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守川之所以要離開,是因爲有人按響了門鈴。而根據千層雲給自己通信,按響門鈴的存在可是這個衛星城市權力機關的最高管理者,目前在塞理斯新移民羣體中紅至發紫地督察官閣下柳氏。
從艙槽中鑽出來的白守川打開門,看着門外沐浴在人工陽光中的中年男人,溼濡頭髮的柳氏長子扯動着脣邊沒有言語。
“對了,兒子,之前寄給你的信裡忘了說——你有新弟弟了。”
倒是身爲生父的柳督察官閣下一臉喜色。
“是嗎,那可真是要恭喜你啊,柳漲潮。”
“喂,我怎麼沒有從你的臉上見識到一絲喜悅呢。”
面對問題做出理智的回答,中年男人似乎是在打量着自己兒子身後的房間,而面對眼中存在如此表現,白守川皺了皺眉頭。
“你來幹什麼。”
“來看看你。”
“既然如此,想來你也應該滿意了吧。”
沒有等到回答,白守川直接甩上了拉門,金屬沉重的撞擊聲在空間裡迴響,做爲管家的千層雲有些不解的仰起小腦袋看着自家主人:“主人,您真的是柳督察閣下的長公子嗎。”
“沒錯,我就是這個王八蛋的親生兒子。”無視着門鈴響動,坐回到長沙發上的白守川有些不耐煩得說道。
什麼長公子,什麼親生……有時候在現實與錢面前一文不值。
“啊,我去開門。”
也許是因爲年幼,也許是因爲責任,無視自家主人呵斥的千層雲跑到門邊,原本就是自動的金屬大門再度打開。
“潘塔前輩,午安。”
千層雲對着自己主人那位王八蛋父親身前穿着碎花塞理斯浴袍的孩子如此說道。
“我家老爺在院子裡曬太陽,聽到你們這邊有動靜,所以讓我過來看看。”孩子微笑着說道。
“你又是誰。”白守川皺眉,這是他的習慣動作。
“我是潘塔……”叫潘塔的孩子說到這兒嘆了一聲:“真不愧是地球種地孩子,當年我陪着我家老爺來見你爺爺……應該是你外公的時候,你還是被你外公抱在懷裡的嬰兒呢。”
“呃……”白守川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從小學開始,他就知道潘塔這個名字只有一個擁有者——那就是潘塔·涅·隆爾希。
隆爾希官家與塞理斯趙國主一脈的大管家,隆爾希皇家衛士派系之主,雙星之主衛隊長,巴蘭榭幼子,特爾善近衛軍第六戰團團長,還有雙星之主侍妾長……諸多大位名號,襯托起潘塔·涅·隆爾希的高貴身份。
“是不是想起了什麼。”叫做潘塔的孩子愈發得眯起眼。
“真,真是失禮!”白守川可坐不住了。
“沒什麼,年輕人總是有活力纔好,同時我家老爺也想見一見你。”孩子笑着擺了擺手,同時也轉身對着白守川自認爲自己一生最大敵人的存在點了點頭:“柳督察,從您手中領走孩子,潘塔可真是過意不去。”
“那裡,我與犬子似乎有些誤解,請您還有陸老爺多開解開解這孩子。”
“那是當然,陸老爺總是戀舊的人。”
對話說到這兒,這位有着多重身份的潘塔對着白守川招了招手,白守川自然聞音知意着站起身……還是先換一身衣服,現在這浴袍打扮可不行。
扣上襯衫釦子,繫住領帶,套上牛仔褲,心中滿是良好感覺地白守川隨着潘塔走進了自己在昨天還有些咋舌的高牆大院,在門口他還見到了昨天開着反重力摩托的那位中律,這位今天穿着塞理斯國主衛隊正裝——別懷疑,這是常識。
“午安,新移民,我說過我們會再見的。”孩子咧開嘴笑着,似乎心滿意足於他昨天的無暇表演:“叫我中律也好,中律爺也罷,我都無所謂。”
這位叫中律的特爾善義體衛士笑道這兒,又吐了吐小舌頭。
“中律爺,午安。”白守川連忙點頭。
“哈!有意思的年輕人,我要值勤,你就跟着長輩先去見老爺吧。”
“嗯。”
等到走遠了,潘塔笑着搖了搖頭。
“您笑什麼。”白守川在好奇之中下意識的問道。
“中律這孩子,也學會倚老賣老了。”潘塔仰着小腦袋答道。
“那裡,其實中律爺說得沒有錯,他們塞理斯十二子從兩百多年之前就跟隨着雙星之主陸老爺,當然有資格對我這個晚輩如此做爲。”白守川應着長輩的笑容……塞理斯十二子,據說可是從兩百多年前雙星之主還不是雙星之主的時候,就已經在地球上服侍着諸位,要被稱做了不起也是理所應當。
“你這孩子的脾氣可真是精妙……”潘塔邊說邊帶着路,話語中滿是緬懷的口氣:“知道嗎,你的先祖,那位叫白荷的女孩當年可差一點就坐到了夫人的位置上。老爺與她從小無猜,聽說還拉過勾許過願,只是天意弄人……”
“不過也只有這樣,這世上纔會有了我這樣的白守川。”白守川收起了自己的笑容——對於這一點,自己母家白氏族譜中也有書寫,說起來兩百多年前的故事了。
“說得好,不過我還是很挽惜,如果當年我的星守老爺不是那麼固執,你家先祖不是那般死心眼,而我家老爺也不是那樣怯懦,也不會在百年之後那般斷腸。”
“您是說陸老爺與我家先祖最後一次見面嗎。”白守川知道,這件事家族記事錄上也有寫過,只不過是一筆帶過……沒有任何多餘真相。
“是啊,我到現在都記得,老爺坐在那位姑娘牀前,兩人就那麼對着流淚……塞理斯有一句詩詞叫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說得真不錯。”潘塔嘆了一聲。
“這是宋朝的詩吧。”
“宋人就是塞理斯人,塞理斯人就是宋人。”潘塔繼續着她的感嘆:“那個時候兩人就那麼看着彼此,直到那位已成老婦的姑娘沒了氣息,老爺抱着她的身子,淚水變做潮水,哽咽也化爲嚎啕……在回來的路上老爺就病倒了,我與夫人們用湯藥伺候着調理了一年有多,那才慢慢好轉。”
這都是往事,做爲後生晚輩的白守川自然也只有裝孫做子的聽着,只是有時他也會想,如果當年那位叫白荷的女孩能夠放下自己心中的不屈與對愛情的獨佔心,自己母親是不是就不會嫁給那般惡質的父親了。
只可惜這都是假設,事實是自己的母親沒了性命,而父親卻有了新歡,事實容不得否認。
嘆着氣,隨着身前小人兒來到靠近自己那幢三層小樓的院子右側,白守川看到了躺在六張搖椅上的五位女孩與一位老人。
“老爺,我把白家的孩子帶來了。”
潘塔走到搖椅旁,隆爾希家最忠誠的管家伸手搖了搖第二張椅子上的存在。後者呢喃着睜開眼,黑色瞳仁的主人看着白守川,在調整了焦距過後,笑意在他那張老皺的臉上綻放開來。
“您好,雙星之主閣下。”白守川先開了口——畢竟他所面對的自己家族諸多祖先長輩所熟知的存在,知禮數可是白守川一直信奉的教條。
“別這麼見外,當年我見到你的時候,你還只是一個在我懷裡尿了我一身的嬰兒。”老人微笑着搖了搖頭:“沒想到如今都已經長的這般模樣了,真是光陰似箭啊。”
面對長輩般的存在如此言語,白守川在尷尬中無言以對,倒是另幾張搖椅上穿着白色塞理斯正裝的女孩們笑了起來。
“是啊,當年還在咿呀學語的嬰兒,如今已經長成一個俊美的大個子了。”有着貓耳的女孩淺笑着,用仰望注視着白守川的她嘆了一聲:“這時間過的可真快啊。”
“我們與陸離開地球彷彿還是昨日之事,結果一眨眼的功夫我們都老了。”有着一對漂亮眼睛與長髮的女孩感嘆着,而另一位留着短髮的女孩望着白守川:“孩子,要我們這些老太婆幫什麼忙不。”
“不用了,我這小輩哪敢打擾你們。”
撓了撓腦袋,白守川的回答讓坐在雙星之主閣下右手第一張椅子上有着長長翹發的女孩笑着坐起身,她身旁的電子板上映出以下文字——‘孩子,聽說你與你的父親有些分歧,是嗎。’
“……是的,夫人。”看着女孩肩膀上披着的繡有隆爾希家紋的毛皮披肩,白守川咬着下脣。
“寂靜,別搶了老爺的話題。”另一位披着相同毛皮披肩的女孩說道:“這孩子今天來了,你和潘塔去廚房先幫個手,今天晚飯要加兩雙筷子了。”
‘是的,姐姐。’
帶着電子板的女孩點了點頭,然後就與潘塔一道走向了院子的大門。
“我想你應該很好奇,爲什麼我這個老人會在這個時候找到你……對不對。”
眯着眼的雙星之主問道,如此開口讓白守川只能點頭……同時還伴着一句您請說。
“原因很簡單,因爲我希望你能夠與你的父親和解。”長輩笑了起來:“當然,我這不是在強迫你……小子,你說如何。”
“不可能。”白守川搖了搖頭。
“爲什麼。”說這話的時候,雙星之主一邊逗着手裡的小黑貓兒一邊繼續着縫裡望人的模樣。
“一個從始至終都沒有盡到職責的傢伙,一個連我母親的墓碑都沒有祭拜的傢伙……根本就沒有資格做我的父親。”白守川看着眼前的五位長輩:“請原諒晚輩無法達成您的請求。”
“沒什麼。”搖了搖空着的手,抱着貓仔的雙星之主用無所謂的口氣迴應了白守川的答案:“我只是在盡人事,天命這類事情還是交給老天爺比較好。”
“好了好了,姐妹們,我們去廚房幫忙,男人的事情就讓男人去訴說吧。”這個時候,四位夫人中那位有着崇高身份的存在已經離開了搖椅,她拍了拍小手。
“年輕的大個子,記得晚上留下來吃飯,知道嗎。”貓耳姑娘在離開的時候出聲說道。
“是的,提賽夫人。”白守川連忙應答。
“啊,你這孩子怎麼知道我的身份。”貓耳抖了抖,姑娘一臉好奇。
“陸長輩的六位夫人名氏人盡皆知,但能夠一眼便知是誰的只有提賽夫人您。”說完,白守川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這個小動作引得其她三位夫人一陣歡笑,而貓耳姑娘吐了吐舌頭:“大個子,你還能認出誰是誰嗎。”
“嗯,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是剛剛那位應該就是寂靜夫人,長頭髮的應該是文幼晴夫人,短髮沒阿呆毛的是趙榭恩夫人,腦袋上有阿呆毛的應該就是悠久夫人了。”
“這孩子真利害,全認對了呢。”短髮的榭恩夫人看着自己的同伴們感嘆道。
“年輕人,你見過我們的照片嗎。”
被指認爲悠久的女孩用好奇注視着白守川,後者搖了搖頭:“不,網絡上不是有雙星之主老爺當年寫的那篇小說嗎,我在做網站編輯的時候看過,說起來那些數據還是從廢墟里發掘出來的。”
“那些老事故說,就不要再提了。”
而年老的雙星之主笑着搖了搖手,只是白守川在他的臉上笑容中覺察出了一絲不快……想來也是自己這個晚輩太過放肆了吧,潘塔夫人都那麼說了,自己卻又提起了長輩的傷心事。
“好了,姐妹們,我們該離開了。”
悠久夫人帶着諸位離開,若大的院子只留下一老一少,這樣的結果讓白守川有些不太適應——自己面對的畢竟是一位傳奇人物。
就在此時此刻,伴着一聲‘午安’,一位穿着塞理斯大紅長袍的姑娘兒走進了院子,白守川看着這位,大眼睛高鼻樑,一頭烏黑如墨般的長髮……根本就是一位無妝素顏美少女啊。
“啊,是寶月啊,你可來得真早。”長輩自然是先開了口……當然,似乎也是在爲了白守川做着介紹。
“嗯,聽說您回來了,我和幸誠就直接從家裡趕來看您了。”
這位美的讓白守川有些尷尬的女孩微笑着點了點頭,在注意到白守川的存在之後,這個女孩皺起了眉頭。
“對了,寶月啊,這位是白守川,白家的後人。”
“喔……你好,我是陸寶月。”
女孩伸出了手,做爲禮節性的儀式,白守川也遞出了自己的手。
對話到了這兒,白守川就注意到一個穿着黑色絲綢袍兒,脖子上還掛着一條碧綠珠鏈的小傢伙衝進了院子,一個飛身魚躍着跳進了雙星之主的懷抱。
“幸誠,你這麼跳,當心傷到爺爺!”姓陸名寶月的女孩板起了臉。
“這有什麼啦!爺爺的身體棒着呢!”小傢伙反駁。
於是白守川繼續尷尬,因爲他發現自己面對的……竟然又是一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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