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阿尼瑪

慧。』我說,『鑰匙丟進來吧。』

「啊?」他很驚訝。

『早上的認證儀式只完成一半,所以回程時還是要抽鑰匙。』我說,『除非蕭文瑩也完成認證儀式。』

「好。」蕭文瑩說,「我願意,我也承認。這樣行了吧。」

『行。』我笑了笑,『那你們是道道地地的男女朋友了,以後不可以吵架、不可以分手,要永遠相親相愛、永結同心、永浴愛河喔。』

「我知道了。」李君慧說。

「笨。」蕭文瑩看了李君慧一眼,「你幹嘛回答他。」

我把握時間再搓揉手中的鑰匙,然後投進紙盒,走到李清蓮面前。

『請抽。』用力搖晃紙盒後,我說。

她似乎刻意裝作面無表情,右手伸進紙盒,然後抽出金色的牛。

她應該是努力憋着笑,表情看起來有些僵硬。

「哇,李白。」蕭文瑩大聲說,「你竟然又抽到蔡修齊的鑰匙!」

「真的耶,太巧了。」

「這種機率很低呢。」

「你們一定很有緣。」

「乾脆就在一起吧。」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所有人開始起鬨,邊拍手邊大叫。

李清蓮似乎臉紅了,神情靦腆,有些不知所措。

我則趕緊讓其他女生抽鑰匙,轉移一下焦點。

我和李清蓮站在我的機車旁,等其他機車一輛一輛發動後離開。

我們始終沉默相對,我遞安全帽給她,她默默披上。

當最後一輛機車離開的瞬間,我們終於忍不住同時笑了起來。

「都是你害的。」她說。

『抱歉。』我陪個笑臉,『上車吧。』

「叩」的一聲,頭上的安全帽又被敲了一記,我不禁轉過頭。

「我真的覺得你很白目。」她笑了。

『我本來就白目。』我也笑了,『要回家了,抓緊喔。』

機車郊遊結束後,下星期便是要爲繫上新生辦迎新露營。

迎新露營是大活動,我和李君慧要忙的事還真不少。

除了露營用具外,兩天一夜的活動也得準備很多節目。

還好有小偉幫忙,團康和遊戲之類的節目就由他負責。

學弟和歷史一新生共有80人蔘加,分成八個小隊。

每個小隊有一男一女兩個小隊輔,由學長姐擔任,負責帶領隊上新生。

活動第一天最累,出發前器材的上車、中午的烤肉、下午的團康、晚上的營火晚會等,每件事都讓我忙得不可開交。

營火晚會結束,大夥先去洗個澡後,又圍成一圈說鬼故事。

鬼故事說完,膽子小的也嚇得差不多時,再逼他們一定得去夜遊。

夜遊回來後,仔細清點人數,便打發他們進帳棚睡覺。

我和小偉在帳棚外守夜,邊泡茶邊聊天,打算度過漫漫長夜。

「你是不是喜歡李白?」小偉問。

『你看的出來?』我嚇了一跳。

「機車郊遊出發前,她抽中你鑰匙的瞬間,好像抽中特獎一樣,當時我很納悶。回程時她又抽中你的鑰匙,我就知道一定有問題。」

『也許我和她真的很有緣呢。』

「屁啦,最好是這樣。」他問:「你怎麼辦到的?」

我不想瞞他,便老實把細節說清楚,他邊聽邊笑,最後說了聲佩服。

「我想她應該很喜歡你,纔會這麼配合。」他說。

『也許是因爲我和她高中時就認識的關係,她不好意思拒絕。』

「別裝傻了。她如果不喜歡你,抽中你鑰匙時,就不會那麼高興。」

我笑了笑,沒多說什麼,但心裡很高興。

「沒想到你們真的在守夜。」徐雅玲突然出現。

「當然要守夜啊。」小偉說,「我們可是在野外露營耶。」

「我以爲你們只是說說,好讓學弟妹在帳棚內睡的心安而已。」

『原來你並不相信我們。』我說,『適度的防衛心很好,但過度防衛會變成多疑。』

「抱歉。」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已經三點了。」小偉說,「你再回去睡吧。」

『你是不是喜歡徐雅玲?』我問。

「有這麼明顯嗎?」他很納悶。

『舞會那晚你丟下我,載她回家。這種見色忘友的事,得喪盡天良、喪心病狂才幹的出來。』

「抱歉。」他笑了,「坦白說,我當時完全忘了得載你回去。」

『你爲什麼喜歡她?』

「第一眼看見她,只覺得她很兇,很難親近。但跟她跳了一支舞后,我覺得她好像是我心裡所遺失的一部分。」

『嗯?』

「我知道這樣講很怪,但我真的這麼覺得。」他說,「那部分我原以爲已經丟掉了、找不到了,沒想到卻因爲遇見她而找回來。」

我仔細思考他的話,一時之間沒有回答。

「我的話很難理解吧?」

『也不會。』我說,『只是你剛剛說話的內容很像心理社員會說的話,所以我很難想像。』

「那麼我就用簡單的話說吧,總之她就是我的菜。」他笑了笑,「而且啞鈴可以用來鍛鍊臂力啊。」

我也笑了。小偉是個風趣的人,跟他熬夜不會無聊。

我和小偉一直守到天亮所有人都起牀後,才鑽進帳棚補眠。

第二天的活動比較單純,就由別的工作人員搞定。

等我們醒來後,便拆掉帳棚,把所有器具打包收拾好準備回去。

最後合照時,小偉竟然把手搭在徐雅玲肩上,我趕緊大喊:『小心!』

小偉和徐雅玲同時轉頭看着我,滿臉疑惑、一頭霧水。

『還是要有適度的防衛心。』我笑了笑。

徐雅玲聽完後臉上一紅,小偉的表情則有些尷尬。

迎新露營結束後還有一個禮拜就是期中考周,我得閉關準備期中考。

如果爲了辦活動而荒廢學業,那就得不償失了。

期中考周後便是校慶周,學校內舉辦各式各樣的活動,很熱鬧。

我和珊珊學姐正討論心理社如何共襄盛舉時,楊玉萱出現了。

她先跟我打聲招呼,我向她介紹珊珊學姐,她再說聲學姐好。

「你們心理社打算在校慶表演什麼節目?」她問。

『正在傷腦筋。』我說。

「手語社明晚七點在學生活動中心一樓廣場表演節目。」她笑了笑,「歡迎你來觀賞。也歡迎兩位學姐。」

『那一定很精彩。』我說,『我會去看。』

「謝謝捧場。」她想了一下,「嗯……」

『怎麼了嗎?』

「好久不見了,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我們剛開學時見過,到現在也才一個多月,應該不算久。』

「這樣已經很久了。」她說。

我楞了楞,沒有回話。

「記得哦,明晚七點,一樓廣場。」

『我會記得。』

「那麼我先走了。」她揮揮手,「不妨礙你們繼續討論。」

我也揮揮手說聲Bye-bye,看着她的背影走下樓。

「她是不是很喜歡你?」怡珊學姐問。

『這……』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清楚。』

「我猜她應該喜歡你。」秀珊學姐說。

『學姐爲什麼這麼說?』

「愛情跟打噴嚏一樣,越想忍住,越忍不住。」怡珊學姐說。

「她雖然想極力忍住,但最終還是打噴嚏了。」秀珊學姐說。

珊珊學姐笑了起來,而且笑容很曖昧。

隔天晚上我一個人去欣賞手語社的節目,她們總共表演了八首歌。

楊玉萱只出現在《月亮代表我的心》這首歌。

臺上共七位手語社員表演這首歌,但只有她在舉手投足間,流露典雅的美感。我不由得又想起了梔子花女孩。

或許別人會不以爲然,甚至覺得我的聯想力太豐富;但在我的眼裡,楊玉萱和梔子花女孩的文靜典雅特質,確實很相像。

社長覺得校慶期間應該要表演節目,便召集所有心理社員開會討論。

有人提議讓心理社員在臺上圍成一圈,就像團體活動時間那樣。

在圓心放盞燈泡,社員手牽着手喃喃自語一番,突然間燈泡就亮了。

「我們又沒有特異功能,請問如何讓燈泡發亮?」社長問。

「拉條電線並且藏好,再找個人躲起來偷偷插上電,燈泡就亮了。」

「你要讓心理社蒙羞嗎?」社長大叫。

社長說的沒錯,心理會影響生理,他這種心理狀態會導致高血壓。

總之心理社最終還是沒討論出要表演什麼節目,只好擺爛。

校慶期間學校還辦了個校慶舞會,校內學生憑學生證就可入場。

去年我沒參加這個大型舞會,今年覺得去看看也無妨。

這種舞會對校內情侶比較有意義,比如阿忠和林依琦、小偉和徐雅玲。

蕭文瑩是外校生不能進場,所以李君慧只好跟我進場去喝免費飲料。

參加舞會的只能是校內學生,所以男女比例明顯失調,男遠多於女。

常看到幾個男生圍着一個女生邀舞,有些女生心裡很高興,但有些女生的反應就像是在獅羣裡落單的羊。

慢舞旋律響起時,多數男生會坐在場邊,因爲兩個男生跳慢舞很怪。

但多數男生會下場跳快舞,不管有沒有舞伴。

有舞伴的跳Soul;沒舞伴的圍成一圈獨舞,自得其樂。

我和李君慧則是湊熱鬧的,始終坐在場邊喝雞尾酒和紅茶。

「喂,你看。」李君慧指着我右前方,「是Jenny。」

順着他指的方向,我一眼就看出她在我右前方十公尺處,正和一個男生跳快舞。

她是那種外型很亮眼的女孩,即使燈光昏暗,她依然亮眼。

「一起去打個招呼吧。」旋律停止時,他說。

我正想阻止他,但他已張口大喊:「Jenny!」

她轉頭看見揮着手的李君慧,笑了笑後,便走向我們,坐在我左側。

「怎麼不下場跳?」她說,「要不要我介紹女孩子陪你們跳舞?」

『你講話的口吻怎麼好像是酒店的媽媽桑?』

「Jack。」她咯咯笑了起來,「你總是那麼funny。」

正想接話時,有個男生從右側切入,對她說:「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抱歉。」她搖搖頭,微微一笑,「我想休息一下。」

那個男生一走,又有個男生從左側切入:「我是否有榮幸請你跳舞?」

她還是搖搖頭,說了聲抱歉。

眼看第三個男生正準備切入時,她立刻挽着我左手起身說:「抱歉。這首慢舞我想和男朋友一起跳。」

『啊?』我嚇了一跳,李君慧應該也是。

她右手挽着我左手,走向場中,越走越快,我的腳步有些踉蹌。

『喂。』終於停下腳步後,我說:『你爲什麼說我是你男朋友?』

「先跳舞吧。」她說。

她把右手放在我左手上,左手搭上我的肩膀,然後微微一笑。

「我未經你同意就挽你的手,你會覺得心曠神怡嗎?」她問。

『你果然還記得。』我嘆口氣。

「是呀。」她說,「女生是很小心眼的。」

『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男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你好過分!」她似乎很生氣,「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敢否認?」

『我……』

「逗你的。」她笑了起來,「別緊張。」

『你……』

「我說你是我男朋友是開玩笑的,不然我無法脫身。」

『這種玩笑以後少開,也不適合你開。』

『你這麼漂亮,如果男生把你的玩笑話當真,一定會覺得受寵若驚。

但事後知道你是開玩笑的,他會從天堂直接摔到地獄。』

「好吧。」她吐了吐舌頭,「我以後少開這種玩笑。」

好像沒什麼要說的了,這時我才意識到我和她正在跳慢舞,而且四目相對,彼此的眼睛只相隔20公分。

近距離看她,更能發現她的混血特徵,尤其是眼睛確實比較深。

「你覺得我漂亮嗎?」她輕聲問。

『喂。』我收斂心神,『你還來?』

「我不是在逗你,我很認真。」她問:「你真的覺得我漂亮嗎?」

『嗯。』我點點頭。

「如果我長得漂亮,那麼我認爲比我漂亮的人,應該更漂亮吧。」

『可以這麼說。』

「我有個高中同學,目前在高雄念大學,我覺得她長得比我漂亮。」

『喔。』我應了一聲,『所以呢?』

「你想不想跟她們聯誼?」

『喂。』

「喂什麼喂,到底想不想跟她們聯誼?」

『她的脾氣很壞?』

『她的個性很差?』

『她的性格有缺陷?』

『我知道了。』我說,『她一定是變態。』

『讓我考慮一下吧。』

「我會跟你們班上同學說這件事,我就不相信他們會讓你考慮。」

『喂。』

「不要再餵了。」她說,「她們想露營,你就跟她們一起辦露營吧。」

『爲什麼要找我們?可以找別人啊。』

「雅玲說你們迎新露營辦得很好,而且還會守夜,所以就是你們了。」

『我……』

「別說了。」她收回雙手,「音樂停了。」

我和她正準備走回去時,音樂再次想起,還是慢舞旋律。

她又挽着我左手轉身往反方向走,一直走到出口附近才停下腳步。

「可以跳舞了。」她微微喘氣。

雖然有點納悶,但她已擺出舞姿,我也只好再跟她跳一首慢舞。

一直近距離注視她的眼睛很容易臉紅心跳,我便緩緩移開視線。

「跳舞時要看着舞伴纔有禮貌。」她說。

『抱歉。』我將視線移回到她的眼睛。

「我漂亮嗎?」她直視着我,輕聲問。

『你還來?』

『不要再玩了。』

『喂。』

「我辣嗎?」她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也跟着笑,Jenny真的是古靈精怪,甚至是白目。

『爲什麼你要拉我到這裡跳?』我問。

「待會音樂結束後,我可以直接走人。」她說,「不然很難走開。」

『那麼我們乾脆往出口移動吧。』

「好主意。」她笑了。

我們邊跳邊往出口移動,守在出口的工作人員很驚訝地看着我們。

「我會再找你。」音樂一停,她說:「記得要好好辦露營呀!」

她笑了笑,揮揮手,迅速轉身從出口離開。

因爲Jenny的出現,我們班多了一些聯誼活動。

從我的角度來說,她很熱情地找了一些女生來跟我們班聯誼;但換個角度想,對詩雅、徐雅玲以及剛剛她口中漂亮的高中同學,Jenny也很熱情,所以纔會爲她的朋友找尋適合辦聯誼的對象。

因此就像梔子花女孩在高中時的公車上主動幫我拿書包一樣,她們都有相同的熱情特質。

或許旁人還是會覺得這兩者差異很大、我的聯想力太豐富,但在我的眼裡,Jenny和梔子花女孩的熱情特質,幾乎是一樣。

校慶舞會結束後,當晚我、李君慧和小偉便在寢室裡討論露營的事。

『阿忠。』我說,『你也來幫忙。』

「這次聯誼我不去。」阿忠躺在牀上,「我被林依琦禁足了。」

『爲什麼?』

「你竟然還敢問?」阿忠霍地直起身,「要不是你在機車郊遊時說了機車的話,我怎麼會被禁足。」

『我哪有說什麼機車的話?我說的是你的心聲耶。』

「阿忠,還是去吧。」小偉說,「聽說這次的女生很漂亮呢。」

『小偉你這樣說不道德。』我說,『還沒有聯誼前不能這麼說,要等聯誼完後,纔可以說這次聯誼的女生很漂亮,以達炫耀之目的。』

「說的對。」小偉笑了。

阿忠翻身背對着我們,似乎不打算理我們。

『我會跟林依琦說我是開玩笑的,這樣她就不會生氣了。』我說。

「好啦。」阿忠翻身下牀,「我幫就是了。」

我們四個人在寢室裡討論聯誼細節,越說越起勁,都忘了時間。

『唉。』我嘆口氣,『如果唸書也能這麼認真,該有多好。』

「我有同感。」小偉說。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阿忠說。

「只好認命了。」李君慧說。

我們四個人哈哈大笑,在半夜三點。

透過Jenny的穿針引線,我和Jenny的高中同學約好見面的時間地點。

我原本堅持在她的學校附近碰面,但她卻堅持在我的學校附近碰面。

後來我們各退一步,就約在高雄火車站附近的咖啡店。

我坐火車到高雄火車站,她搭公車到高雄火車站。

「要麻煩你大老遠跑到高雄,真是不好意思。」她在電話中說。

『這是應該的。』我說,『而且高雄並不遠。』

原本只有我和李君慧要搭火車,但小偉很想看看Jenny口中的大美人,便也跟着去。我們三個人坐了40分鐘的火車到高雄。

走進約定的店裡,先看到吧檯,再順着吧檯的弧線往右走。

她說她會穿着系服——紅色的外套,背後印上外文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