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起大旗杆,便有吃糧人。光州交通院剛掛牌籌備,來自四面八方的條子蜂擁而至,無非是幫忙安排、多多關照之類。我按寫條子之人的官位大小進行排序,擇高錄用他們推薦的“人才”,再把這些條子主人的名字一一錄入記事本,以備日後所需。在此之前,我已飛鴿傳書給還未回到光州的白知州和藍州判,並按他們回信中提及的要求留出一百個職位名額。?
白知州在信裡直誇我會辦事,當即撥了一大筆銀子,用於交通院的建設。當然,基建項目是由白知州指定的商號進行承包。此時我的主要任務是起草各項內部外部的制度,最要緊的是收費站的收費標準和違章處罰辦法,我爲此召集剛成立的智囊團,絞盡腦汁想出了上千條處罰條例,那些條條框框想必沒有誰能一個也不觸犯。當然我們提出的口號是“處罰是手段,教育是目的”。?
不知是誰走漏風聲,一些刁民上書州衙門要求對此召開聽證會。聽證會?不就是讓你們聽過之後做個證明的會嗎?這還不是小菜一碟?首先我當着會場所有與會者的面聲淚俱下,控訴路面損毀對百姓造成的不便,馬車橫行給羣衆帶來的事故,義正詞嚴地拍着胸脯說,剛成立的“交通院”有決心有能力代表廣大民衆行使好自己的職責。先前在社會名流裡收買的幾個士人,早已被我封爲“交通系統控制高級專家”,在聽證會上侃侃而談收費及處罰的必要性、緊迫性、合理性。安cha在聽證會上的十幾個“自己人”立場鮮明,紛紛起立鼓掌表示贊同。?
最後,我一錘定音,這樣的收費標準,這樣的處罰條令,是我們上百位的專家經過半年的走訪羣衆、調查取證、出國考察、精心覈算的,與國際同步接軌,它的科學性不容置疑。最後,交通院設立的條款一條也未變更,此次聽證會以我的完勝落幕。?
部門工作告一段落,我立即向剛回來的白知州和藍州判彙報了近期的工作,經過請示,白大人同意由州衙門出面,向官辦錢莊貸出三千萬兩白銀,開始着手籌建高速馬路。?
高速馬路一開工,便遇到了麻煩。事情出在藍州判的愛婿胡高身上。他開了個商號,專業生產馬路兩邊所用的護欄,見高速馬路開工在即,便請岳父出面說話讓我採購他的產品。藍州判二話不說,立即把我叫去問話。我婉轉地告訴他按大元帝國的律例,胡高的商號不具備這種資質,應該找個大商號掛kao一下才好籤合約,藍州判一臉不快,拿着腔調陰陽怪氣地說:“你現在翅膀硬了,了不起了啊!你搞什麼名堂?”當時就嚇得我汗如雨下,忙說不敢不敢,屬下惟藍大人馬首是瞻。?
當下交通院的一大羣官用馬車,擁簇着藍州判的馬車,直奔胡高的商號考察。那個用毛竹搭建的竹棚一切都很簡陋,然而藍州判卻視若不見,連連稱讚:商號設備好,人員素質高,產品質量不錯,高速馬路完全可以放心使用這裡生產的護欄,還象徵性地問我:“王院長沒什麼意見吧?既然沒有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我們辦事不能沉迷於文山會海,要講究工作效率!”我除了擠出笑臉,把頭點得跟雞啄米似的,還能怎樣??
從光州至錢州的高速馬路全程(一期)365裡,南北兩段分頭施工。說句題外話,錢州知州真是孺子可教,一看我們光州搞了個交通院,知道好處多多,立馬派官員趕來取經,然後依葫蘆畫瓢也成立了錢州交通處。高速馬路由兩州衙門一同出資興建,分別負責一半路程。?
按合約的規定和工匠師傅的要求,我們南段的180裡護欄,必須先由施工方出資試做二十里,待本院驗收合格方可繼續施工。但藍州判的一句話就把這些規矩一口否定,他大發雷霆道:“不就是個幾千萬兩銀子的項目嗎?還搞什麼試驗段?我堂堂一個從六品的州判拍板定下來還不成嗎?”?
於是,合約完全依照藍大人的意思修改,護欄總預算爲白銀三百萬兩。這還罷了,胡高爲了從中獲取更多收益,聲稱爲了保證施工質量,要使用木樁式鐵製鎖釦。本來在工匠師傅的設計中並無此項物品,只因胡高的商號裡已經生產了不少該產品,如若不用豈非會對他造成損失?故此必須無條件配合使用。?
可用歸用,你總得定出個合情合理的價碼吧?可恨胡高那小子竟然把每個鐵製鎖釦(不含木樁)定爲每隻白銀50兩,我的天啊,這鐵打的物件價格都快趕上純銀打造的了!我隨意到集市上走了一遭,就那東西50兩可以買一麻袋。?
還是那句老話,人可以無恥,但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我自從步入官場這個大染缸,已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無恥,在高速馬路的招標上,着實撈了不少好處。但要說無恥之人最害怕什麼?自然是遇到比他更無恥的人,在藍州判的軟硬兼施下,我思前想後,只能被迫答應按胡高的報價結算。?
誰知胡高得寸進尺,又把木樁的價格從每支5兩銀子提升至10兩,這樣一來,單這木樁式鐵製鎖釦,單價已高達60兩紋銀。?
含金量如此之高的物件,當然是用得越多越好。本來,按合約及工匠的圖紙設計,整個護欄項目要用1800個鐵製鎖釦,還定好了使用地點。可是胡高根本不吃這一套。千方百計多安裝鎖釦,原來每隔一里安裝5個的,改爲一里安裝8個,及至後來全線氾濫,共用了18000個個鐵製鎖釦,比合約超出10倍。?
【……第十回?蠅營狗苟只爲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