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在礦洞對面的一個小山坡的凹陷處,兩個人仔細觀察着遠處的礦洞。這個礦洞位於一個陡峭的山壁下,洞口很開闊。這在灼熱峽谷這種破碎地質帶很少見,因爲一般情況下,這麼大的洞口如果沒有采取支護措施,是很容易塌方的。
幾天的時間,暮光教派居然已經在這裡建造了一個簡單的營地。營地四周是用緊密排列的木樁圍了個半圓,把礦洞圍在裡面。那些大腿粗細的木樁有大概一人多高,稍微外傾,頂端削的很尖銳,有的木樁上還殘留着沒剝掉的樹皮。這些木材顯然是從外地運來的,因爲灼熱峽谷本地的樹木大都半焦炭化了,除了當柴燒,別的什麼都做不了。靠近大門的位置,還建造了一個小型的箭塔,一個獵人打扮的暮光教徒正在箭塔頂上向四周巡睃。透過敞開的營地大門,迪亞戈看到了一些帳篷,寥寥幾個暮光教徒正在營地裡忙活着——很顯然,暮光教徒的救援行動已經把這裡的人手差不多都抽光了。
迪亞戈衝瑪斯雷打了個手勢,退回到山坡的背面。折騰了一夜,兩個人都有些餓了,就都取出乾糧嚼了起來。爲了保證食物不在灼熱峽谷這種炎熱氣候裡很快腐爛變質,迪亞戈自己製作的乾糧脫水處理後硬邦邦的,簡直能當石頭丟出去砸人。在這種情況下,口味顯然就別提了,即使是迪亞戈的滿級烹飪技能,也無法把這些乾糧整治的再可口一些。兩個人都感到有些難以下嚥,但爲了保持體力還是硬着頭皮吃了一些。倒是關海法對這些硬肉乾很有愛,而且它的新牙咬起這種肉乾來也很給力,很是饕餮了一把。
趁着飯後喝水、休息的時候,迪亞戈把槍不完全分解護理了一下。他的腰帶後面掛着一個專門製作的皮包,裡面不光裝着槍油、毛刷、擦布這些槍械護理用具,還裝着其它一些工程學專用工具。這個皮包製作的非常精巧,裡面分幾個隔層,那些工具都分別插在自己的卡槽內,不至於因爲跑動或者戰鬥在皮包裡發出叮咣的響聲。
撫摸着冰冷的槍管,迪亞戈能感覺到這把親手打造的武器是如此的趁手,簡直就是自己肢體的延伸。迪亞戈能確定自己不是戀物癖,但如果槍不在身邊,他就感覺渾身難受,心裡空落落的,沒有一點安全感。短短的一週時間,他感覺自己已經離不開這把槍了。
休息了一會兒,迪亞戈再次回到坡頂。他選的這個地方位於暮光營地的東南,從營地那邊逆光看過來,除了一片濛濛的陽光,什麼都看不清,更何況迪亞戈身上還蒙着蜥蜴皮斗篷呢,他一點都不擔心被發現。
他靜靜的趴伏着,大致判斷了一下到營地的距離,大概二百米多一點。這個距離並不遠,而且對迪亞戈和他手中的槍來說,這是個相當合適的狙擊位。他瞄準箭塔上的暮光哨兵,扣動了扳機。撞針撞擊子彈底火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的美妙,子彈發射的巨大呼嘯聲剛剛響起,那個哨兵就一頭栽下了哨塔,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
就如同捅了馬蜂窩一般,營地裡響起一陣驚叫。緊接着,十多個武裝的暮光教徒從大門衝了出來,向四周張望着,但他們毫無頭緒——槍聲不斷響起,但經過峽谷的來回震盪,他們根本無法判斷出敵人到底在那邊。一直到他們中的第四個目標倒下時,他們才意識到這個暗藏的敵人不是他們能對付得了的。雖然心有不甘,但這些人還是不得不退回了營地。不過這也不意味着就安全了,當有幾個暮光教徒試圖從木牆後探出頭觀察動靜時,迪亞戈馬上就告訴了他們門外有一個真正的高手獵人時要面對怎樣的恐怖。
看到再也沒人敢露頭,甚至連從木牆的縫隙裡看一眼都不敢時,迪亞戈緩緩的退下坡頂,帶着瑪斯雷和關海法向來時的路返回。這次攻擊,他並沒有讓這兩位參加,因爲他不確定這個臨時營地裡到底有多少個暮光教徒,貿然的發起攻擊太危險了,如果一旦攻入營地,白刃戰要比遠程伏擊更加的殘酷而不可控,他們可沒有和敵人打消耗戰的本錢。
現在的迪亞戈感覺自己更像一個真正的獵人了——他行走在荒野中,身邊是自己忠誠的夥伴,他像幽靈般穿越山谷,在敵人的必經之路設下陷阱,如寒冰般冷酷,如烈火般暴虐,如毒蛇般陰險,他的火槍迅如雷鳴,無可阻擋,唯有死亡才能消解他的殺戮*……
迪亞戈幾乎是用所有的理智才艱難地控制住自己不被那種掌控別人生死的虛假強大感所誘惑。這種強大的感覺雖然令人沉醉,但卻如同罌粟一般邪惡而致命。
就在這時,他突然打了個寒戰,感覺就像有一盆涼水兜頭澆了下來一樣。他回過頭,看到瑪斯雷正舉着右手,衝着他念念有詞。
“安撫,一個德魯伊法術。我們通常用它來安撫被激怒的野獸,但實際上,對人類也同樣有效,只是沒那麼顯著。”被發現的瑪斯雷有些尷尬的解釋道,他看上去有畏懼,“雖然這樣做對你有些不夠尊重,但你的眼神剛纔真的嚇到我了……”
正如他自己所說,暗夜精靈剛剛真的被嚇到了,那是怎樣的眼神啊,血紅的雙眸,密佈的筋絲,充滿了毀滅與殺戮的渴望,充滿了瘋狂與殘暴的毒火,唯獨沒有活人的熱情與生氣,讓瑪斯雷感到不寒而慄。
“謝謝,瑪斯雷,你挽救了我不墜入黑暗。”迪亞戈感激的擁抱住自己的夥伴,真誠的感謝道。這個法術真是太及時了,幾乎是在墮落的懸崖邊拉了他一把。在這個世界上,靈魂具有神秘而獨特的力量,即使是最博學的法師都無法剖析、解釋它的來源與歸屬,這種奇特的力量或邪惡,或正義,或混亂,或守序,而且它的改變是可以在體外具現化的。《薩格拉斯的背叛》一書有過這樣的記載:“薩格拉斯巨大的身軀也因爲侵蝕他心智的墮落力量而發生了扭曲。他的眼睛、頭髮和鬍鬚變成了燃燒的烈焰,他的青銅皮膚也裂開,從裂縫中噴出了無盡的仇恨和烈焰……”
雖然一直以來,人們都不明白最強大的泰坦薩格拉斯是如何墮落的,但不可否認,即使這一行爲是正義的,但他對惡魔的殺戮仍然導致了他的暴力*的膨脹與失控,即使不是唯一的,但也是他墮落的重要原因。力量能使人強大,但過分的相信力量卻會使人墮落。
事實上,人類的心靈中有着太多的負面情緒——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這些心靈的陰暗面對人性的扭曲對於惡魔來卻說如同美味。納斯雷茲姆,這種來自黑暗的扭曲虛空的吸血惡魔就極爲擅長通過人類思想中的陰暗面來引誘其墮落,並將其變成自己的爪牙。邪惡狡詐的恐懼魔王甚至可以讓整個國家的人由於莫名其妙的憎恨和猜疑而互相殺戮。
面對這些人性中難以驅除的邪惡,艾澤拉斯的人們一般通過信仰的力量來武裝自己的意志,但對於一直秉持無神論的迪亞戈來說,很難放空心靈,去接受一個龐大意志的存在。不過在他的內心深處,卻隱隱的相信是有神靈存在的——就連穿越這種狗腿的事情都發生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能和我談談艾露恩嗎?”迪亞戈有些疲憊的對暗夜精靈說道,這和在大熔爐時的想法不同,那時是爲了祈求好運,是充滿功利色彩的,但現在,他並不求從艾露恩那裡得到什麼實質性的好處,而是真心追求能得到心靈的慰藉與寄託,以作爲抵抗黑暗侵蝕的盾牌與屏障。雖然說堅定的意志能幫助人類抵抗誘惑,但只有聖人才會沒有缺點,每個人都有恐慌軟弱或者疲憊放鬆的時候,那時候怎麼辦呢?
“當然可以,我很樂於傳播女神的恩惠。”有些意外的暗夜精靈回答道,但即使自己不是艾露恩的牧師,他仍然樂意把這個人類發展成教會中的兄弟。
迪亞戈從水壺裡倒出一些水,然後用雙手捧着潑在臉上,雖然因爲灼熱峽谷的高溫氣候,這些水仍然殘存着一絲溫熱,但終究讓他混亂的大腦冷靜了一點。他一邊走,一邊聆聽着瑪斯雷的佈道。
當他們來到礦洞與昨晚的伏擊點中間的地方時,已經是接近中午了。
那些暮光教派的援兵還沒有返回,迪亞戈在選好的狙擊位開始了自己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祈禱。這些祈禱詞還是暗夜精靈在路上教給他的。
“仁慈的艾露恩,我跪在您的面前,請求在打擊邪惡的戰鬥中成爲您手中的利劍……”他虔誠的向艾露恩祈禱着,雖然戰爭不是艾露恩統屬的領域,但維繫着治癒、和平、安寧的艾露恩並非是一位鼓吹不抵抗主義的女神。事實上,自上古時代起,艾露恩就常以夜之戰士的形象出現,據說她將英勇戰死的勇士的屍體帶離戰場,並將他們化爲夜空中的羣星。
上古之戰中,月之女神不止一次顯露神蹟以激勵暗夜精靈部隊抵抗燃燒軍團,在大祭司泰蘭德·語風差點被阿克蒙德殺死的時候,她還保護泰蘭德抵擋住了阿克蒙德的一擊以及黑暗泰坦薩格拉斯對泰蘭德的詛咒。她的牧師的聖歌能讓女神的懲戒降臨在敵人頭上,她們的禱言能喚回重傷垂危的士兵的生命。
對於許多暗夜精靈戰士來說,向她祈禱獲以得庇佑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就在這時,變化成黑豹的瑪斯雷在山腳邊露出身形,向這邊揮了揮爪子。那些暮光援兵終於返回了。
“仁慈的艾露恩,當我踏上征程面對未知的黑暗,請與我同在……”迪亞戈喃喃的繼續祈禱着,他爬到岩石的陰影裡,端着槍推彈上膛,向着小路的西南方向瞄準。
“仁慈的艾露恩,當我拿起武器開始戰鬥時,請賜予我鋼鐵般的意志與勇氣……”當敵人進入最佳射擊距離時,他扣動了扳機,接連不斷的槍聲瞬間響徹山谷。
即使艾露恩從來不迴應信徒的祈禱,但迪亞戈卻感覺自己的心漸漸的寧靜了下來,即使在激烈的戰鬥中,他也沒有感到不安和動搖。
現在是白天,能見度比上次伏擊時的夜晚強的不是一星半點,他在距離敵人五百米的地方就發起了攻擊。在這個距離上雖然不能保持射擊精度,但卻能保持較長的接敵距離。暮光信徒們一時半會兒衝不過來。
這些暮光教徒在付出了八條生命之後才確定了自己的敵人在那個方向。他們立刻就發起了衝鋒,在這些狂熱末日教派眼中,死亡並不可怕,世界的毀滅本來就是他們所追求目標的極致,但這條衝鋒之路幾乎是死亡衝鋒,幾乎每隔兩步就會栽倒一個。m1步槍的射速並不快,但隨着這些暮光教徒的衝近,迪亞戈的射擊精度漸漸提高了,到他更換第六個彈夾時,已經是差不多百發百中了,不過射擊那些重甲目標時,他不得不爲子彈注入奧術能量,這多少耽誤了一些時間——在二百米外,如果不是垂直射入,單靠子彈本身的穿透力並不足以穿透一指厚的重甲。但即使是這樣,當進入二百米射程時,暮光教派一百多人的援兵隊伍也大概只剩三分之一了。
不過這個時候,這些暮光教徒已經有些動搖了,在連敵人的毛都沒摸到呢,自己這邊就已經死了大半了,擱誰身上都足以令人崩潰。迪亞戈能看到,這些人衝鋒的速度開始放慢了下來,當埋伏在路邊的瑪斯雷和關海法撲入人羣,攪起一片腥風血雨時,暮光教徒們終於崩潰了,那些吶喊着衝鋒的狂信徒開始四散奔逃。
迪亞戈又開了幾槍,把彈夾裡的子彈都打了出去,直到彈夾“叮”的一聲從彈倉裡跳出來。
他看着潰散的暮光教徒,輕輕的鬆了一口氣。他放下槍,全身放鬆的躺在地上,雙手交握在胸前,虔誠的向着艾露恩祈禱着。
“寧靜的月光之女,願你寬恕我的罪,保佑我的靈魂,使我躺臥在綠茵之地,引領我安歇在甘美的水邊,你使我的靈魂甦醒,以艾露恩之名引導我的道路,即使是行走在扭曲的深淵,也不怕墮入黑暗,因爲你與我同在……”他的祈禱是如此的虔誠,對艾露恩的信仰如同清泉,緩緩洗去了鮮血與死亡蒙在他心頭的陰霾,那嗜血的毀滅與殺戮*漸漸的平息了下來。在扭曲的虛空深淵深處,一個邪惡而污穢的存在發出一聲嘆息,暫時的移開了垂涎的目光。
……
注:這本書裡的許多禱文都是改編自《希伯來書》等經文典籍,希望不會引起基督徒們的反感,如果讓您感到不滿,請多多包涵。本人對耶穌基督是持敬仰態度的,絕無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