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珊正想着,見子書雲急切的走來。
“百里姑娘,我剛纔算了一卦,此時正是上魔教報仇的大好時機,你可以爲你師父報仇了!”子書雲搖着摺扇,看着百里珊。
爲師父報仇!對啊,百里珊暗罵自己近日竟把爲師父報仇的事情放後了。看來,是應該上嵩山一趟,會會那個殺人如麻的魔教教主!
今日的天氣難得晴朗,太陽從濃厚的雲朵後裝出頭來,發射着耀眼的光芒。只是這秋日的陽光,似乎也洗刷不了世間的頹廢。
秋葉在一片片飄落着,在空中打旋着,最終似乎又不甘心的落在地上,融入泥裡。
百里珊站在一棵蒼松下,一襲白衣及地,一檀色劍隨意的配在腰間,簡單的髮髻上一朵白色的大花正在微微浮動,長長的青絲在隨風飄揚。她目光仿若空洞般的望向遠方,人竟和那蒼松似乎融爲了一副畫卷。
純白的裝束,冷眼的孝花,清澈的眸子,綠的發黑的蒼松。她看着地上鋪滿的秋葉,目光深邃。
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要去攻打魔教了,心裡卻變得緊張起來。
師父的仇馬上就可以報了,爲什麼卻開心不起來?
“百里姑娘,喝點水吧。”子書雲走過來,遞過去一個土灰色的水壺。
百里珊淡淡的搖了搖頭。
“百里掌門,此去嵩山路途甚遠,你還是喝點水補充體力吧。”尚風也走過來看着不言語的她,臉上似乎滿是心疼。
子書雲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謝謝。”百里珊並未擡頭,也沒有看尚風一眼,因爲她知道尚風無論什麼時候,都像一個君子般,高挺的身材,飄逸的長髮,揹着一把青色的追風劍!不用看她也知道他的裝束以及他的神情,她由衷的感謝他,讓她沒有付出太多就實現了老人的願望。
“掌門不必客氣。關心掌門,本事我的職責。”尚風的目光也投向湖面,只是臉上似乎有了些難以察覺的紅暈。
原來他是誤會了百里珊的意思,百里珊也沒有再多話,她不想解釋什麼。對於誰的關心,百里珊自然是不會再說什麼感想的話,因爲她覺得那些,都太假了。
那句謝謝,應該是說給命運聽的吧,謝謝命運,讓她輕易就完成了一個任務。
“你知道嗎?我爹死的時候不明不白,就像我師叔死的時候一樣,但我知道他們都中了毒,是我無能,不能找出兇手。”尚風的臉上出現了痛苦之色,他似乎看見了年幼時,親眼看見師叔死去的場景,他也似乎回憶起了不久前爹爹尚龍死的場景。
他記得,那天的陽光很燦爛,卻很耀眼。
爹爹尚龍正帶領着衆弟子練武,忽然就吐血身亡。
尚風不是一個經歷太多的人,所以還沒有學會怎麼隱藏自己的情緒,可是百里珊卻不一樣,此刻的她一臉平靜,就仿若秋天的湖水般,是掀不起驚濤駭浪的。
即使她也想到了師父墨鳳死的時候的場景,她卻還是一臉的平靜。
她似乎什麼也沒想起般,但爲什麼那隻衣袖裡的手,卻攥的那麼緊呢?
百里珊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聽着尚風說着。
“在經歷了恆覺塔之事後,我更明白了我的無能,讓朱雀派和白虎派有機可乘,我知道再這樣下去,玄武派一定會毀在我的手上。所以我放心的把玄武派交給了你,我相信你一定有能力光大玄武派的,是不是?”尚風的目光投向她,似乎在乞求着她。
湖面是波光粼粼,卻也一襲襲的盪開漣漪。
百里珊忽然就擡起頭來看着尚風,因爲她不懂,尚風爲什麼要說這樣的話,就好像一個人再交代後事一般。
她忽然發現這樣一個高挺的男兒,本應意氣風發的男兒,也是這般不自信了,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悲傷的一面吧。
“這次去魔教,我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來,因爲我已經決定要爲那七七四十九個童子報仇了,也決定了爲那些無辜死在魔教手裡的人報仇了。”尚風繼續看着她,只是目光變得堅定了許多。
“如果抱着必死的心了,那就非死了,想要不死,就要有信念活着。”百里珊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信念,是啊,如果不是信念,她怎麼能活到現在。無數個孤獨而冰涼的夜晚,左丘霖的話一遍遍的迴盪在她耳邊,雅蘭那狠毒的鞭子好像還在一遍遍的抽打着她,師父慘死的樣子也一遍遍的浮現在她眼前,她真的感覺很累了。她也想過死,想過了結一切的使命,但是信念,卻一次次的督促着她活到了現在。
她走了,陽光下,她純白色的背影似乎還在發着光,她發上的那朵白花,也似乎真的散發出了香味。
她只看了他一眼,尚風便滿足了,因爲他從她的眼神中讀懂了她,也看到了她背影裡的那抹堅強。
是夜,月光已悄悄的爬上了樹梢,萬物都似沉寂了下來。視線裡都是一片漆黑的陰霾。
秋天的夜,就是這般淒涼而傷感的,百里珊不自覺的抱緊了手臂。
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那個黑髮如墨的男子毫不猶豫的把衣服搭在她身上的場景。
都五年了,她還是感覺像昨天發生過得一般。每個冰涼的夜晚,她總是會忍不住的想起他來。
這裡已是嵩山腳下,經過幾天幾夜的路程,他們終究是到了。
其實百里珊的輕功是半天功夫就可以到的,但她現在已經是玄武派的掌門了,她知道她不能再一意孤行。
看了看身後的幾十名玄武派弟子,百里珊忽然間感覺到前途的可怕。她不知道此上嵩山,還有多少人能活着回來。她也不知道,她能保住多少人的命。
一旁的尚風正意氣風發的仰望着高而陡峭的嵩山,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百里珊也發現了問題所在,嵩山地勢險峻,而亡魂教建派向來保密,沒有人知道上山的大道在哪兒,想要上去,除非會飛。
嵩山在黑夜裡似乎也籠罩着一層陰霾,似乎比這黑夜還黑。
對了,子書雲呢?百里珊忽然想起來,已經一下午沒看見他人了,自從在湖邊出現以後。她不禁擔憂起來,魔教的人還在追殺他,他能去哪兒呢?
他好歹救過他兩次,百里珊不想他死,因爲他死了以後,她就不能報答他,那麼她也會更愧疚。她向來不喜歡虧欠別人的。
“掌門,我們要怎麼上去?”尚風走到百里珊跟前,疑惑起來。
因爲看了這麼久,他也實在沒有想出有什麼辦法可以上這高而險峻的嵩山。
“你們在下面等我,我先上去打探下情況,再找出上山的路。”百里珊話音剛落,就飛身而上,蹬着峭壁一步步往上飛去,身體看起來就像一隻燕子,妙曼而輕盈。
尚風還想說什麼話,只是還沒開口,百里珊就已經到了半壁。
她自然是不會讓他有說話的機會的,他也肯定是不會同意她孤身犯險的,只是她現在是玄武派的掌門,她必須承擔起這個責任,而且她也知道,嵩山之上就是殺她師父的仇人,她早已迫不及待。
攀上懸崖,便是蒼木插天的山頂,如水的月光,黑夜的陰霾。瀰漫着泥土的氣息,還有濃濃的血腥味。
百里珊不禁微蹙起眉,想必朱雀派偷襲魔教,也給魔教造成不小的損失吧。
不然這麼重的血腥味,從何而來呢。
百里珊依稀的看見不遠處有一座座精美雄渾的房屋緊挨着,在月光下似一條條銀線的勾勒。
她慢慢往那個方向走去。
“什麼人?”一個女子的聲音在此刻漆黑的夜裡便顯得尤其的突兀,話音剛落,她便已點燃了火把。
就在她點燃火把的前一瞬間,百里珊飛身而上一棵大樹,躲在茂密的夜間。
穿着緊身的黑色衣的女子拿着火把四處打探着,她往前走了走,便發現一串很淺的腳印。腳印雖淺,只是終歸是有,所以還是被她看出來了,只是腳印到了她所站的地方便消失不見了。
她用火光照到上空,打探着上面的每一顆樹木。
沒想到魔教的人這般細心,百里珊飛身而下,立到女子跟前。因爲她已想通了,爲什麼要躲?正愁找不到魔教教主的藏身之地,由她們帶路也正好。
女子顯然是被嚇了,而且是嚇得不輕,因爲她純白的衣服,蒼白的面容,在這夜裡看起來竟像一個女鬼。
久久她纔回過神來。
“你是什麼人?敢闖亡魂教聖地?”女子已恢復了平靜,直直的凝視着她,顯然是受過訓練的。
“去告訴你們教主,我是來取他性命的。”百里珊也凝視着她,清澈如泉的眸子裡是鎮定的神色,彷彿在說着什麼很平淡的事情。
女子的臉已變得青灰色,像死人一般的那種顏色,因爲她還第一次聽到有人說這樣的話,她知道眼前的人一定會死的很慘。
後面的一人往後跑去,似乎是報信去了。
不遠處一盞燈光亮了起來,仔細一看,竟是一個小小的亭子,每個亭子裡都有幾個人駐守。看來江湖傳說的確不錯。魔教是十步一崗百步一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