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上了藍州判這個大人物,我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個人一個月的銷售業績超過了大傻去年一年的銷售量,把他樂得合不攏嘴。當然我跟他結算是按每箱四兩五錢銀子結算,這樣我每月的收入便相當可觀,保守估計要高出大傻幾倍。
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天我還在睡懶覺,大傻突然飛鴿傳書,說有急事召見。我昨夜與黃胖子一夥瘋狂到三更時分方纔休憩,本想賴牀不去,不料大傻接連發出十二道令牌,命我務必即刻趕到商號。
吃了人家飯跟着人家幹,端了人家碗受着人家管。人家畢竟還是掌櫃,有啥好說的,走人唄!
一路迤邐來到商號,發現在場所有人都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大傻臉色陰沉,轉身走進賬房。我知道他一定是有話要說,便跟了進去,隨手掩上房門。
大傻站在桌子後面,雙手按住桌面,咬牙切齒地狠狠盯着我,下脣緊閉,像在極力剋制自己的怒氣。我心說啥事啊,至於跟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一般嗎?他忽然用力一拍桌子,指着我罵道:“你乾的好事!”我冷不防嚇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等他把話說明白。
只見大傻冷笑一聲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別揣着明白裝糊塗,州衙門招標的實際價格是多少!”
小樣!我說啥事呢?原來在這裡抓住了我的小辮子了。若是剛來光州那陣子,非把我嚇趴下不可,但如今我已非昔日吳下阿蒙,根本不必看他臉色行事,當下愛理不理地瞪他一眼,心知他必是掌握證據方纔會如此口氣,如再抵賴毫無意義,便道:“不錯,州衙門招標的價格的確不是四兩五錢銀子,他們實際支付的是每箱十兩紋銀。但是你給我定出的最低價是每箱牙籤三兩銀子,我已經給你留出充足的利潤空間,多餘的當然是裝入我的口袋。”
大傻一聽這話,臉上露出被凌遲活剮的痛苦神色:“我纔是掌櫃的,你居然敢私吞我的收入,你知道這麼做的嚴重後果嗎?快把錢老老實實交出來,不然我就去衙門告你!”
笑話!哪有銀子進了口袋還往外掏的道理!我冷冷地回了一句:“你愛咋辦就咋辦!”轉身離開了商號,身後留下那些人乾瞪眼。
別看我表面不動如山,其實心裡也有一絲擔心。雖然我眼下已有靠山,但天知道那些官老爺肯不肯幫忙!於是一出門,我叫了部“馬的”,去找藍州判商議對策。
說到藍州判,其實他的本職工作是整治光州的治安,也就是說,光州的刑偵、刑獄都是他一手包辦。只不過白知州對他青睞有加,故此一些肥得流油的差事,都交給他辦理。這樣一個在光州地界上手眼通天的傢伙,自然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當我跟他說完大傻的事,他從鼻孔裡擠出一個“哼”字:“就憑他,也敢放出這等狠話來,真是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別擔心,這事我馬上替你擺平。”他提高嗓門喊道:“來人!”
一個公差進門,垂手而立,畢恭畢敬地聽候吩咐。只聽藍州判說:“你即刻飛鴿傳書,叫黑皮張一刻鐘內到我這裡。”
“是,大人!”
藍州判和顏悅色地對我說道:“小毛,本官覺得你聰明伶俐,是個可造之材,所以纔出手拉你一把。”我心裡正在琢磨“黑皮張”這個名字挺耳熟,見藍大人發話,連忙點頭稱是。
便在這時,我突然想起黑皮張的身份!
黑皮張,男,漢族,祖籍漢中,現年35歲,光州最臭名昭彰的“青雲幫”幫主,門下的成員不少於百人。這份資料不是我搜集的,是《光州日報》前一陣子宣傳“打黃掃黑”時公佈的緝捕令。當時還配發一幅素描,當然是肖像素描而非人體素描,畫面上的黑皮張當真是滿臉橫肉,飛揚跋扈。
既然是被懸賞緝捕的要犯,難道竟敢來州衙門?這不是自投羅網嗎?藍州判看出我心存疑惑,微微笑道:“你一定也知道黑皮張的大名吧?其實本州單是捕快就有三萬之衆,加上駐防的官兵、團練,足有十萬人馬,區區一個黑皮張,就算他三頭六臂,神通廣大,也難逃我的手掌心。然則我爲何不捉他呢?”他就此頓住,示意我回答。我當然不敢胡亂猜測,忙道:“藍大人自有妙用,晚生哪敢在大人面前班門弄斧。”
藍州判接道:“黑皮張橫行霸道,無惡不作,百姓恨之入骨,但也畏之如虎,所以這種人不能少,很多不方便官家出面的事,我便交給他去辦,一概辦得妥當服帖。你說,這般聽話的走狗,到哪裡去找?若非情非得已,我是不會將他繩之以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