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如絲,靜靜灑落在青磚碧瓦之上。
沿着狹長溼滑的街道一直向前,可以看到一片稠密的屋檐,那些屋檐層巒疊嶂,在古鎮中心形成一個規模巨大的建築羣。
這裡就是安全區的道教總壇,也是當今世上道教碩果僅存的領導中樞。
乾尊的住所位於建築羣的最高處,此時他正坐在紅木椅上,透過敞開的大門,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院子裡的香爐。
活死人引發的騷亂已經平息,山坡上卻沒有傳來那聲計劃中的巨響,這讓他有些不安,暗自猜測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今晚的行動方案並不周密,只是在聽說那個人出現後他有些慌亂,這纔不計後果的痛下殺手。現在回想,乾尊覺得自己有些草率,本該籌劃的更周全些纔是。
雨絲飄搖着墜入香爐,溫度漸低,爐口處只有嫋嫋輕煙升起,想來很快就會熄滅。
突然有冷風吹入,引得菸灰四處亂舞,就如同乾尊此時的心情一樣繁亂。
目光投向被推開的院門,乾尊看到八大派系的首腦魚貫而入他,心中的不安更加明顯,隱隱感覺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安全區內突現活死人,沒想到連你們也被驚動了。”
他示意衆人落座,看了眼門外的天空,問衆人道:“此事雖然造成基督教營地死傷頗重,卻於我道教毫無傷害,逍遙子派系早已過去打探消息,如今離日出尚早,各位爲何聯袂到此?”
八位道士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或低頭沉思、或緊皺眉頭,無一人迴應乾尊的問話。
乾尊有些惱怒,這些人中的絕大多數都是自己一手扶持起來的,雖然明裡派系不同,暗地裡卻都以他馬首是瞻,也不知道今天他們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敢對自己的問話沉默以對。
“他們是我讓人請來的!”
門外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隨後逍遙子領着衆人走進院子。
乾尊的臉色陰沉下去,他用力一拍扶手喝道:“逍遙子,你好大的膽子!之前未經我允許就帶人進入基督教營地,還沒等我治罪你又帶外人進入總壇,你到底意欲何爲?”
逍遙子冷冷看了乾尊一眼,並未作答,而是轉身望向跟在他身後的鮑威爾。
“我不想摻和你們教派的事,只是想問你一句話。”
鮑威爾邁過高大的門檻,一臉殺氣的走進大廳,盯着乾尊的眼睛問道:“今晚活死人血洗基督教營地,這件事是不是你在幕後主使的?”
乾尊臉上劃過一抹詫異,轉而恢復了暴怒的表情,迎上鮑威爾能殺死人的目光,底氣十足的吼道:“休要血口噴人,我還想問問你呢,你那些教徒到底做了什麼,才導致活死人衝進了守護大陣?”
“血口噴人的是你!”
鮑威爾把乾尊的斥責如數奉還,向後一擺手,就看到那兩名俘虜被衆人推進屋來。
“我營地附近的山上隱藏着一個關押活死人的洞穴,這兩人就是在洞穴附近抓到的,而且據他們交代,是準備去炸燬洞穴。”
鮑威爾向前走
了幾步,略帶壓迫感的問乾尊道:“聽說這兩個人是你的心腹,請乾尊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吧。”
乾尊看着被捆綁的兩人,露出驚訝的神情,問瘦子道:“無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師尊救命啊,他們這是在誣陷我們。”
瘦子無風兩腿一軟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對乾尊道:“我和師弟聽說基督教營地出了事,就想過去幫忙,誰知道剛一露面就被人抓了起來,硬說活死人是我們放出來的。”
“你胡說!”
鮑威爾沒想到對方之前還老老實實,一見到乾尊立即就變了模樣,不僅不承認事實,甚至還反咬一口。
他忍不住回過頭對無風咆哮道:“我明明是在山上抓到你的,而且當時你們身上還揹着炸藥,這你作何解釋?”
無風直接無視了暴跳如雷的鮑威爾,跪着向乾尊方向挪動了幾步,仰起頭看着乾尊道:“師尊,炸藥是他們掛在我身上的,請師尊爲我們做主啊!”
“鮑威爾!”
乾尊再次用力一拍扶手,咬牙切齒的對鮑威爾道:“末世降臨,我念及天下蒼生才讓你們基督教徒進入我道教法陣,你卻恩將仇報,到底是何居心?”
鮑威爾沒想到乾尊的臉會這麼大,面對乾尊的反撲,他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乾尊不等他反應過來,又轉頭望向逍遙子道:“逍遙子,教中派系紛爭古已有之,這本不是什麼大事。可你竟然夥同外人前來逼宮,甚至還綁了自己的道友以作僞證,你該當何罪?”
衆人愕然,原本人贓並獲,形勢對逍遙子極爲有利,可隨着乾尊一連串的質問,形勢反而有了倒轉的跡象。
“逍遙子,原本聽到玄成子的話我還以爲乾尊爲了一己之私塗炭生靈,現在看來其中應該另有隱情吧?”
坐在椅子上的一位道士站了起來,他是道兵的總統領,此人與乾尊和逍遙子同輩,也是道教中極有實力的一位教派領袖。
面對他的責問,逍遙子表現的很平淡,只是輕輕問了句:“雷明子,稍安勿躁,可否再容我幾分鐘?”
雷明子想了想重新坐下,顯然是接受了逍遙子的請求。
“無風二人是你的親隨,如果他們沒出現在鎮外,別人又如何抓得到他們?”
對乾尊逍遙子就不那麼客氣了,他冷笑着望向乾尊,語氣強硬的道:“早在事發時你就已明令教中弟子不得支援基督教,可身爲你親信的無風二人卻偏偏出現在鎮外,如果沒有你的命令,他們怎會如此大膽?”
“你真是無可救藥,到了現在還想繼續詆譭我的聲譽!”
乾尊露出失望的表情,搖着頭道:“別人是進不了古鎮,可你的手下卻可以,我懷疑是你派人抓了無風二人,又把他們交給了基督教徒。”
“他們兩個是在山坡上被抓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李彥哲知道是自己出場的時候了,他緩緩向前走了幾步,對乾尊道:“其中一人就是被我親手所抓,我的朋友都可以證明。”
乾尊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
:“你們都是逍遙子找來的幫兇,證言如何能信?”
坐在椅子上的道士紛紛點頭,這讓李彥哲不滿的皺了皺眉。
“圈養活死人的山洞就在山坡上,這兩人也是人贓並獲,事實如此清楚,卻得不出個清楚的答案,真是讓人覺得好笑。”
他假笑一聲,問那些道教首領:“我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因爲乾尊的身份比我們尊貴,所以他的話比我們的話更可信?”
衆道士對此不予回答,李彥哲想了想道:“如果我能證明我的身份比他更重要,那是不是我說的話就更有可信度了呢?”
乾尊嗤之以鼻:“你能有什麼身份?不過是亂世中被逍遙子搭救的亡命徒而已。”
李彥哲對這種說法很感興趣,長這麼大還沒有人這麼稱呼過自己呢,於是他輕笑起來。
“你真不知道他的身份嗎?”
逍遙子走到李彥哲身前,將他和乾尊隔開,然後用洪亮的聲音說道:“此人乃救世主,也就是解決當前災難的唯一生機所在!”
此言一出,不知內情的人都低聲驚呼起來。
尤其是鮑威爾,他之前還很奇怪逍遙子爲什麼會這麼重視這些人,在聽到這個結果後恍然大悟,進而遺憾連連,救世主在自己家裡住了好幾天,他竟然沒發現。
“你說他是救世主他就是了?”
乾尊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逍遙子道:“拿出證據來,否則我必治你妖言惑衆之罪!”
逍遙子伸手入懷,掏出一物高高舉起,大聲吼道:“看看這是什麼?”
他手中之物李彥哲等人都見過,就是那個古香古色的風水羅盤。當初在加油站裡卜卦的時候,何秋雪還稱讚他坑蒙拐騙的裝備不錯。
可在道教衆人眼裡,此物顯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在見到它後所有派系首領都站了起來,伸着脖子望向逍遙子手中的風水羅盤。
“本以爲此物已隨師尊遺失,卻沒想到被你藏了起來。”
乾尊伸出手,對着逍遙子道:“此乃本教信物,爲歷代乾尊掌管,速速給我拿來!”
逍遙子置之不理,而是將羅盤交到雷明子手中。
“這人到底是不是救世主,總要有個說法。”
他伸手一指李彥哲,對雷明子道:“根據教中密宗記載,此物可在末世中找尋機緣,你當着大家的面用它卜上一卦,便知我說的話是真是假。”
李彥哲暗自搖頭,卜卦有失敗的機率,而且就算雷明子這一卦算準了,表現出的卦象也極爲模糊,只要道尊繼續胡攪蠻纏,總能找到推翻逍遙子理論的機會。
“逍遙子還是失算了。”
他轉頭望向鮑威爾,輕聲問道:“你們基督教是不是也有辨別救世主真僞的方法?”
鮑威爾先是點了點頭,緊跟着又搖了搖頭,苦笑着道:“辦法是有的,可是需要藉助教廷的聖物,如今教廷情況不明,我又到哪裡去找聖物來給你證明?”
李彥哲皺了皺眉,卻並未着急,只是站在一旁不再出聲,似是心中早已另有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