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往要塞內走去。但範高雷並沒有跟進來,豺狼人的勇氣還不足以支撐他面對一條巨龍。
從要塞大門直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條高大筆直的甬道。和暴風城的整體建築風格一樣,暴風要塞也保持着一貫堅實雄渾的風格,即使在它的內部也是如此。這條甬道的地面鋪砌着大理石打磨成的巨大石磚。在石磚之間,鑲嵌着淺藍色的天青石,這些天青石在甬道內形成幾條筆直的色帶,給這座岩石砌築的宮殿增添了幾分色彩。
甬道的兩側,每隔不遠,就是兩根對稱的黑色圓形束柱,束柱之間的牆壁上也有裝飾性的圓拱,在束柱的頂端,是橫跨整個屋頂的圓筒形拱頂,一盞盞方形的水晶吊燈懸掛在上面,照亮了整條甬道。
這條甬道很平整,但並不是水平的,而是一條緩緩的坡道,他們沿着這條坡道向上走去。首先經過了那間有名的祈願室,但今天並不是禮拜的日子,裡面並沒有人,空空如也。
但這條甬道並不是空蕩蕩的,它裡面至少還有站崗的衛兵和巡哨,但當看到溫德索爾一行人經過時,他們還是走上前來,向元帥行禮致敬!即使出於不得在王宮內喧譁的習慣,他們像雕像一樣沉默,但溫德索爾能從他們崇拜的眼神裡看出這些人對他的支持。
溫德索爾的心變得溫暖起來,公道自在人心。即使受到了太多的誤解、質疑和背叛,當時當看到這些支持者時,溫德索爾依然感到自己心中充滿了力量。因爲他知道,他永遠不會獨行。
當再次經過一個窗口時,迪亞戈推開窗子,從窗戶裡爬了出去。對於一個獵人來說,囿於一隅,從來都不是最合適的戰鬥方式。
他們走的並不慢,但對於溫德索爾來說。這條大約兩百碼長的甬道卻像從東部王國大陸到卡利姆多大陸那麼遙遠,他既渴望見到那條巨龍。消滅它來恢復王國的秩序,又想起了這一路的艱辛與苦難,從黑石深淵到燃燒平原,從赤脊山到艾爾文森林。再到暴風城,一路行來,如果不是有這兩個年輕人的陪伴,恐怕早已經變成路邊餓殍,冢中枯骨了。
他扭過頭看了看身旁的大熊,這個有些魯莽,有些搞笑的小傢伙此刻看起來是那麼的可愛,還有現在不知道爬到哪裡去了的那個獵人,他身上總是有種獨特的氣質。這個與衆不同的年輕人彷彿總能未卜先知,總能帶來種種不可思議的奇蹟。在這個年輕的人類獵人身上,溫德索爾身上看到了黑鐵般的堅定與信念。就像當年的洛薩公爵;但在這個年輕人身上,又不乏滿腔的熱情和對艾澤拉斯的深沉的愛,這種濃烈的感情,他只在圖拉揚將軍身上看到過。他知道,光憑着這些感情,這位天選之子就不會辜負他的期待。不會像麥迪文那樣墜入黑暗,爲非作歹。
這位忠誠的統帥此刻心中百味雜陳。既有期待,又有留戀,既有不惜爲王國犧牲自己的壯烈,又有即將面對必死預言的忐忑,但唯獨沒有猶豫,沒有恐懼!他像決心挑戰巨人歌利亞的大衛王一樣,甘赴國難,視死如歸!
就在這種百感交集的心態中,他和自己的朋友們穿過這條長長的甬道,來到了王座大廳。
這裡是整個暴風城王國的核心,是暴風城的國王接見使者,處理朝政的地方。
這是一座威嚴的大廳,它有着高高的巨大拱頂,上面開設有許多藍色的玻璃窗戶。整個房間呈八面形,四周有許多圓柱和通往其它地方的大門。金色的日光從拱頂上的玻璃窗照射進來,照亮了大廳正中地上那個複雜的圖案:一連串長短不一的銳角組成的八芒星,最中心的圓環內,刻着暴風城王國的雄獅徽記。
八名全副武裝的宮廷侍衛站在大廳四周,守衛着這個王國的政治中心。
大廳的對面,正對着甬道出口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王座,四隻黃金鑄就的獅子支撐起了這把椅子。椅子的天鵝絨坐墊上,正坐着那位年幼的國王,相對於那把巨大的椅子,國王瘦小的身影顯得非常瘦小,甚至完全被掩沒在椅背的陰影裡。黑暗中,那頂壓在他頭頂的黃金王冠看起來更像是沉重的負擔而不是榮耀。
“這就是我的國王,我起誓效忠守護的人。”溫德索爾看着這個可憐的孤兒,一股難以形容的澎湃感情突然從他心底涌起,他大步走到大廳的中心,抽出了自己的佩劍。然後單膝跪地,他雙手扶柄,將佩劍豎立在自己面前。
“您忠誠的衛士向您致敬,吾王,願聖光永遠與您同在!”他哽咽的說道。他爲這位失去父母的孤兒而感到難過,但同時也爲自己的失職而感到自責——盡忠職守的他把國王所受的苦難都歸咎於自己的過錯,但事實上,他已經做得不能更好了。
小國王前傾身體,試圖從王座上站立起來,向溫德索爾走去。但一隻纖細的手壓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這麼做。但他已經離開了椅背形成的陰影的遮蔽,溫德索爾痛心的看到,他的國王臉上寫滿了驚慌與畏懼,這不應該是一個雄獅之國的國君臉上應該出現的神情,他能猜測道,在瓦里安國王失蹤,他自己離開暴風城的這段日子裡,這位年幼的君主日子過得是如何的艱難。
溫德索爾只感到一陣火山般的憤怒涌往頭頂。他強壓着怒火,從他的主君臉上移開目光,看到了那隻手的主人。
這個女人看上去非常漂亮,一頭柔順的黑色頭髮,身材豐滿,皮膚白皙。她上身穿着一件紫色的無袖馬甲。下面穿着一條同樣顏色的絲綢襯裙,外面套着一件有楓葉圖案的紅色裹裙。馬甲和襯裙的上有着明暗相間的菱形圖案,看上去非常立體。就像凹凸不平的蜥蜴皮膚。她手裡提着一柄木製的法杖,看上去像牧師們通常使用的樣式,白色的木柄上纏繞着藍色的月布,菱形的杖頭中間,鑲嵌着一顆碩大的藍寶石。
“卡特拉娜?普瑞斯托伯爵?或許我該稱呼你奧妮克希亞公主?”溫德索爾眯着眼,平靜的問道,但他的內心遠不像他的表情那樣平靜。憤怒與在他心裡像火山裡的岩漿一樣澎湃起伏,渴望着把敵人焚成灰燼。他強忍着怒火。擡起手,用劍指着那個女人,“離我的國王遠一點!”
但女伯爵對於元帥的威脅並不以爲意,她看着溫德索爾。就像看到待宰的羔羊一樣隨意。
“你能來到這裡,真的太令我意外了。”她驚訝的說,但從她的臉上,看不到任何驚訝的表情,“但你在逃出黑石深淵之後,還執意回到這裡,我只能說,你是在自尋死路!”
她扭過頭,看着站在國王右側的那個人。親暱的說道:“是不是這樣,親愛的伯瓦爾?”
“是的,是這樣子的。”那個人啞着嗓子說道。溫德索爾移過目光。驚訝的發現,那個眼神呆滯,身形佝僂,形容枯槁,面色蒼白的老頭,竟然就是攝政王伯瓦爾?弗塔根!他的面容遠比他的年紀看上去更加蒼老。雖然溫德索爾一進大廳就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小國王身上。但說實話,這位攝政王也太沒存在感了吧?雖然他穿着一身裝飾有金色花紋的華麗鎧甲。但卻無法把人們的目光吸引到他的身上,他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裡,如同一具早已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對他做了什麼?”溫德索爾震驚的喊道,這個女人對伯瓦爾所做的一切徹底的激怒了他,他意識到,只有解決了這個女人,這個一切罪惡的源頭,才能將攝政王從沉淪的深淵中拯救出來。
“你逃脫不了你的命運,奧妮克希亞。預言早已註定了這一切——卡拉讚的大廳裡浮現的幻境早已預示了你的結局。現在,來做一個了結吧……”他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大聲說道,但他並沒有立刻上前,因爲他的國王還在那個女人手中。投鼠忌器,他不得不顧及這一點。
女伯爵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大笑起來。
“了結?哈哈哈哈。你會被監禁並因叛國罪接受審判,溫德索爾。我會很高興看到法官們宣佈你有罪,並把你送上絞刑架。”
“你以爲你的法令還能得到執行嗎?”溫德索爾嘲笑道,他指了指城堡之外,“你的走狗們要麼被民衆抓了起來,要麼都躲在房子裡瑟瑟發抖,還有誰能幫你?”
“當你癱軟的屍體在絞刑架上搖擺的時候,我會爲一個瘋子的性命終於得到終結而高興。畢竟,你有什麼證據呢?你難道要在這裡挑釁一個貴族,然後毫髮無傷的離開?”女人得意的反駁道,但這詛咒就像空洞的威脅,惡毒卻註定不會得到執行,聽上去更像一個歇斯底里的女人的臆想。
元帥對她的話嗤之以鼻,在這個女人驚恐的目光中,他快意的從包包裡取出兩塊石板,拼合在一起。
“這就是證據!黑鐵矮人認爲這些石板是經過加密的。但這不是什麼密碼,只是古老的龍語而已。聽着,你這條龍,讓真相大白於天下吧!”
溫德索爾高高舉起石板,開始用龍語詠唱上面的咒語。隨着咒語的響起,強大的奧術能量開始向着石板彙集。
女伯爵本能的感覺到了威脅。她終於改變了臉色,氣急敗壞的大吼道:“龍族士兵們,撕裂他們!快!”
就在王座大廳的四周,那些值守的士兵們向溫德索爾衝了過來。但石板的魔法力量顯然不是隻作用於女伯爵一個人的,他們奔跑的同時,這魔法力量開始迫使他們顯露出真面目。
他們根本不是人類!有如薄膜般的蝙蝠翅膀從背後伸出,他們有着魚類的閃亮鱗甲,翅膀的邊緣長着勾爪,但卻像鱷魚一樣用四隻腳行走。隨着體型的變大,他們穿着的暴風城制式鎧甲開始從他們身上剝落下來,但事實上,它們全身的鱗片的防禦力已經足夠了。無論如何,這些生物的面孔都足以令人發抖——那不是溫德索爾看過的任何生物的臉,不管是在東部王國還是卡利姆多大陸上或是在最恐怖的噩夢裡。他們的下半身很像一條鱷魚,有着鱗片覆蓋的外皮,肥大的腹部,四條腿,外加一條帶背棘的尾巴。他們擁有人型生物的上半身,有着長而粗壯的手臂以及人形的軀幹,可是脖頸上面連着的卻是一顆長滿鱗片的鱷魚腦袋!
這些龍蛋裡孵化出來的畸變生物自從他們誕生之日起就充滿了對其他智慧生物的仇視,除了他們的巨龍主子,他們敵視任何人,並以殺死他們爲樂。
溫德索爾仍然繼續高聲唸誦着石板上的龍族文字,在他的身邊,德魯伊巨熊和黃豹關海法則伏低了身體,蓄勢待撲,他們的喉嚨裡低低的咆哮着,準備將自己的尖牙和利齒插~入敵人體內。
然而那兩塊合在一起的石板威力顯然不止如此,在它的奧術光輝籠罩下,被施加在攝政王身上的某種心智法術被破除了。伯瓦爾?弗塔根看着眼前噩夢般的一幕,慢慢地直起了身,彷佛彎腰許久的僕人一般小心翼翼。最後,他昂首挺胸的站立着,終於變回了那位人們記憶中的強大的聖騎士與無敵的統帥。當他看着如同惡魔般的龍人衛士時,湛藍的雙眼噴射着憤怒的光芒。
“我最近所做的夢都是晦暗的,”他喃喃的說道,然後把手放到了腰間的劍柄上,另一隻手則從背後摘下了自己的盾牌,“但我現在覺得自己重獲新生,溫德索爾,我真心的希望你能早些來,那樣我就會更早的醒過來了。但是我會發誓,你來的絕對不晚,因爲你使我完全覺醒了過來!你拯救了一個已經被埋掉了半截的老兵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