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石諾很珍惜眼前的日子,夫妻同心兒子們可愛機靈,親友們平安順心。他對顧家七老爺夫妻雙雙太早去的憾意,在時間的消失裡,總算是釋懷下來。
從前他一直當自已年青,有許多的光陰可以隨意拋。可是現在他想得分明起來,時光從來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人。
他從前一直認爲顧家七老爺夫妻一定能活到兒孫們滿堂,他們夫妻纔會象顧家別的長壽一樣而去。
他對父母早去這些的感觸,他只能和顧玫諾說一說,而顧玫諾一樣感觸良多,兄弟兩人直到此時,感念到他們是真正失去了生身父母,而他們兄弟因爲距離,和主家山高水長起來。
顧玫諾提及父母的時候,他比顧石諾來得傷心,他藉着父母之事,在主家的時候,已經傷心得淚流滿面不只一次兩次。
如今他在弟弟顧石諾面前,他的眼裡有一種深深的灰心。顧石諾瞧見之後,藉機會送顧亭景歸家來,特意尋顧玫諾說了話。
其實事到如今,顧石諾也知道他們兄弟之間,就是有話可說,卻有了要避諱的內容。他不能提及顧家大少奶奶的孃家人,他說他們容易讓顧玫諾覺得他還是介意。
顧玫諾瞧着說過兩句話便沉默下來的顧石諾,他苦笑着跟他說:“小十,你從前跟我無話不說,如今你在我面前說話,也是說一半隱一半。”
顧石諾一樣瞧着他苦澀的笑了起來說:“哥哥,自你成親之後,再到我成親之後,那時候,其實就有了變化,只是我們兄弟感情深厚不曾感知到不同而已。
直到我們都有了次子之後,順其自然的發生過一些事情。我知道哥哥待我還是跟從前一樣,只是你要顧及到你的身邊人和兒女,而我也要照顧自已身邊人和兒子們。
哥哥,我們自那時候起,就是兩家人,不能再如從前那樣互相拉扯着行路,而是要鬆開手去,從此平行着走路。”
顧玫諾輕輕的點點頭,說:“年少的時候,有一次聽伯祖父們在一處說話,他們說,年青的時候,有好長的時間,都覺得人生皆苦。
那時候,我不懂事,可也聽家裡人提過,我們顧家到伯祖父這一輩的時候,顧家的日子一直不曾難過。
可是爲何他們會有這樣的感嘆?我在心裡只默了默,便丟開了那想法。這一次,我們回去之後,行到伯祖父書房處,我突然記起那時節他們說過的話,我的心裡有一樣的感受。
石頭,我心裡覺得苦,卻不知向誰說去。”顧石諾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他自長子出生之後,他感覺到他待季安寧的不同,而季安寧彷彿對此無知的時候,他的心裡一樣的很辛苦。
他那時候面對兄嫂面對父母面對季安寧,一樣要裝出無事人。那時節,兄嫂夫妻恩愛情意深長,他們的眼裡只有彼此。
而現在兄嫂卻在過情關,他們的這一道關,無關他人任何的事情,只看他們彼此能不能堅持到最後。
兄弟兩人自來都城之後,第一次這樣坦誠的說話,他們兩人都知道此生是兄弟,那隻能攜手同行趟一條平路出來。
而後兄弟兩人有機會再說話,顧玫諾在顧石諾面前便能放開說話。他澀然笑着跟他說:“我從來沒有相過和你嫂嫂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我一直以爲我們會跟家裡長輩們不同。”
顧石諾輕輕的點了點頭,他也是如此認爲的,卻不料顧大少奶奶會行那樣不周全的事情,以至於讓顧玫諾在本家跟着她丟了一層臉面。
顧玫諾很是苦惱的說:“石頭,我還是想要回從前的那個家,可是我再也無法象從前那樣待她。在那之前,我一直認爲她做任何事情,都會把我放在最前面。
可在那之後,我心裡總想着,原來我對她實在是不算什麼。我抵不過她對她父母的情意,這個我認同。可是我和孩子們抵不過待她沒有多厚親情的兄弟們,我的心裡不服氣。”
顧石諾聽顧玫諾糾結的話,他只覺得兄長既然這樣的放不下嫂嫂,大約心裡面還是有些顧及他們夫妻的反應。
這種順水人情,他們夫妻遲早要做,那還不如早早做了,早早的了事。免得他們先前給人淡漠看待,後來還要貼着熱臉去爲他們周全,這又不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顧石諾和季安寧轉着彎子提過顧玫諾夫妻的事情,季安寧一臉不在意的神情說:“他們如果還能過得下去,那就一塊用力的好好過下去。
他們不用在那九曲十二道彎的在那裡周折,他們夫妻不累,我瞧着他們的兒女,都爲他們覺得累心。”
季安寧是覺得顧玫諾這對夫妻太過矯情了,明明當日顧大少奶奶做那些事情的時候,顧玫諾不曾極力反對過。
事情發生後,他也不過是因爲那一家人行事太過囂張,竟然在他的家裡,有些反客爲主,他纔對顧大少奶奶和那一家人吱了那麼幾聲。
如今事情全推到顧大少奶奶的身上去,他是一個完全的好人。季安寧是瞧在顧石諾和顧亭景叔侄的面上,纔沒有直言顧玫諾反應太慢,給外人瞧着,只會認爲他太過沒有擔當了。
季安寧和顧大少奶奶再也做不回一對好妯娌之後,她最先是惋惜不已,過後,她是慶幸不已。
這要是人生到一半,她方知道顧大少奶奶原來是這樣的一個人,那時候,就不是惋惜的心情,只怕心裡的糾結放不下去。
如今這樣的多好,不用經過半生的糾結,就瞧清楚妯娌的本性。日後,兩人相處就會有一個合適的度,她不會再白白的拋一片真心熱情去貼別人的冷臉。
季安寧很是坦然不已,顧石諾只覺得心塞不已。他又不能說季安寧這樣的反應不對,他只嘀咕着說:“我哥哥是我的親人。”
季安寧詫異的瞧着他,說:“我又不反對你跟他繼續做親人。”顧玫諾是有些行事不果決的毛病,可那又不是什麼大毛病。
他對顧石諾和孩子們是有親情,她爲何要做那種損人不利已的事情?她只會繼續支持他們兄弟情深下去,反正顧石諾一向是清楚自已要做什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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