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咔嚓”一聲,冰柱破裂開來,無數冰塊漫天橫飛,打在一顆顆樹木上,那些樹木都攔腰而斷,倒在地上。
只怪他們來的正是時候,他的怒火也正愁沒有地方發泄。
此刻他只想用殺人來發泄心中的痛苦。
“啊!”他大喝一聲,樹林裡忽然颳起大風,空文等三人都懸浮在空中,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着。
“放開他們!”冷冽的聲音響起。
是百里珊,他們在寺內聽到後山的動靜便急急趕來,剛好看到這一幕。
沒想到真的是西門御下的毒手。
百里珊似乎有些不信,她緊抿着脣,直直的怒視着他。
“我可以殺你一次,也可以殺你第二次!我要爲今日所有死在你手上的無辜之人報仇!”百里珊話音剛落,便已拔出玉女劍,直直的朝着西門御刺去。
西門御似有疑惑的哽咽着,收回了內力,三人便“撲通”落地,暈了過去。
而他只是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裡,等着她,看着她急急刺來的劍。
劍還在發着光,劍還在散着劍氣。
可是他竟然沒有躲。
“死在你手上,我也甘願!”
百里珊忽然就想起了西門御說過的話,她的劍速度變慢了,她的狠不下心刺下去了。
可是劍已發出,也來不及收回了。
所以劍又再次刺進了西門御的胸膛。
不同的是,這次沒有刺穿。
只是還是在滴着血。她的劍也被血染紅。
西門御不懂,她爲什麼莫名其妙的要殺他,難道在她眼裡,陌生的三人,都比他終於嗎?
他原本暗沉的冰眸又再次一點點暗沉下去,直至一片死灰色。
百里珊不懂,爲什麼他可以殘忍的殺那麼多人,爲什麼卻不肯對她動手,甚至也不想閃躲。
難道他真的甘願死在她手上嗎?
她似乎震驚的看着他。
可是她又漸漸的冷靜下來。
因爲她知道他變了,他殺了那麼多的人,毀了那麼多的家庭。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可以殺你一次,也可以殺你第二次!”百里珊冷冷的看着他,語氣之中也滿是冷漠。
誰又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決心,才說出那樣的話來。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能體會到。
“好,從此以後,江湖再見,我們就是陌路。”西門御往後一退,劍已拔出他的胸膛,血一股股像泉涌般流了出來,地面也被他的鮮血浸溼。
他凝着她,似乎還想再看她一眼,最後一眼。
所以那最後一眼過後,他走了,瞬間消失在衆人面前,仿若從來沒有來過。
爲什麼?爲什麼在他的眼裡看到了死亡的顏色呢?百里珊的心也絞痛着,因爲她知道她肯定傷他多深,不然他的眸子,爲什麼也變成了死灰色呢?
可是她不知道,她究竟傷他有多深。
死灰色,是一種接近死亡的顏色,是一種冰冷的顏色,是一種絕望的顏色,是一種毫無溫度的顏色。
西門御的心就在那一刻徹底的死了。
世界又靜了下來,靜的彷彿可以聽到她的喘息聲。
百里珊的心亂如麻,人似乎也麻木了,她的心在劇烈的顫抖着,可是她的身體還是堅定的站在那裡。
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去,還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所以她靜下來了。她又一如既往的平靜,接近冷漠的平靜。
“尚風,你和衆弟子先扶空文大師,白掌門,青掌門回寺廟歇息。”百里珊轉身,看着躺在地面的三人道。
他們看起來都受了重傷。
“百里掌門,恆覺塔之事白凌雲也有參與,我們……”一個弟子走上來,瞪着受傷匪淺的白凌雲。
“現在我們要對付的是魔教,而不是在這裡自相殘殺。”百里珊沒有絲毫感情的說着。
“嗯。師弟,先扶他們起來。”尚風頷首,又轉身去吩咐幾名弟子。可是他的神情似乎在躲避着什麼。
因爲百里珊看起來是那麼的柔弱,骨子裡卻是那麼的堅強,在這個時候還是有條不紊的處理着,她的這種執着,尚風感覺到心疼,對她的愛慕也又多了幾分。可是他知道他必須控制自己的感情,他知道他們之間是沒有可能的。所以他痛苦着,逃避着,逃避衆人的眼光,逃避自己的心。
“白某謝百里掌門的寬宏大量,恆覺塔一事,等殺了魔教教主之後,我定會謝罪。”白凌雲抱拳。
百里珊微微點頭。
“珊兒。你打算去做什麼?”子書雲走到她身邊,擔憂道。
她看起來似乎一陣風就可以把她吹倒,他必須走到她身邊,,打算隨時接住她。
她一身白裳似乎站在霧裡,那麼飄渺,臉色也蒼白到透明,似乎馬上就要消失在空氣裡。
可是她沒有,她還是那麼堅定的站着,腰似乎也挺的那麼直。
如果她真的那麼堅強,爲什麼她的眸子是死亡的顏色呢?是不是她的心早已死了?
“我只是奇怪雅蘭爲什麼沒有來。”百里珊思索着,按雅蘭的性格,定奪武林大會的事,她怎麼會錯過呢?
“所以你準備上衡山?”子書雲明明知道是這樣的答案,還是忍不住要問。
“嗯。”百里珊堅定的頷首。因爲此刻,只有上衡山才能得到答案。
“我陪你去。”子書雲凝視着她,面目之中滿是堅定。
“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去打探魔教的消息。不知道他還會做出什麼事來。”百里珊知道雅蘭沒來,一定是有蹊蹺,她不願帶着子書雲也冒險。而且,她也還想知道他的消息。
“嗯,好,我在塵緣寺等你。”子書雲頷首。他知道自己沒有一點武功,去了,說不定會成爲她的累贅。
百里珊終身一躍,消失在樹林。
以她的輕功,到衡山只是眨眼間的事情。
衡山腳下,那塊嵌在山壁中的招牌,還是刻畫着硃紅色的“朱雀派”三個大字。陽光掃射在上面,似乎熠熠生輝。
百里珊不由得又想起在朱雀派的日子,和師妹們一起練劍,和師兄一起玩鬧。偶爾偷溜下山,去集市買糖人和冰糖葫蘆,偶爾一起打打鬧鬧,日子就過去了,十八年就那樣過去了。
她也從來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天。
而這結果,有一半是她的責任。當然還有雅蘭……
想到這裡,她的目光變得凌厲了些。
“百里姑娘。左師父說你若來了,隨時都可以上去。”一個身着紫衣的守門弟子前來。
百里珊詫異的看了眼她一眼,往常她來的時候,她們不但不讓她進去,甚至針鋒相對,今日,是怎麼了?
她還是堅定的走了上去。
上面即使是龍潭虎穴,她也要去。
可是令她奇怪的是,她沒有感覺到一點殺氣,似乎還感覺到一點死氣沉沉。
“呵呵呵~爹爹拉勾。娘一定會回來的。”
百里珊剛上山頂,就聽見大殿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是一個女孩。
“嗯,拉勾,霖蘭要是乖乖聽話,等霖蘭長大了,娘一定會回來的。”
雖然在外面,但百里珊還是聽出了左丘霖那低沉的聲音。
她快步的走了進去。
左丘霖和一個小女孩正跪在朱雀神像前,似乎在祈禱着什麼。
左丘霖一看到百里珊來,便快速的站起身。
“霖蘭乖,去書房玩。”左丘霖寵溺的摸了摸小女孩的臉。
小女孩笑着頷首,跑出了大殿。
她這麼聽話,爲的是什麼?
“你來了。”左丘霖上前,似乎掩不住的驚喜。
“她是你們的孩子?”其實百里珊清楚,因爲她的名字,左丘霖的霖,雅蘭的蘭。這是擺明的現實,可是她還是問了。
“嗯。其實五年前,我並不是喜歡她才娶她……”
左丘霖似乎在解釋着什麼。
“她看起來很可愛。”百里珊沒等左丘霖說完,便轉身走出了大殿。
側院的桃花已經開了,開的那麼燦爛,那麼嫣紅,原來春天,真的來了。
桃花依舊笑春風,而她呢?
百里珊只是走着,五年前的事畢竟過去了,她不想再去揭那個傷疤。
畢竟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有的感覺,一旦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回了。就像現在,百里珊對左丘霖,早已沒有了那種感覺。心也不會再如五年前那般痛了,因爲她的心,早已麻木了。
而有的人,一旦錯過了,就永遠錯過了。
左丘霖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在身後慢步跟着她,不願再去提五年前的事。
畢竟他,永遠錯過她了。再也挽不回了。咫尺天涯,相距再近,也不過是陌路。
“雅蘭呢?”百里珊看來看去,也沒有看見雅蘭的身影。
“哈哈哈哈~是在找我嗎?”一聲大笑在山頂上回蕩着,瞬間颳起了大風,桃花瓣被吹得隨風飄飛。
漫天氤氳的是桃花的香味。可是百里珊卻聞到一種死亡的氣息。
雅蘭從天而降,懸浮在半空中,她的秀髮漫天飛舞,一身的深紫色華紗下襬已經沾染了污垢。
她大笑着,俯視着她腳下的人。她的神情是那麼不屑,細長的丹鳳眼中是紅色的瞳孔,她似乎在耀武揚威着。
“你走火入魔了?”百里珊不覺一驚,直直的打量着雅蘭的神色。
她記得她在山洞中,也是這種感覺。
她忽然感覺很熟悉。
那雙幽暗的冰眸,也隨即浮現在她眼前。
她還記得那時他爲了解她走火入魔之慾,甘心被她劍傷。
爲什麼她時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去想他,可腦海中卻總是浮現出他的身影?
如墨的冰眸,不羈的面容。
百里珊輕搖下頭,把腦海中的思緒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