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我要是再聽不懂那就是智商問題了。原來江樹壓根就沒有考慮過加熱問題,大抵是打算用一句廣告詞來說明了事了。瞭解完這個,我便好奇起來,他究竟是什麼時候預備起了這兩個新配方?
“新配方的研發一直是保密的嗎?爲什麼我從來不知道?”我忍不住問。
江樹回道:“只是對外保密,公司高管都有參與進來,而且我也專門爲兩個新品做過一期專訪,只是沒有講明新品的特質和方向而已,但在業界,‘楊樹’會有升級版已不是秘密。”
“是中秋之前的那期採訪嗎?”我驀地想起了上次回老家時在車上楊絮給我看的那期訪談。當時江樹的確表示過,江氏涼茶還會有3.0,4.0甚至更多版本,原來那時他並不是隨便說說,而是有計劃有預謀地在給新品上市做預熱。
“你看過那期採訪?”江樹略顯驚訝地問。
我點點頭:“那天在回老家的路上看到的。採訪裡還提到了那個怪圈。”
“嗯。”江樹眸光微微黯然。
我的心緒也隨之波動,與在‘氧魚’的這一場場較量裡,‘楊樹’贏盡了知名度,卻在銷售量上一敗塗地。
鍾魚一聲‘外公’,再借江樹的一場緋聞,輕輕鬆鬆將自己划進了江家血脈傳人的範疇。本着本宗同源的道理和觀念,‘氧魚’涼茶不費吹灰之力地站到了‘楊樹’的身邊,並且以其略優於‘楊樹’的口感,力壓‘楊樹’進入了大衆視野。江樹每爲‘楊樹’標榜一次正宗,實際上無形地替‘氧魚’做了一次推廣宣傳。在大衆都知道這兩款飲品的掌舵者都是江家血脈,都是繼承傳人時,鍾魚適時地曬出了那張正宗配方,以壓倒性的姿態戰勝了江樹。如果江樹不找到抵抗的方式,消除正宗配方所帶來的影響,或許那個怪圈,再過不久便會消失,‘氧魚’的知名度與銷量將成共同井噴的狀況,徹底吞併‘楊樹’現有的一點市場。
商場如戰場,做爲消費者或許察覺不了這五個字所包含的驚心動魄,但對於身處其中的我們,卻是膽戰心驚地深刻體會。
“消耗完庫存,現有的‘楊樹’還會繼續生產嗎?”我問江樹。
“你覺得呢?”他反問我。
“‘楊樹’是個不成功的作品。如果女性版和暖涼茶的市場反饋效果不錯,放棄楊樹也算是壯士斷腕的自救之舉。”我說出放棄兩個字,心裡頭一陣難過,擡頭看江樹,他的眼裡卻是一派難見的風輕雲淡。
“你的這個想法很對。”他笑了笑,可下一句卻說:“但我並不打算這麼做。楊樹是我一直以來標榜的正宗,要是停產便意味我在放棄、退讓,以及向‘氧魚’承認自己假冒。如此一來勢必要傷了一批忠實消費者的心,弄不好還會將情緒轉向即將上市其他的新品。所以‘楊樹’絕對不會停產,但會……升級。”
江樹說着笑了,繼續又道:“消耗現有庫存之後,便會對楊樹進行升級,因此下個月的經銷商見面會對我們很重要,國慶長假之後,我們會更忙。所以楊淇,這次長假我估計沒法帶你走遠了。”
他說完用抱歉地眼神望着我,其實我真的沒有一絲介懷,反而覺得很甜蜜,挽着他的胳膊便問:“你原先還打算帶我出遠門的嗎?”
江樹點點頭:“我說過我欠你一個蜜月。你想去哪裡,等稍空下來,一定帶你去。”
“那我要好好想想,法國?英國?……”我一路嘰嘰喳喳報了一通自己所知道的國別,江樹都微笑着一一應承下來。
接下來幾天,果如江樹所預料的那般,‘楊樹’的銷量進入了探底期。但這低迷的數據並沒有打擊到江氏飲品的高管,因爲月底已經臨近,新品的下線將所有人的士氣和注意力集中了一起,各個部門忙得如火如荼。
十一長假很快來臨。我對外出看人頭不感興趣,加上沒有要回老家的計劃,故此在飲品工廠連加了三天班,第四天時在江樹的強烈要求下放假休息。
當電視屏幕上某女神級女星傾情喊出‘楊樹女茶,專屬於我的四季涼茶’時,我正在出租房裡同楊壙楊絮一起搓着麪糰,準備包餃子。
“這是你們的新茶?”楊壙愣了愣,問道。
“是啊。前兩天剛下線,昨晚進了賣場,今天正式起售,是女性專屬涼茶。”我邊揉麪邊回,礙於他是鍾魚的員工,並沒有向他透露出即將上市的還有‘暖涼茶’。
楊壙大抵也意識到了自已所處的立場與我不一樣,問過之後便沒再有話題。吃完餃子後兄妹三人一起打了一下午的鬥地主,五點左右,江樹開着車接我回家。
回去的路上江樹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眼沒接。我微微訝異,眼尖地瞟了下,見是一串莫生號碼便說:“怎麼不接?”
他略微沉默了下,回道:“是蘇瑗。”
我愣了愣,頓時不知該接什麼話。
沒大會,手機又響了,還是剛剛的號碼,並且一遍遍未停。江樹看了我一眼,見我面無表情便伸手接了起來,並且誠懇地打開了免提。
“江樹,我定了明天的飛機,晚上我們見個面行嗎?”蘇瑗的聲音近乎平靜地傳出。
“對不起,晚上我有事,祝你一切順利。”江樹雙目朝向前方,認真淡然地回道。
“不要這樣行嗎?就見一面,我在家等你。”
“別這樣,蘇瑗。該說的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遍了,你保重。再見。”江樹說完掛斷電話,伸手過來捉住了我的手,溫熱的手心向我傳遞着安定的力量。
夜裡,我在濃情蜜意的溫柔繾綣裡疲倦睡去,再醒來時天微亮,樓下有汽車聲隱隱傳來,我下意識地摸了下身邊,竟然是冰冷一片。
我腦海裡陡地一片清明,翻身坐起跑到露臺上正好看到那輛熟悉的車子開進車庫,一時間心裡頭,竟有說不出來的滋味,感覺被騙了,但又不像是。
我穿着睡衣木愣地站在露臺,聽到房門被打開,回神剛一轉身恰好看到江樹進門。他疲憊的臉色在見到牀上沒有我時,頓時驚慌起來。
“楊淇?”他奔向盥洗室,又跑向儲藏室,甚至連衣櫃門都移了一遍,然後跑了出去。兩分鐘之後又推門跑了回來,拿起電話打我的手機,聽到手機在房內響起,他略鬆了一口氣,卻又緊張地四下搜索,然後看到露臺移門邊的我。
江樹怔了怔,掛下電話,大步過來,張手將我緊緊摟在懷裡,言語裡透着劫後餘生般的緊張與慶幸:“幹什麼站在這裡?”
我沒由來的一陣感動,張手抱緊他說道:“我聽到樓下車響,就起來看了下。”
他微微一震,在我頭頂極度疲憊地低聲說道:“蘇瑗吃了安眠藥,半夜裡她的經紀人給我發來短信,我去看了她。”
“那她現在怎麼樣了?”我猛地擡起頭,內心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兵荒馬亂。
“已經搶救過來了。”江樹垂頭望了我一眼,復又重重將我擁緊:“楊淇,這個世上我只有你。不管發生什麼事,千萬不要離開我。”
我驀地心口發酸,想起他剛剛進門看不到我時的緊張,伏在他的懷裡堅定地答應道:“我不會,你趕我我也不走。”
“好。”江樹重重地點頭,微微推開我說:“我們拉個勾吧。”
我頓時一笑,心頭酸澀散去,嘟囔了聲:“幼稚。”卻還是伸出小指同他拉勾。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你,不會離開這個家,算就你趕我我也不走。”我說。
江樹疲倦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握着我同他拉勾的手,在我的手背輕輕吻了一下,略顯肉麻地說道:“楊淇,娶你是我輩子做過的最有成就感的事。”
我撲哧一聲笑了,他略略尷尬,臉紅了下說道:“不許笑。我說的是真的。”
我俏皮道:“男人說最有成就感的事,一般都用在誇讚自己的孩子上。”
“是嗎?”他木愣了下,然後瞭然般一笑,將我抱回到牀上。
鑑於幾個小時前剛有過此類親密舉動,再加上他奔忙了大半夜,我婉拒了這番盛情。江樹很是不滿,一再強調自己沒那麼虛弱,要努力耕耘,爭取早日收穫。可當我嚴厲地命令他閉上眼睛、閉上嘴巴、不許亂動之後,不出五分鐘他便進入了黑甜夢鄉。
第二天一早,我跑去書房打開電腦搜尋蘇瑗的消息。說真的,昨天楊樹女茶上市,各大媒體同時給予了許多關注度,江樹一時間又成了風雲人物。我很害怕這個時候蘇瑗這事會被好事人別有用心地提起,影響到江樹的形象,連帶着影響‘楊樹’的業績。
可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往往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根本就不用我費用搜索,蘇瑗‘爲情所困自殺未遂’的頭條就那麼大喇喇地跳了出來。我點開標題進去,大致看了下,江樹已被媒體點隱晦地稱之爲‘j姓已婚富豪’,雖沒有他的正面照,但他那輛張揚的車子卻是紮紮實實地露了回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