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七見阿漓沒有什麼說的了,遂轉過身子,衝張傲秋一抱拳,問道:“不知小先生現在可是事務繁忙?”
張傲秋晃悠悠地站了起來,說道:“本來是很忙的,但我看七爺也是替你家主人着急,如此忠心耿耿的手下,我也很想交這樣的朋友。現在就是再忙,也要給七爺一個面子。”
轉頭對阿漓說道:“阿漓,收拾一下東西,我們隨七爺走一趟吧。”
辛七看着張傲秋的樣子,不由一陣無語。這一大一小的還真是會裝,也不怕這大白天的突然劈道雷下來。
嘴上卻是不得不連說客氣,轉身帶頭走了出去。
張傲秋跟阿漓走出醫館大門,看見門外停着一輛馬車,知道他們是早有準備的,也不說話,跟阿漓直接上了馬車。
辛七此時親自充當車伕,在這臨花城除了城主雲歷,辛七爺還真沒給誰做過馬伕,這倒不是他殷勤,而是不想再跟這一大一小狂的沒譜,滿嘴跑馬車的兩人坐在一起,深怕這一路上兩人嘴裡又冒出什麼不着調的話來,自己要被活活氣死,乾脆眼不見不煩。
見張傲秋他們上了馬車,一聲吆喝,一揚馬鞭,馬車風馳電逝的奔了出去。
城主府坐落在臨花城正中央,四周紅瓦高牆圍得嚴嚴實實,正中大門闊達兩丈,大門兩邊一邊一座比人還高的威猛石獅,正中間懸掛一塊上書“城主府”三個巍峨大字的牌匾,整個顯得威嚴高深。
張傲秋跟阿漓下了馬車,隨辛七往裡走去,門裡門外不時有身着灰衣的人及身穿黑甲的軍士來往巡邏,戒備森嚴。
進的門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碩大的廣場,廣場長寬各約百米。
城主府按十字線佈置,正中的建築是城主議事的地方,左邊建築是城主平日休息場所,而右邊的建築則是城主書房所在,左右呈對稱佈置。
再往後則是後院,後院又分爲兩層,外層爲府內卑女及下人居住的地方,內層則是城主府家眷所居住位置。
張傲秋、阿漓兩人隨辛七穿過廣場,從右側小門進入內宅。在內宅深處,有一處精舍,辛七腳步不停,筆直往裡走去。
精舍窗戶邊站着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男子,此人正是臨花城城主雲歷。此時窗外一縷冬日暖陽透過窗格照在他身上,將他身影長長地拖在地上,顯得格外沉重。
不遠處有張大桌,一個年輕男子正癡癡呆呆地坐在桌子旁邊扳着指頭,正是那天在街上囂張跋扈,攔路強搶民女的雲公子云鳳閣,他右手邊坐着位打扮的非常貴氣的中年婦女,正低頭垂淚。
此人是雲歷的原配夫人,也是雲公子的嫡生生母。
辛七帶着張傲秋兩人走了過來,雲歷雖然揹着大門,但老遠就聽到有三個腳步聲傳過來,領先一個是辛七,這個一聽就知道。
而這第二位,聽腳步聲,應該落後辛七五步的樣子,步伐不輕不重,從容不迫,腳步聲中透露出一股強大的自信。
第三位腳步細碎,顯然是位女子,此人腳步緊跟第二個人,開始的時候腳步有些慌亂,後來漸漸地變得平靜,顯示其主人的心情由緊張漸漸地變得輕鬆,很明顯是受了前面一人的影響。
雲歷心裡暗暗稱奇,頓時對這第二個腳步聲的主人產生了一股濃厚的興趣。
雲歷聽得沒錯,阿漓從小在鄉野長大,雖然跟隨父母做生意走南闖北,但到過的地方都是些鄉村小鎮,到城主府這種富麗堂皇而又威嚴的地方還是第一次,心裡多少有點慌亂。
走了一段路後,阿漓看着前面的張傲秋,青衫飄飄,揹着雙手,腳步從容,就像散步在自家的後花園一樣,整個人從內到外散發出一股寧和的氣息,帶着她不由心神漸漸安寧,變得輕鬆起來。
雲歷轉過身來,正好三人邁進房門,透過辛七肩膀,一個少年的身影隨後映入眼簾,少年雙目長而靈動,鼻正樑高,額角寬闊,生的脣紅齒白,一張討喜的嘴上一直掛着一絲淺淺的笑意。
少年身後跟着一個少女,少女長得精靈秀美,特別是一雙眼睛,大而有神,長髮垂肩,身着月色長袍。
雲歷有點詫異地向辛七望去,辛七趕忙小跑幾步,來到雲歷面前,躬身說道:“稟城主,這位小先生是屬下剛請回來爲公子診病的醫生。”
雲歷雖然對張傲秋第一眼印象很好,若是隻是做爲後輩年輕人,倒還是一個人才,但此時做爲一個郎中,雲歷心裡還是一陣失望。
先前不知請了多少名醫,都對兒子的病束手無策,而這麼一個少年,比自己兒子都還小,就算從孃胎裡開始學醫,其醫術上的修爲恐怕也抵不上那些老醫生一半的火候。
張傲秋看到雲歷臉上露出的些微表情,已經大致知道雲歷內心的想法,也不以爲意,不緊不慢地走上前去,在離雲歷還有五步的距離停住,向雲歷行了一禮,朗聲道:“草民張傲秋,拜見城主。”
雲歷看張傲秋的表現,心裡又是一驚,他現在已經是玄境巔峰的修爲,其自身氣勢早已內斂,咋一看也就是一個普通人,但由於常處高位,一股上位者的氣勢卻是無法掩蓋的。
一般人,即使是那些江湖豪雄見了他,也都是還沒有說話就已經是戰戰兢兢的,哪像眼前這位少年,不卑不亢,表情波瀾不驚的,不由在心裡對張傲秋又高看了一籌。
伸出右手,虛扶一把說道:“小先生客氣,小先生能過來爲犬子治病,應該是我們感謝你纔對。”
城主夫人聽到人聲,早就走了過來,看了眼前這對少男少女,她跟雲歷想法一樣,雖然對張傲秋跟阿漓第一眼就心生喜愛,但也感到一陣失望,但嘴角還是強牽一絲笑意說道:“是啊,小先生一路辛苦。”
轉頭對身邊的丫頭吩咐道:“還不快去給小先生上茶。”
張傲秋擺擺手說道:“夫人客氣了。我想還是先看看病人再說。”說完看了看雲歷,請示了一下。
雲歷說道:“也好。那就有勞小先生了。”說完帶頭往大桌旁走了過去。
張傲秋看着正呵呵傻笑的雲鳳閣,想起那天在街上的不可一世的樣子,不由心裡罵道:看你他媽的個憨像,你不是很牛逼的麼?真是活該。
張傲秋向雲歷說道:“城主大人,能不能……?”
雲歷明白他的意思,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呵呵傻笑的雲鳳閣突然變得像個木頭人,一動不動。
由於雲鳳閣現在癡癡呆呆,智力也就是個三兩歲小孩子的水平,完全不能自理,而醫者診病講究的是望聞問切,這是一個要求靜心的過程,若是在診病的時候患者不時動一下,完全不知道配合,那切出來的脈象就會差之毫釐,失之千里了。
所以張傲秋要想看病,第一時間就是想辦法讓雲鳳閣安靜下來,但云鳳閣畢竟是城主的公子,就算再不是個東西,在這城主府,也不是他張傲秋能動手的,因此這才請示雲歷。
而云歷也是明白人,也可能是前面郎中在診病的時候曾提出過這樣的要求,所以張傲秋話只說一半,雲歷就已經明白他要表達的意思。
張傲秋心裡暗驚,這手功夫,真是聞所未聞,看來這城主的修爲比自己那點淺末的道行不知道要高出多少了。
臉上卻是不動神色,輕輕挽起衣袖,伸出兩指搭在雲鳳閣的右手腕脈上。
張傲秋閉上眼睛,默運功力,小心地控制着真氣輸出的大小及流動的速度,慢慢地向雲鳳閣腦部潛去。
真氣到達雲鳳閣腦部後,雖然張傲秋心裡早有準備,但也是大吃一驚,雲鳳閣腦部的經脈已經被破壞的像堆亂麻,要想將其理順,真有點不知道從何處下手,不由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過了好一會,張傲秋收回手指,但依然閉着眼睛,凝神靜思,又過了好一會,才睜開眼睛。
眼睛剛一睜開,就看到城主夫人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喘的臉,心想你生子不教,任由兒子在外面禍害他人,也該你受這種折磨。
慢慢地站了起來,對雲歷說道:“城主大人,貴公子的病是不是最近纔開始的?”
雲歷還沒來得及說話,城主夫人已經在旁邊連聲說道:“是的,是的。小先生,閣兒這病能治好麼?”
張傲秋向城主夫人說道:“夫人不必緊張,我觀貴公子雖然面向癡呆,但神精內藏,所以診斷公子的病應該是最近開始的,若是一早便是這樣,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公子脈象雖然平和,但時有斷點,而公子腎府空虛,後來雖有藥物調和,但藥物終是外物,杯水車薪,治標不治本。
而且公子腦部經脈破壞的極其嚴重,這種情況又不是受外力擊打震盪所致,也不是練功走火入魔所致,我推想應該是服用某種過量藥物,藥力太過猛烈又不及排泄,直衝腦部所致。”
雲歷不動聲色,張傲秋所說的都是對的,但是這些情況早已經傳遍了臨花城,張傲秋所說的也許是聽別人告知也不一定。
“小先生,犬子這病可有把握治好?”雲歷問道。
“當然。”張傲秋傲然地說道。
城主夫人在旁聽到這話,只覺得腦海裡“轟”地響起一陣驚雷。
這麼多天,請了那麼多的醫生,服了那麼多的藥物,卻沒有一點效果,她的一顆心是一次次的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早已被折磨的疲憊不堪。
而且也從來沒有哪一個醫生敢在把脈後能如此肯定的答覆可以治好閣兒的病的,張傲秋這聲傲然地回答,讓她心裡突然感到極大的放鬆,長期繃緊的神經不由一鬆,雙腿一軟,往後直倒。
幸得阿漓站在旁邊,連忙一把扶住,將她輕輕的放在凳子上坐好。
雲歷也是一陣激動,古井不波的臉上不由自主也是露出一絲喜色道:“好,只要小先生能治好犬子的病,我雲歷願答應你提出的任何事情。”
雲歷這個承若不可謂不重,執掌臨花城的城主,又是玄境修爲的大修行者,如是願意答應張傲秋提出的任何事情,那將是一個不可想象的助力。而云歷這個承若也正是張傲秋的目標所在。
這倒不是雲歷口快,輕許承若,實在是雲鳳閣的這個病,讓他心焦力竭,就算是玄境期的修爲也感覺快要撐不住了,何況夫人也是跟着受煎熬,就她那身子骨,怕是更難。
張傲秋心頭一喜,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慢條斯理地地說道:“城主太客氣了,請城主爲我準備一間靜室,好給公子治病。”
雲歷使了個眼色,下人立即前去安排,張傲秋右手一伸,阿漓從藥囊裡掏出一個銅匣遞了過去,銅匣造型古樸,竟然是純熟銅打造,即便是這樣,外面也是磨痕累累,顯然是經常使用。
張傲秋打開銅匣,露出八根金光閃閃的金針。他先將金針一一在燭火上過了一遍,然後又從懷裡掏出一方雪白的絲巾,將在燭火上過過的金針又細細插抹一遍,然後重新裝好,關上銅匣,走了過去。
這個銅匣自然是慕容輕狂所有,在張傲秋要來治病之前就已送給了他。
張傲秋走進靜室,先是打坐調息了一會,在打坐調息的過程中,又將剛纔把脈所探到的情形細細想了一遍,按慕容輕狂所傳授的金針八法及結合自己領悟的經脈逆行功法一一對應,找到心中所想的那個突破口後,才長身而起,第一次真正開始自己的醫者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