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下,電話那頭江樹回覆了我一句:“知道了,我現在正在開車。”便掛斷了。
我聽到他那冷冷的無情緒的回覆心裡別提多不是滋味了,心裡很是後悔來這一趟,沒有達到預計的簽約結果不說,反而讓江樹產生了誤會。他說正在開車,並掛掉了我的電話,這分明就是不想再聽到我的來電。我心裡就像是鎖了只貓,撓得心頭忐忑不已,恨不得立即就能飛到江樹身邊,讓他好好地看到我,我還是今早出門時的樣子。
我抓着手機從牀上翻到地上,又從地上爬到牀上,坐立臥都是不安,越想越覺得江樹肯定會誤會生氣,而鍾魚越發不可原諒。
正當我無限糾結的時候,門鈴又一次被按響,我通過貓眼看到是酒店的服務員,才小心地打開一點門縫,問道:“你找誰?”
服務員開門見山地問道:“1207客房裡的客人是你朋友嗎?你能過來看一下他嗎?”
“他怎麼了?”我戒備地問道,不想再同鍾魚牽扯不清,更後悔換房時把鍾魚的情況告訴了前臺。
服務員表情急切地說:“他好像是喝醉了,一直在喊冷,你們不是一塊來的嗎?你去看看他要不要送醫院?”
我遲疑了一下,服務員又說:“小姐,既然你跟那位先生熟悉,就幫幫忙吧。”
“那……好吧。”我硬着頭皮答應下來,關上門跟着服務員去了原來的房間。
鍾魚還跟我走時一樣躺在門邊,被子已被他緊壓在身下,口中喃喃不清地叫着:“別走,氧氣,我好冷。”
服務員將我帶到房內,就如同丟掉了一個燙手山芋一樣,再不提去醫院的事,幫我把他鐘魚擡上牀後,說了一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請撥打總檯服務電話。”便溜之大吉。
鍾魚滿頭大汗,我替他擦時才發覺他渾身冰涼,並且時不時地哆嗦打顫。我內心驀地慌亂起來,原本以爲他不過是隨便嚷嚷,或是知道我在他附近刻意做給我看,沒想到他說的竟是真的。
我忙將被子給他掖得嚴嚴實實,見他還在發抖又回到自己房裡抱了被子加了上去,然後擰了塊熱毛巾替他不斷擦着冒出的冷汗。
鍾魚閉着雙眸發抖,有時也會有囈語含糊不清地發出,只是每每聽到他叫一聲‘氧氣’,我的心裡便莫名的揪緊一次。
他是什麼時候安靜下來不抖也不說話的,我又是什麼時候伏在他的牀邊睡着的,我一概不知。第二天清晨,當我被臉上傳來的酥麻感覺弄得迷糊時,我本能地捉住了在我臉上小心遊走的手指,然後鑽了鑽,貼到一個溫熱的身軀後,手搭了上去抱住,嘟囔道:“江樹,別鬧。”
那個身軀瞬間僵硬起來,我亦在嘟囔過這一聲之後,幡然間驚醒過來,然後觸電般收回手,詐屍一樣地坐了起來,垂頭驚慌地查看自己是不是還穿着衣服。
索性,我不是光着身子。
我猛地翻下牀,一番尖利的指責在對上鍾魚眼裡的失神之後,被噎在了喉間。
“你沒事,我先走了。”我慌張地穿上鞋子往外走,又轉身過來抱起牀上的被子,倉皇逃走。
再回到自己的房間,匆忙洗漱一番後,便下樓辦理了退房手續。走到旋轉大門時才知道外頭不知何時已下起了雨,我沒帶傘,加之感冒有加重的趨勢,只好放棄外出吃早餐的計劃,估摸着鍾魚不會這麼快下來,抱着僥倖的心理回去餐廳使用了那張附送的早餐券。
可當我剛拿好食物甫一坐下,鍾魚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餐廳門口,他向服務生交過餐券,目光掃過就餐的人羣,鎖定在我身上,大步過來。
我頭皮一陣發緊,他在我跟前坐下,雙眸複雜地盯了我片刻,語氣微微不善道:“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我沒想到他開口會是這樣讓人摸不着頭腦的一句,很是不解,看看周圍都是人,便不予他計較起身就走。
在路過他身邊時,他伸手抓住了我拎着的包,語氣甚是凝重地說道:“你沒有權利拿走它,它是屬於我的,還給我。”
我無解地轉身,完全弄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揚頭道:“我拿了你什麼東西?”
“照片。”鍾魚漠然的神情裡流泄出一絲哀傷。
我驀地不敢直視他雙眼裡的委屈與隱忍,低頭回道:“你還留着那個有什麼用?……”
“這是我的事,即使與你有關,你也不會對我負責,所以你沒必要問這些。把它還給我。”鍾魚打斷我的話,朝我伸出了手心。
我盯着他的手心,忡了幾秒後說道:“我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事實上也是如此,我當時把照片捏成一團之後,真不知道把它弄到哪裡去了。等我再想起時這事時,已是在洗完澡後的事情了。
“我不相信。包給我看一下。”鍾魚明顯不信,說着拉我包的手動了動。
我深吸了一口氣,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照片到底在哪裡,乾脆大方將包遞給他:“你找吧。”
鍾魚不客氣地接過,在包裡翻找了一通之後,竟然翻出了被揉成一團的照片,在展平照片時,他的表情裡有難以言說的悲傷情緒,他將照片重新夾回到錢包裡,然後從我身邊大步一語不發地大步離去。
我忡了下,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雖然他曾多次強調他愛我,要和我重新開始,但我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真切地感覺到他的內心,他是真的沒有放下過去。
“鍾魚。”我叫着追出餐廳,擋在鍾魚面前,揚着頭懇切道:“你別這樣行嗎?把它丟掉吧,你知道的我愛的人江樹,江樹也很疼愛我,我現在過得很幸福,我與你之間不可能再有什麼的,你拿着它只會徒添傷感。”
鍾魚微微傷痛的雙眸凝望着我,沒有從前的蠻力拉扯與自以爲是,他像個突然間成熟的男人,內心裡的情緒已不再是通過肢體行爲來宣泄。他壓低着聲音,仿如是在懇求:“這不關你的事,氧氣,你不要的過去,不代表我不要。”
他說完動手撥開我。
或許是我潛意識裡對他還存在着某種非愛情非友情的第三類情感,不願意看到他睹物思情,走不出過往;亦或許是我覺得這樣被人惦記很彆扭尷尬,是對江樹的一種背叛。總之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竟然伸手又擋在了他的前頭,像個耍賴的小孩,無理地要求道:“鍾魚,我不管,你把它扔了。”
鍾魚高挑的身形在聽聞我的這個要求之後,微微僵了僵,他木然地望着我,眼裡的傷感點點加深。
我對上那雙眼眸,緩緩地竟也生出一種無措的慌張,可還是強硬着說道:“你這樣做我心裡難受,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還不肯放下,時刻惦記着,這對你自己也沒好處,更讓我感覺就像是背叛了江樹一樣。我不想產生這樣的誤會,我現在跟江樹生活的很好,我們很快就要有小孩了。你別再這樣做這種讓自己和其他人都覺得很困擾的事情了,行嗎?”
我說完垂頭,不敢多看鐘魚眼裡的傷,伸手掏出了他褲袋裡的錢包,找出照片捏在了手心裡,之後又將錢包還了回去。
這一系列動作,鍾魚都不曾反抗亦不曾出聲,若不是我視線裡立着的雙腿一直都在,我會以爲他已經離開。我捏着照片,被一種叫做欺凌弱小的負罪感深深壓迫,心裡不知不覺就後悔了起來。這是他的念想,誠如他所言,我不要過往不代表他不要,我沒有權利阻止他要什麼。可照片已經被我拿了出來,我做了一次強盜,就沒有再送回去的理由。於是心一橫,乾脆調頭轉身。
“氧氣……”鍾魚突然出聲,叫住我語氣低沉,“你傷完我就打算這樣一走了之嗎?”
我頓下腳步,腦裡一片空白,沉默不語。
他似是輕微地苦笑了一聲,繼續道:“你不用跟我炫耀你過得有多幸福,你也不用告訴我江樹有多疼你。你們的感情還不不到真正面臨考驗的時候。”
鍾魚這話雖有挑釁,語氣卻沒有半點嘲諷和幸災樂禍,我不覺驚訝了下,回身道:“你什麼意思?”
鍾魚眼裡浮過一絲不達眼底的悲憫,衝我勉力地笑了下說:“把照片還給我,立即跟我道歉,再同江樹離婚,我替你保守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我沒有秘密是不能讓人知道的。”我大抵是從前被離婚兩個字弄出後遺症了,聽到他比我更加囂張無理的要求,心裡頭莫名的竄火。
鍾魚輕微一笑,回道:“不見得。”
我腦筋飛快地轉了起來,想到今早起來的那一幕,心裡咯噔一下,發起了虛,面上卻是強硬道:“你是想說昨天晚上的事吧,可我們什麼都沒有做過,你難道會拿我一片好心,編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讓江樹誤會我?你太可笑了,江樹不會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