?難得因爲你這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太知道羞恥了,所以不好意思和傾城行牀第之事?”
似乎問到了她的痛處,臉上內過一絲不快,恨恨的說道:“你先別得意,再怎麼着我也是顧傾城光明正大娶回來的妻子,總比某些人沒名沒份的靠着孩子,死皮賴臉的貼在這兒不走的強。”
又來這套說辭,顛來倒去的說了許多遍,也不嫌膩得慌,我聽得耳朵都長繭了。
不願搭理她,起身走向花園涼亭處,靜靜的看着腳下不遠處的一池荷葉,白的粉的荷花開得那樣嬌豔,微風輕輕吹來,一絲絲清香撲鼻而入。
可惜了這美景。
其實這段時間來,我一直在爲逃跑做準備,奈何顧家人或者是陸婉青防守得太好,山莊內處處都有監控,曦兒去醫院打疫苗也是專人陪護,從來都不讓我和他單獨外出。
湯若嘉看我走向涼亭處,尾隨了上來,站到我身邊,目光也看向一池綠荷,意有所指的問道:“你說,如果我們兩人同時墜入這荷塘,傾城會先救誰?”
肯定會救她了,明擺着呢,她對顧傾城用處大,所以他最後纔會選擇娶她,而犧牲我。役雙鳥號。
沒多大會兒,陸婉青匆匆趕了過來,應該是傭人告訴她湯若嘉來了,她怕我們會吵起來,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
陸婉青今天穿了一身雪青色的短袖旗袍,腰身收得恰到好處,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高高盤在腦後。這個女人總給人一種年代感,像極了我媽愛看的民國劇中那些美麗妖嬈,又心機深重的女主人或姨太太之類。從顧傾城先前對我說的話語中可猜到,當年三個女人爲着顧承金這個男人應該鬥得很厲害吧?鬥到最後,大夫人鄭氏躲進了療養院,二夫人李氏日日吃齋唸佛不理家事,只有陸婉青處境最好。她在這幾個女人中最年輕,卻最得顧老爺子這個睿智非凡的老男人寵愛,現在還成了顧家山莊當家人,除了美貌,應該還有其他過人之處吧?比如心機。
如果我繼續呆在這深宅大院裡,以後會不會也像陸婉青這般,和湯若嘉爲着顧傾城這個男人勾心鬥角,爭家產爭男人,爲了自己的利益無所不用其極,最後變得心機深沉,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陸婉青不動聲色的掃了我們幾眼,然後笑着招呼我們道:“過來這邊坐下,喝些茶。”
馬上便有傭人泡了上好的普洱茶放在中間石桌上,我們三人表面一團和氣的坐了下去。
我端起茶盞剛要喝時,眼角瞥到了陸婉青蔥白的手腕上,戴了一隻晶瑩剔透的玉鐲,玉質純潔細膩,在陽光下隱隱閃着凝脂般的光澤,成色極好,一看就是上好的和田美玉,只是覺得有點兒眼熟,仔細想了想,好像顧傾城當初也送了我一隻,與其非常相似。
我笑着對陸婉青說道:“青姨,你這隻玉鐲好漂亮,成色很好啊,一定很貴重吧?”
陸婉青杏眼彎彎的看着我,嗔笑道:“都兩個月了,你還是不肯叫我一聲媽。”我表面不在意,其實內心生出一絲冷笑,如果不是你的好生算計,我怎麼會落到現在這般境地,這個“媽”字,我這輩子怕是叫不出口了。
陸婉青目光又落到自己的手腕上,脣角綻出一絲淺笑道:“你不提,我都快忘記了。這是傾城數年前,剛接手集團旗下一家經營玉石的子公司時,偶然得到的一塊極品玉石,後來請名匠打磨出來一對玉鐲。他送了我一隻,另外一隻,卻怎麼也不肯給我,說等以後要送給他最喜歡的女人,那時候傾城年方二十出頭,說話比現在有趣得多。”說完後,目光又看向我們倆人,表情微帶了絲疑惑的問道:“怎麼,你們倆人誰都沒有得到?”
湯若嘉臉上現出一絲尷尬,但只一瞬間,立馬恢復成先前的表情微笑道:“可能,傾城早已經把這事忘記了吧?回頭我問問他。”
聽陸婉青這樣說,我才知道原來這鐲子還是有這麼一層意義,原以爲顧傾城那時只是隨手買了來打發我的。因爲彼時,我們僅有過一次荒唐的歡愛,並且只見了一面,他就能確定我是他最喜歡的女人?
可現在呢,我一點兒都感覺不出他最喜歡我,真的,對我一點兒都不好,只感覺自己完全被算計了。
湯若嘉看了看陸婉青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道:“媽,我也想搬來山莊住,山莊這邊熱鬧,我一個人住在嘉園,好無聊。”瞧人家這一聲“媽”叫得多順嘴。
對了,忘記告訴大家,顧家給湯若嘉弄了棟別墅叫“嘉園”,給我也弄了棟別墅叫“希園”,把顧傾城的兩個女人分了開來。先前傭人帶我去看過一眼,住處環境倒挺幽靜的,裝修得也很漂亮,但我一次也沒在那兒住過,因爲要在山莊這邊守護我的曦兒。
陸婉青笑容溫和的看着湯若嘉,語氣閒閒的說道:“我一向喜歡清靜,你們都來的話,我會不習慣,況且老爺子現在身體不太好,也需要靜養。等天曦長大後,小艾也會搬回希園去住,所以若嘉,你還是不要搬過來了,省得到時再搬回去,麻煩。”陸婉青當初和大夫人、二夫人住一起時,經過不少女人間的爭風吃醋、勾心鬥角的事,豈能猜不出湯若嘉的那點小心思?
說來也奇怪,陸婉青先前一直視我如洪水猛獸,巴不得我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可自從我爲顧傾城生下曦兒,並搬來山莊安安分分之後,對我的態度竟像換了個人一樣,整日噓寒問暖,親膩得不像話,吃穿用度都緊着最好的給我,與湯若嘉不差分毫,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母憑子貴?
湯若嘉沒想到陸婉青會直接拒絕她,臉上有些掛不住,眼珠轉了轉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說辭來應付。
我自從出了這些事後,話也變得極少,氣氛一時便有些僵。
陸婉青慢慢抿了口茶,將茶杯放下後,臉上一改方纔溫柔的表情,正了正色,語氣帶了絲警告的說道:“你們倆都是傾城的女人,要好好相處,共同輔佐傾城,讓他安心打理集團,切不可私下裡玩弄心計,做出些出格的事,讓我知道了的話,無論是誰,我都不會客氣的。”儼然舊時豪門大院裡的正牌夫人訓一羣兒媳與妾室的語氣,我一時恍惚,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難道這不是21世紀?難道我真的穿越到了古時候?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現代裝,大腦纔回復清明。
陸婉青看我們兩人面上還算老實,又交待了一些,見該說的都說了,便也放心了,動作優雅的站起身,蓮步輕移的離開了。
涼亭裡又剩了我和湯若嘉兩人,我坐着無趣,便起身走到荷池旁邊,重新看荷景,她也跟了上來,走到我身旁,與我並肩而立。
安靜了一會後,她又開始對我出言諷刺道:“艾希,沒想到你這個女人,還算有點本事,以前真是小瞧你了。先是憑着一副狐媚模樣,把傾城迷得神魂顛倒。現在住過來短短數月又深得傾城媽媽的歡心,竟然開始出口偏袒你了。你說,是不是又用了什麼不要臉的伎倆?”
看看,陸婉青一走,她立馬便露出了本來面目,說話變得這般尖酸刻薄,口口聲聲說我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