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宛記得讀書時,曾冒着酷寒隨林緯去江大郊外看過一次流星雨,當時就覺得很浪漫,聽顧銘遠這麼一說,才發覺自己的見識過於貧瘠了。他的話不由地勾起她無盡的興致和遐想,網上常看到什麼貝利珠、日冕、日珥的圖片,她一直覺得那是勇敢者的浪漫遊戲,只有幹羨慕的份,沒想到他居然親眼見過!
葉宛一邊細緻地聽着顧銘遠講解他看到的各種天象奇聞,一邊有些迷惑地看着他,這個人當真是知識淵博、見多識廣啊!又哪裡知道他常年野外自駕,披星戴月、餐風宿露是常有的事,對於自然的接觸瞭解要比常人多得多。
顧銘遠微揚脣角,興致頗好地說:“當然,當你親眼一睹白晝變黑,紅日當天變成滿天星斗的奇觀時,這種震撼是任何圖片文字和影像都無以比擬的,你要是感興趣,眼下就有個機會,再過一個多月,不用跑很遠就可以看到一次日全食。”(備註:這裡引用的是發生在2009年7月22日長三角區域的那次日全食,請大家不要較真哦。)
“真的嗎?那可有眼福了!”葉宛興奮地說,一臉的期待。
顧銘遠點點頭,道:“嗯,要知道,下一次在同一地方見到差不多是300年後的事了,所以非常難得,不過,宜江市不是最好的觀測地點。”說到這裡,他有意頓了一頓。
“這樣啊,那太可惜了!”葉宛不無惋惜地說。
見她話語裡難掩失望,顧銘遠忍不住說:“要想看的話,也不是看不了。”
一聽此話,葉宛立即兩眼發亮,禁不住問道:“在哪裡可以看得到?”
顧銘遠一瞬不瞬地注視着那張明媚俏臉,眸光沉靜幽邃,慢吞吞地說道:“江城有絕佳的觀測點,在那裡可以看到整個日全食過程。”
當“江城”這兩個字從他口裡清晰優雅地吐出時,葉宛只覺得一股血液“轟地”直往腦門衝,臉上一陣發熱。江城曾是她和林緯共同生活過的城市,他倆在那裡讀書戀愛,那裡有她最美好的記憶。
“江城……算了,還要上班呢……”剛纔還熱切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來。今晚所有的偏離,隨着這兩個字而回歸原位了,暫時迷失的心智也一瞬間恢復了理智——怎能忘了她還有林緯呢!
對於葉宛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態度,顧銘遠一點都不意外,有人習慣用一座城市去紀念一個人,江城的江大,是她和林緯所讀的大學,對她而言,江城可以說只屬於她和林緯。
他一直沒開口,一雙幽深如子夜般的黑眸注視着她臉上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良久才說了一句:“不去的理由有很多,但如果你想去,天都攔不住!”
“……”
“難道你不喜歡出去旅遊?”
“……喜歡。”葉宛頗爲艱難地說。
“就當給自己放個假,出去旅遊吧!”
雖然他的提議是個不錯的藉口,但葉宛並沒有因此釋懷,此時已不是去不去江城這麼簡單,而是她感覺出自己的內心正在悄然發生變化,一方面她提醒自己要忠於林緯,可另一方面,她又禁不住對顧銘遠的好感。她不想讓他看出她內心的糾結,便岔開話道:“我喜歡旅行,不喜歡旅遊。”
“有區別嗎?”
“我覺得有一些。”
“哦,怎麼說?”
葉宛想了想,便說:“旅行側重於行,一般路遙漫長,不只是行走,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種艱苦修行,有着類似宗教意味的莊嚴,通常沒有精力和毅力很難完成;而旅遊一般路途較短,是休憩遊玩,圖得是愜意放鬆,老少咸宜。”
她把這兩個概念分得很清,在德國時,她常獨自出行,遊走好多個小國家,但也只能稱得上是旅遊,慕名而去,乘興而歸,沒有那種在路上漂泊行走的經歷。
顧銘遠笑了起來:“呵呵,旅遊不是旅行!說得非常有道理!我覺得,有機會就應該多出去看看別處的風景,人生是一種過程,因爲體驗而精彩。尤其是這個季節,很適合出去行走。”
他的聲音似乎沾染着某種魔力,在這樣的夜裡,聽來格外讓人沉醉,儘管葉宛已經提醒自己不能再次迷失,可心絃仍是不由地爲之一動。
“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你呢?”她忍不住問。
顧銘遠脣角已不自覺地優雅彎起,話語裡含着一絲笑意:“我常出去行走!”
剛纔她沒有察覺到,對他用了“你”字,而不是像之前那樣,一直用“您”,也就是她不經意間已放下成見和心防,而這一點,顯然被心細的顧銘遠發現了。
葉宛瞭解地“哦”了一聲,心想,畢竟他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管是旅行還是旅遊,對於兩點一線的上班族而言,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走到車前,顧銘遠爲葉宛拉開車門,她心頭一顫,卻也自然地上了車。看他專心致志地開着車,側面輪廓優雅完美得讓人幾乎移不開眼,原本平和的心潮禁不住再生波瀾,今晚的一切恍若夢中,從他一開始酒店門口的善意提醒,到爲她解圍,然後邀她共舞,一起宵夜,再到剛纔聊的這麼多,林林總總,怕是連她想都不敢想,讓她認識了一個和印象完全不一樣的顧銘遠。
車子很快就到了葉宛的公寓樓下,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直到顧銘遠的車開走離遠,她才驚覺,自己居然忘了和他說聲謝謝。
回到家中,看時間還不到10點,天上仍然可以看到金星伴月的美景,葉宛趕緊拿出不久前新買的數碼單反,放好三腳架,調好鏡頭焦距,她雖然不算專業,但因爲興趣使然,在攝影方面也花了些心思,一番擺弄後,一連拍了十來張,然後又耐心地把圖片傳輸到電腦上,最後再一一上傳到她的博客空間裡,並題上名字,叫:金星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