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審訊 二
丁芮用眼角的餘光瞄着李冉,卻看不出他平靜的表情下有什麼想法,令她憤憤不平的是李冉的目光竟然一直盯着趴倒在地上,半邊臉腫起老高的呂鈴。
更讓他難堪的是身爲階下之囚的呂鈴居然絲毫沒有答理她這個“主審”的意思,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冉,帶着血絲的嘴角突然間微微向上翹起,露出一個自信無比的笑容。
丁芮七竅生煙氣不打一處來,這個賤人就不知道自己是被人捏在手裡、隨時能掐碎的蛋嗎?
憤怒的丁芮雖然在心底大聲吶喊,將自己的憤怒歸結於呂鈴的無視,但是就算她不願意承認,卻在內心深處明白她的怒火大部分來自於李、呂二人間怪異的凝視,這讓她有一種被兩個人排斥在外疏離感――她是大家閨秀,李冉是她的,絕不與任何人分享!
就在暴怒的丁芮打算狠狠地教訓呂鈴一頓的時候,凝視着李冉的呂鈴卻早她一步開口,用嘶啞的嗓音說:“我認識你,雖然你和我從來沒見過面,但是嚴格地講,我和你之間的血緣關係不亞於親兄妹。”
“不可能!”李冉淡然反駁,不過他只是表面上鎮靜,心裡卻掀起了濤天巨浪,長這麼大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裡,小時候問過師傅很多次,可從來沒得到過任何答案,今天突然冒出個妹妹來,又怎麼可能毫無期待?
“什麼?”丁芮騰地站了起來,臉色白了紅紅了青,連變了幾變,猶疑的目光盯住李冉,心中亂成一團。
她竟然是李冉的妹妹,那李冉和唐家又是什麼關係?可她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這一咱走來死在李冉手下的唐家人不下百人,如果李冉真的和唐家有什麼瓜葛,他又怎麼會不幫着唐家,反而幫助丁家幹掉了唐家那麼多人?
唐家將這麼多人的命斷送進去,連唐氏的主家都肯丟掉,是什麼樣的利益能夠讓唐家甘心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若是換個位置,丁芮認爲丁家從上到下沒有任何人敢做出這樣大損實力的決定,那麼會不會是這個女人明知難逃一劫,故意編造謊言想離間她和李冉?
就憑李冉昨天潛入唐家的身手,他就值得任何一個大家族下大本錢拉攏。
這些念頭在丁芮的心中一閃而過,懷疑的目光挪到呂鈴身上的同時帶上了十分的陰狠。
她的表情變化全都落進了李冉的眼中,見她挪開目光,李冉的心中同樣鬆了一口氣。
他肯花那麼大的力氣冒險潛入唐家救人,可見丁芮在他的心裡早已佔據一席之地,如果一定要給丁芮在他心裡的地位做一個比較合適的比較,可以說是僅次於下落不明的師傅包繼。
可李冉心中更清楚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對於丁芮心底的想法究竟怎樣他根本吃不準。多年的嚴格訓練令他養成了鋼鐵般堅韌的神經,感情看不見摸不着,感情歸感情生存歸生存,他在心中區分得一清二楚,一旦丁芮對他表露出敵意,他就會第一時間制服丁芮。
新世界是個強者生存的世界,很多時候生死只在一線之間,稍稍猶豫就會斷送性命,因此即使他對丁芮有好感,也不會在這樣短的時間內放鬆警惕,唯一的可能是在長時間的相處令兩互相有了深刻了解,纔有可能讓他完全放下警惕之心。
“沒什麼不可能的。”呂鈴翻了個身躺在地上仰望天頂,好像沒看到丁芮陰狠的表情自顧自地說,“丁芮是吧?你也不用拿出這麼一副表情,我昨天就說過了,我來自海底,有什麼問題你儘可以問,不過在這之前,請你先把我那些護衛的頭盔還給他們,他們已經在輻射條件下暴露了幾個小時,再這麼下去他們就沒命了。”
“你還敢提條件!”丁芮的氣不打一處來。、
不過沒等她發脾氣,李冉就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小聲勸道,“等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要是那十幾個俘虜都死了,在你哥哥那裡咱們兩個說不清楚,而且我也想聽聽她能編出什麼樣的故事來,能編把我和她的血緣關係編圓了。”他最後一句話故意加強了音量,讓呂鈴聽了個一清二楚。
“好,那我就聽聽她怎麼說!”丁芮氣乎乎地坐回椅子上,倒不是她心軟或者別的什麼原因讓她改變折磨呂鈴的主意,而是那句“我來自海底”令她心底一動。
在海底生存?這似乎還是舊時代才能做到的事,那麼這個女人的來歷可就不那麼簡單了。
丁家是個靠海吃飯的家族,如果呂鈴說的是實話,得罪她背後的勢力對丁家絕沒有任何好處,特別是現在丁家在山南地區已經被孤立的情形下。
想到這兒丁芮衝那兩個押呂鈴進來的守衛說,“去,把那些人的頭盔都戴回去。”
“是!”護衛施禮退出大廳,李冉等不及他們兩個走遠就迫不及待地追問:“你的目的達到了,說說你編的故事吧。”
“你不問我也會說個明白。”呂鈴利落地從地上爬起來,毫不客氣地坐到椅子上擦了擦嘴角,“從頭說麼?”
“那當然!”丁芮皺着眉頭咬牙切齒。
“簡單地說吧,我是海底城派出來的使者,我需要一個地面勢力當合作者,而且我不在意合作者究竟是哪一家……這麼說你們明白嗎?找上唐家只是一個偶然,我和唐家之間的關係沒有你們想的那麼深。”
“你還是省省吧。”丁芮不屑地說,“關係不深唐家那個老不死的肯放我們走?你騙鬼呢!”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你這麼想我並不意外,這是你不知道我能帶給他什麼樣的利益!怎麼樣?現在只要你一句話,我就可能把原本交給唐家的利益全部轉交給你!”
“當我是三歲小孩兒那麼好騙嗎?”丁芮嗤之以鼻。
呂鈴雙手一攤:“就算我是編故事,聽聽有什麼壞處?如果我說的是真的,你們丁家得到的好處絕對超出你們的想像,如果我說的是假的……我人落在你們手裡,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丁芮心中一動,呂鈴最後一句話說到了她的心裡,就算走脫了一個俘虜,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可這就麼答應下來又覺得不甘心。
明明是她審問呂鈴,怎麼幾句話不到掉了個兒,主動權竟然被呂鈴掌握住了?
就在這時李冉突然插話:“別的我不管,你先說說我和你有什麼血緣吧。”他的眼睛裡射出兩道寒光,一直射到呂鈴的眼中。
呂鈴頓時明白自己若是不能給李冉一個交待,只怕她就得交待在這兒,不過她毫無懼色地侃侃而談:“這個說來話長,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清的……”
“幾句說不清你就多說幾句,什麼時候說清楚什麼時候算。”李冉從齒縫裡擠出這句話,眼睛一眨不眨地瞪住呂鈴――沒有同樣的經歷人,絕對無法理解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心底那份孤單的感受!
“那好,我從頭說起。”呂鈴似乎故意挑戰兩個人的耐心,不緊不慢地說,“事情還得從結束舊時代的大災難說起,看你們兩個不像沒知識的人,知道大災難剛結束時的環境多惡劣麼?”
“說重點!”丁芮惡狠狠地打斷了企圖賣關子的呂鈴。
“好吧,大災難結束之後,地面上萬物寂滅,鳥獸絕跡,強輻射點到處都是,天空沒有太陽,大地沒有綠色,在大災難裡倖存下來的人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病死、餓死無數,到處都是屍骨和死亡,爲了生存倖存的人互相殘殺,靠吞食同類的屍體活下來,毫不誇張地說,沒吃過人就不可能挺過絕望十年的漫漫寒夜!”
“十年的時間說起來簡單,可對那些親歷者來說意味着什麼你們自己想像去吧。”呂鈴似乎想起了什麼,眼底掠過一線悲哀,“大災難後三年零四個月,被浮塵封閉了四十個月的天空露出大災難後第一線陽光,但強輻射仍然令植物無法生長,直到十年之後,這十年裡輻射強度退了幾個臺階,最初的高輻射期結束後,部分地區的輻射強度已經降低到某個水平線之下!”
“到了這時候,舊時代遍佈世界的人類千不存一,很難想像在這樣強的輻射條件下竟然還有那麼多人生存下來!不過舊時代的文明秩序再也找不到一丁點痕跡,已經完全消亡了。”
“我不說你們也知道,不是所有的地方輻射強度都一樣,有的地方弱些,就像這裡;有的地方到現在仍然很強,像北面的岐山!”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是大體上,這個水平線意味着某些耐輻射植物能夠正常生長!所以包括我們海底城在內的各個避難所開始有計劃地釋放這些耐輻射植物的種子,讓這些植物紮根生長,通過植物的淨化能力慢慢改造惡劣的地面環境。”
“不過我們的估計還是太樂觀了,許多種子灑進了高輻射區,大部分種子都在強烈的射線下死亡了,只有極少數種子能夠發芽生長,但全部生得面目全非,變得讓我們這些播種的人也認不出來,就這樣一直不斷地放出植物,直到條件允許的時候才放出了一些動物幼崽,沒有那麼多人類的干擾,這些植物和動物就算大量地死在輻射之下,卻仍然頑強地在幾十年的時間裡重新佔據了所有條件適合的陸地表面,直到不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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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斷續續的寫,今天竟然覺得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